柳府,悅膳廳。


    柳若卿一家相聚一堂,小舒將仆人送上來的各種菜肴一一擺放在大理石桌上。看著這一桌豐盛的菜肴,柳熙華將一筷蔥香雞絲夾給自己依舊風華不減的母親郭致瑤,“娘親,大病初愈,您多吃點。”。


    郭致瑤含笑道:“熙華,雨姑娘在此,該先緊著客人才是。”。


    “柳夫人太客氣了,我會自用的。您請!”,望著和藹可親的郭致瑤,雨泫裳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娘親,一陣酸楚頓時泛起。


    郭致瑤見她玉臉忽現思愁,知她可能是想起了親人。她夾起一筷百合香腐,輕輕放進雨泫裳的碗裏,柔和的說道:“雨姑娘,出門在外的人總是會想家的。想家了就迴去看看,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在一起比什麽都重要。來,嚐嚐這道百合香腐,這也是一位來自異鄉的名廚做的。”


    “謝謝柳夫人,我知道了。”,雨泫裳美目微濕,她努力抑製住自己將要泛起的情感,輕輕咬下一塊香腐,慢慢咀嚼著。


    柳若卿不疾不徐的夾著盤中的各種菜肴,“雨姑娘,天擒生秀才,地網出英傑這事你可準備妥當?”。


    “嗯”,雨泫裳應了一聲,“柳老爺,其他的人可都聯係好?”。


    柳若卿喝了一口湯,點首道:“恩,明日午時大家都會就位,這點雨姑娘還請放心。”。


    “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郭致瑤疑惑的看向柳若卿,柳若卿將一筷酸梅脆片放在她的碗裏,笑道:“你還是吃菜,這些事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郭致瑤白了他一眼,心知自己的夫君不喜自己多管他們男人間的事情。當下也不再問。沉默半晌的柳熙華此時已將碗中的米飯吃了個幹淨,她放下碗筷,“娘親,爹爹,我已經吃完了,我去練琴了。”


    “恩,去吧!”,柳若卿也不抬首,隨口答應了一聲,又自顧自的吃了起來。郭致瑤愛憐的看著女兒,疼惜的道:“小心別傷了手。”


    柳熙華笑道:“怎麽會呢,我又不是第一次抓琴了。娘親我走啦,雨姑娘你慢用。”,說完,她盈盈轉身,向小舒打了個眼色,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未到頃刻,小舒借故離開。雨泫裳亦起身,向柳若卿與郭致瑤告退。雕刻雅致的大理石餐桌上,隻剩下了柳若卿夫婦。


    郭致瑤端起柳若卿的青花瓷碗,一勺一勺的盛湯,“我知道你一直覺得熙華不是個男兒身,讓你很失望。但她畢竟是你的血肉,不是旁人的,你就不能對她好點嗎?”。


    柳若卿接過熱湯,歎道:“夫人,你疼愛她,我又何嚐不是?隻是如果連我都溺愛著她,這不會將她寵壞了嗎?將來還有誰能管得了她?”。


    郭致瑤麵帶笑意,口含濃情,“我也知道你對她嚴格是為她好,可是我就是不忍心見她受苦。我看你還是不要讓她跟那位師傅學琴了,早早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到時自有她的夫君管她。”


    柳若卿喝著碗裏的湯,直至將湯喝完,“當初你給她係上那條黑絲長巾,可有想過今日給她找婆家?”。


    “這…”,郭致瑤一時啞口無言,柳若卿看著她,輕撫她耳邊有些發白的鬢角,語重心長的說道:“夫人,既然你已經答應了格老先生,就不該再為熙華的婚配操心了。我們眼前最重要的是,保護好她,照顧好她。你說是嗎?”。


    郭致瑤纖長的秀手帶著不多的皺紋,輕輕抓住了柳若卿同樣皺紋不多的寬手,細細輕歎道:“夫君說的對,看來我老了呢,都糊塗了。”


    柳若卿深情的看著郭致瑤,緩緩將她緩緩抱進懷裏,一手握著她的秀手,喃喃的說道:“你哪裏老了?在我的心裏,你永遠都很年輕,永遠都很美麗。”


    郭致瑤俏麗的臉龐頓時一片羞紅,秀手輕打著柳若卿的手背,嬌聲嗔怪道:“都這麽老了,還這麽不正經”…。


    燭光輕輕搖曳,映照出兩人無限的情意。花香飄浮入室,彌漫了溢滿幸福的悅膳廳。


    夜,無星無月,漸漸深了。


    在這一夜裏,有多少人難以成眠?又有多少人歡喜無盡?夜色淒迷,燈火闌珊。長街上的熱鬧早已散去,稀稀落落的人群也漸漸消失在街頭。賣陽春麵的小老板終於不舍得收起麵攤,挑著扁擔,哼著聽不清的小調輕快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雨泫裳站在屋脊上,寒風吹舞著她的秀發,衣袂隨風飄起,宛如仙子般。她看著長街上的攤主一個一個的走掉,燈火一盞一盞的熄滅,久久,一聲歎息方才輕輕的吐出,“爹爹,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你?我們一家人何時才能團聚?”。


    黑夜無語,卻無聲無息的吞噬著她的思念。雨泫裳玉手輕引,幻雪劍頓時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看著劍身上那流轉不絕的一泓秋水,腦海中又一次浮起了娘親將它交給自己時的情景,雨泫裳緩緩撫摸著劍身,低聲喃喃,“劍是父親傳給娘親的,娘親又將它傳給了自己。希望自己見劍如見父,見劍如見父……”。


    思緒茫亂,情念難斷,這一夜當真熬煞了青絲,熬紅了苦楚。


    謝海歌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的思緒似乎比雨泫裳還要亂,還要茫然。可除了自己煎熬自己,又有誰能開解心中的情懷呢?


