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西山,黃昏又濃。


    昏黃的光線縷縷灑進魂金銀獄裏,謝海歌正與上官金正扒著碗裏的米飯,吃著不多的青菜。光線下,上官金正原本皺紋不多的臉上此時已再也找不到半分平滑的地方。一向注重威嚴的他此時卻顯得有些疲累不堪,彎腰駝背的身影中,蒼老的語聲越來越顯得無力了,“謝小子,希望今晚你將‘紙影術’變化成功,否則老伯我…咳…咳…”。


    “昨晚是我一時不小心,今晚不會了。”,謝海歌將一筷青菜夾進上官金正的碗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上官金正看著碗裏的青菜,長歎一聲,將青菜夾進了嘴裏,慢慢的咀嚼著。謝海歌看著他顫抖不已的大手,心中歉意頓升,“老伯,這些時日你為了我耗盡了不少真元,我…”。


    “說這些幹什麽,咳…咳…我是為了我兒子英傑。咳…吃完了就開始吧!”,上官金正打斷了謝海歌的歉然,咳嗽聲中他已放下了碗筷,緩緩站了起來,努力讓自己的身姿變得挺拔些,可是聲聲的劇烈咳嗽直讓他一次次的努力白費。謝海歌看著眼前這老人的苦苦掙紮,心裏忽然升起一種無法言語的痛楚,“自己的幹爹田老漢對自己何嚐不是這樣?可惜當年我沒有武功,否則幹爹也不會…”,謝海歌雙目濕潤,深深的唿吸了幾口潮濕的空氣。將所有的碗筷都放進籃子裏,看著籃子緩緩向上升去,“老伯,我要開始了!”。


    “好!”,上官金正緩緩轉身,看著謝海歌手成法訣站在那裏。兩隻滿是皺紋的大手上忽然亮起純白色的真元,向謝海歌籠罩而去。謝海歌漂浮至半空,一上一下互成法訣的雙手開始飛快的隨著身體的怪異扭動變幻起來。頓時,數道紅光從謝海歌的腳下迅速的向上升起,開始蔓延他扭動越來越快的身體。


    紅光越來越亮,蔓延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如蛛網般密布謝海歌的全身,正向他的頭頂快速集結著。突然,謝海歌一聲低哼,紅光瑩亮的蛛網下,他清瘦的臉開始扭曲了起來。濃眉緊緊擰到了一起,雙目緊閉中他似乎正緊咬著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叫喊出來。無數細密的汗珠沁滿了一臉,謝海歌隻覺周身的血液似乎要在這瞬間沸騰了般,周身的經脈滾燙不已。他越是運用‘玉頁神功’越是難受無比,知道此時是‘紙影術’的緊要時刻,萬萬不能停頓。老伯的真元已經所剩無幾,如果自己再不成功,恐怕兩人再也休想出去了。不管為了誰,縱算是要碎滿嘴的白牙,也要挺過去。上官金正透過溫潤的白色真元,看著謝海歌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心中亦是頗為擔心,生怕謝海歌堅持不住,前功盡棄。


    紅光終於在謝海歌的頭頂集結,宛如一張結完的蛛網將謝海歌緊密的縛在裏麵。謝海歌強忍著痛苦,雙手變幻不停的法訣突然合在一起。“開!”,謝海歌低喝一聲,周身的紅光蛛網突然變得十分明亮,一股濃厚的血腥氣息隨之傳了出來,鑽進上官金正的鼻子裏。上官金正老臉大喜,極張雙目,隻見謝海歌渾身的紅光猛然大漲,無數細密的白光從紅光中衍生而出。紅白兩色的光芒交織在一起,閃爍更加的劇烈。光芒流轉越來越猛烈,謝海歌低聲痛叫一聲,幾乎是在這一瞬間,謝海歌突然消失不見。


    一張邊角流轉著紅光,裏側散發著白光的一尺長寬的方形紙張輕飄飄的落了下來。上官金正連忙上前,顫抖的手指抓住這張瑩光流轉的紙張,激動的咳道:“終於…咳咳…終於成了!”。


    瑩光漸漸隱去,謝海歌此時化身成紙,雖不能言,也不能看。但還能聽的見上官金正說話。同時他發覺自己的感知此刻突然變得十分敏感起來。外界的兩位銀衫老者正起爭執的話語清晰可聞,甚至連初起的寒風吹飄落葉的微弱風聲都能敏銳的感受到。謝海歌驚訝之中,已明白當化身成紙後,隻有依靠這突然強大起來的感知能力來判斷周圍所有的事物。在初始階段,自己並不能隨心所欲的想飄到哪裏就飄到哪裏,一切都隻能是被動的被選擇。謝海歌感知上官金正施展出的真元此時已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心想老伯的真元已是不多,今日天色已盡,不會再有飯籃子遞進來了。若想逃出去,隻有等明天了。當下謝海歌心念散功的法訣,隻覺周身的血液似再次沸騰般,疼痛異常猛烈,謝海歌強忍疼痛念完法訣,頓時自己變了迴來。


    上官金正隻覺眼前一花,白光紅芒閃爍中,謝海歌已變了迴來。而自己正抓著他的左臂,上官金正隨即放開。手上的純白色真元緩緩收起,蒼老的語聲分外疲憊的說道:“謝小子,恭喜你練成了‘紙影術’啊!。”。


    謝海歌施禮拜倒在地,誠懇的說道:“若非老伯拚舍真元維護,謝小子萬萬練不成這‘紙影術’的。老伯大恩,謝小子永生難忘!請受謝小子一拜!”。


    “起來罷,為你也是為我,我都該這麽做的!”,上官金正緩緩扶起謝海歌,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咳嗽又犯了起來,“今夜天暖,咳…咳咳…早早睡吧!明日就全靠你了…咳咳…”。