    或許,李靜妍可以吧!


    可是,她現在遠在九曲河溪以北的十萬陰山裏。


    她,過得好嗎?


    謝海歌緊緊的握著拳頭,略長的指甲直刺進了肉裏,“明天,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上官英傑坐在四龍纏繞的金玉王位上,單手拄著有些清瘦的臉龐,看著雕刻精美的禦幾上的粗大紅燭慢慢燃燒著。搖晃不定的火焰映在他明亮的眼中,似他的心在燃燒般。殿內所有的宦官都已被他的近衛給製住了穴道,僵硬的站在那裏。殿門敞開著,寒風徐徐的吹了進來,吹晃著微弱的燭光。


    燭光閃爍不定,時強時弱,有時甚至將要被風吹滅,可是每當此時,上官英傑都會對著燭光吹一口氣,氣息不緩不急,剛好能穩住那隻剩下黃豆般的火光。這時,他的嘴角便會浮起絲絲得意的笑容。


    天際終於泛起了魚肚白,上官英傑噙著一縷笑意緩緩起身。十名近衛忽然從粗大的殿柱後冒了出來。他們各自一身黑色的盔甲,手握一柄柄銀亮的斬馬刀。紛紛走至玉石階前,向上官英傑跪拜行禮。上官英傑背負雙手,語聲低沉,“天已破曉,依計行事!”。


    當先一人嘶啞著答道:“遵命!”,語聲剛落,他右手前揮,眾人旋即轉身,幾個起落間便已消失在殿外。


    上官英傑緩步走下玉石階,來到殿外。


    殿外空曠的廣場上,無數身穿銀色盔甲的侍衛正成數隊向自己奔來。威風凜凜的賽紅英倒提著黃金大刀,指揮著眾銀甲衛士在上官英傑站立的石階下排列齊整。


    “啟稟城主,宮中能信的過的銀甲衛士都在這裏了,總共一百三十三人。”,賽紅英單膝跪地行禮道。


    上官英傑點首道:“那些信不過的衛士你怎麽處理了?”。


    “殺!”,賽紅英血腥味十足的答道:“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祁生秀的奸細,該殺!”。


    上官英傑眉頭輕皺,對賽紅英這種鐵血手段似乎有些不滿,但大計在前,這些事情卻是不能計較,上官英傑閉目深吸一口清晨新鮮的空氣,對賽紅英說道:“你派幾名銀甲衛士將那些人好生安葬。”


    賽紅英驚訝的抬頭,看著上官英傑略顯沉痛的麵色,他鐵石般的心腸像似突然間有了裂痕。賽紅英遲疑了片刻,沉聲說道:“領命!”。


    “阿雄,你帶十人去將他們好生安葬!”,賽紅英頭低喝一聲,身後靠邊的一位銀甲衛士口答“遵命!”,便向身後的幾人揮了揮手,幾人便跟著他快步向西側走去。


    “你起來迴話吧!”,上官英傑緩步走下石階,看著站起的賽紅


    英,輕拍著他銀亮的肩甲,對著眾人緩聲說道:“你們都是我上官氏的忠誠衛士,無論生還是死,我上官英傑絕不虧待大家。今天由賽總管帶領大家前去執行一項任務,任務簡單,就是將與祁生秀有所關聯的官員,全部捉拿,押迴天牢。不知大家可有不敢去的?”。


    賽紅英迴首看去,見眾銀甲衛士相互觀望了片刻,並沒有人出聲答話,心下甚為滿意。


    上官英傑微笑著看著眾人,“好!這次前往的衛士每人獎賞白銀一千兩!”。


    “哇!一千兩!隻是抓個人,就能獲得這麽高的獎賞,真是太值了!”,大多數的銀甲衛士心裏都開始樂開了話。隻有少數的幾人心中不禁起了疑慮,“真有這麽容易嗎?”。他們都是比較聰明的人,可是此時誰又敢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慮?


    “多謝城主厚愛,眾衛士定當盡心竭力的將抓捕之事辦妥。”,賽紅英單膝跪下謝恩。


    眾銀甲衛士亦紛紛單膝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屬下跟隨賽總管全力以赴,誓死完成任務。”。


    上官英傑滿意的看著這些動作整齊的銀甲衛士,“你們去吧!”。


    “是!”,賽紅英與眾銀甲衛士齊聲領命。賽紅英率領眾銀甲衛士快步出了正侯門,展開上官英傑暗地裏交給他的一份名單,看了一眼上麵的名字,大手一揮,向著名單上的第一名官員府邸快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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