    “是,老伯你要保重身體。你托付的事情我定當全力以赴!”,謝海歌扶著上官金正,緩緩坐在角落裏。上官金正長歎一聲,抬首看著漸漸散去的昏黃光線,咳嗽不斷…。


    謝海歌默然不語,靜靜的陪著他看著光線幻散,種種心念紛至遝來…。


    。夜色初升,錦官城內已是燈火俱明。熱熱鬧鬧的大街上,來往的行人更是比平時多了數倍不止。一家小麵攤的老板,看著三桌坐滿衣著各異、佩戴長劍的客人,飽經歲月的老臉上洋溢著不盡的滿足。平日裏,就算是最熱鬧的一天,也賣不了這麽多銀子。最近幾日,錦官城裏一下子來了很多這樣奇奇怪怪的人,他們一不挑吃,二又出手大方,當然樂得小老板合不攏嘴了。


    這時,攤外的長街上,緩緩向這裏走來一男六女。當先的男子麵如冠玉,舉止瀟灑。而身後的六位女子個個貌美如仙,神態不一,小老板驚愣的看著既然你走進自己的小麵攤,在對麵的一張桌子邊坐了下來。他雖已年邁,但仍不禁對這這幾位如仙的女子有些心動神馳。沾滿麵粉的小手拿起一塊抹布,快步走了過去,“幾位客官,你們吃點什麽?”。


    隨著語聲,他的一雙小眼不是的瞄向男子身邊一位十分俏麗的姑娘,那姑娘對他的這種漂遊的目光顯是極為討厭,她麵色微慍,清脆的聲音有些著惱的說道:“來七碗陽春麵,四碟小菜。”


    小老板見她杏目瞪了過來,再也不敢多看,連忙稱是,快步退了迴去,有些慌張的做起麵來。看著小老板的這個樣子,那男子突然嗬嗬笑道:“蘇師妹是越來越好看了,師兄我在這裏恭喜恭喜,這頓飯嘛,就由蘇師妹請了。幾位師妹意下如何?”。


    男子左邊的一位嬌美的女子聞言,細眉輕顰,歡笑道:“東方師兄說的沒錯,蘇師姐真是越來月美麗了呢,你看,那約有五十多歲的小老板都對蘇師姐心動不已呢。嗬嗬…”。


    原本隻是掩嘴偷笑的其餘四人,似是再也忍耐不住,相繼咯咯笑出聲來。那姓蘇的少女一臉羞紅,著為氣惱的捶打著坐在身邊爽笑不已的男子。他們有的聲如天籟,有的宛如銀鈴,如仙樂般響在這個小麵攤上迴響起來。幾張鄰桌上的眾人紛紛向他們看來,當中有一位麵容俊美、少年看見那男子後,一雙明目忽然亮起了幾分光彩。他起身快步上前,走至男子的身邊,向他拱手笑道:“東方飛語兄,一別數年,想不到今日會在這裏相見。不知可還記得在下?”。


    東方飛語抬首望去,見他一身白色長衫,俊美的臉上帶著十足的笑意,這樣親切熟悉的麵孔忽然從腦海中閃現出來,東方飛語一臉的驚喜,起身抱拳還禮道:“原來是藍天旭藍公子。嗬嗬,六年之別,你倒是越來越氣豐神足了。”。


    藍天旭嗬嗬一笑,“小弟怎及得上東方兄你呢,不知這次的‘渡月武會’,東方兄可有打算奪取頭


    名?。”。


    東方飛語爽朗的笑道:“奪得頭名那隻是想想罷了,能進得前三,我就很感榮幸了。藍公子有名師指點,想必能摘得這頭名吧?”。


    藍天旭道:“哪裏哪裏,在下不才的很。這次來參加‘渡月武會’,就是想曆練曆練自己。嗬嗬,這幾位美女師姐,東方兄難道不給在下引薦引薦嗎?”。


    “哈哈,隻顧著寒暄了,來,我給你引薦我的幾位師妹。”,東方飛語尷尬的笑道:“這位是蘇少英師妹,段澤蘭師妹,江琳江紅兩位雙胞胎師妹,司徒儀師妹,以及周盈盈師妹。眾位師妹,這位便是六年之前與我一起同赴黑風山之約的藍天旭藍公子。”。


    眾女子紛紛起身與藍天旭相繼見過,蘇少英玉麵含羞,“素聞景藍城城主藍景天的公子一表人才,今日得見,果真是神采非凡。不知藍公子道法修為如何?”。


    藍天旭謙虛的行了一禮:“道法一途,在下隻是略懂皮毛。是萬萬不及仙霞派眾位仙子的,嗬嗬…。”。


    東方飛語見蘇少英說話不知輕重,生怕她再出錯語,忙笑著攔道:“藍公子太過客氣了,來來來,大家都坐,老板我們的麵好了沒有?”。


    蘇少英輕哼一聲,頗為不願的起身向一旁坐了過去。藍天旭客氣一聲,緩緩在東方飛語的身側坐了下來。


    “來嘍!”,小老板陸續將七碗熱騰騰的陽春麵與四碟小菜端了上來,見又多了一位,忙笑著又去做了一碗,快步端了上來。


    眾人提筷,紛紛吃了起來。


    藍天旭吃了一口麵,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天擒生秀才”。


    東方飛語與眾女聞言一愣,眾女紛紛看向東方飛語,東方飛語沉吟一聲,緩緩笑道:“地網出英傑…”。


    藍天旭嗬嗬笑道:“眾位原來是賣魚網的。”


    蘇少英等女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有的差點被濃湯給嗆到。鄰桌幾人不明所以,相顧茫然中,眾人已再次舉筷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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