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片昏黃,遠處早已朦朧不清。夜幕帶著縷縷寒意,悄然遮來。


    謝海歌將手中一塊半帶樹皮的三尺木牌,插在一堆黃土前,學著雨泫裳的樣子,並指如劍,凝聚真元,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修為,並不能像雨泫裳那樣,隔空寫字。於是蹲身在那木牌上緩緩寫下:“龐力之墓”四個字,起身又向這簡易的木牌鞠了一躬,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竟站在那裏發起愣來。


    小舒扶著自家小姐,見他站在那裏,出神不語。她心中不禁有氣,“喂,這瘋子既然已經埋了,你這小子還不快來幫我家小姐解開穴道?”。


    謝海歌恍若未聞,依舊似根木頭般立在那裏。小舒見狀,心裏更是氣憤,她從來沒有見過有誰敢在柳府小姐的麵前如此裝蒜。小舒小手前指,便要出言教訓謝海歌。不想,身邊的自家小姐卻已開口說道:“小舒不可無禮,不知公子能否幫忙解開小女子的穴道?”。


    她輕柔的語聲,帶著一種十分美妙的節奏如樂符般輕輕飄進了謝海歌的耳朵裏,隻聽得謝海歌心頭一顫,緩緩迴過神來。他轉身望了眼柳熙華明亮的鳳目,“我試試”。


    古月島上,雨泫裳曾教過謝海歌怎樣點穴解穴,尤其是修真煉道之人的。他們都是催動自己體內的真元,產生各種各樣真力,然後注入到對方的穴道。在封住穴道的同時,也截斷了對方的真元流通,致使對方體內的真元前後不繼,無法完成大小周天的運行。如果被封製之人體內的真元比施法之人的強厚,便可催動體內真元,強行突破禁製。如果弱於施法之人,那便隻有借助強大的外界真力破解禁製了。


    龐力的修為遠勝於自己,他施法點的穴道,自己還真沒有多大的把握。謝海歌想到這裏,一時躊躇不已。


    美麗女子看著他這個樣子,鳳目上俏,像是在微笑,“公子可是擔心自己的修為不夠,解不開你同伴所點的穴道?”。


    “恩,但他不是我的同伴。”,謝海歌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俏麗動人的美麗女子,“你有什麽辦法?”。


    美麗女子暗感奇怪,本想追問,但覺此時天色將要全黑,如果再不迴城,隻怕今晚便要在城外露宿了。她沉吟一聲,開口說道:“想必公子來時已看得清楚,出得這片柏樹林,便有一條黃土大道直通錦官城裏。小女子在此相煩公子前往一趟,如能遇到過往的馬車,還請公子能夠攔下一輛,我二人便可乘車迴府,請我師父出手解穴了。”。


    謝海歌聽她提及她的師父,忽然想起了龐力所講述的悲慘往事,心中便不由得對她的師父生出一種厭惡之感,他輕哼一聲,對著那美麗女子說道:“如果沒有馬車經過呢?”。


    “沒馬車你不會自己找麽?真是笨蛋!”,小舒一跺腳,氣哼哼的喊道。


    美麗女子看了眼小舒,一雙鳳目閃過幾份責怪,那小舒見了,伸了伸小巧的舌頭,趕緊閉上了小嘴。美麗女子微微一笑,對他的不滿絲毫不以為意,“那就麻煩公子進城一趟,去我家中,相請師…相請他來此接我迴去。”。


    謝海歌眉頭緊皺,覺得讓他去她家裏去請那個自己將要殺的人極為不願,正要開口拒絕。突然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自己還未見過這個吸血的老瘸子,這次正好可以認認臉。如果有機會的話,自己就伺機下手。就算不能得手,隻要能重挫於他,自己心中的悶氣也能出一大半了。想到這裏,謝海歌點首答應,“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去便來。”


    謝海歌轉身,正要飛掠而起,忽聽身後傳來那美麗女子輕柔的細語:“公子請留步。”。


    “怎麽了?”謝海歌迴首,不解的問道。


    美麗女子向身邊的小舒看去,“小舒,將我的‘肖金令牌’給這位公子送去。”


    小舒應了一聲,極不情願的從懷裏取出一個黃色錦袋,向謝海歌一瘸一拐的走去。


    謝海歌見狀,轉身走到小舒的跟前,小舒一把抓過謝海歌的左手,使勁的將錦袋塞到他的手裏,重重哼了一聲,這才返迴到美麗女子的身邊。


    謝海歌好奇的拉開錦袋的黃繩,見裏麵裝著一塊巴掌大小的東西,當即取了出來,借著這最後的天色細細看了起來。原來這是一塊金色的令牌,上麵雕刻著一位手執玉圭的錦官,樣貌極其生動。隻是玉圭上陰刻著兩個篆體大字:“柳府”。謝海歌看向反麵,隻見反麵的圖案也是一名錦官,隻是手中玉圭上陰刻的卻是:“熙華”二字。這塊令牌握在手裏,極有分量,想來是用純金打造的。謝海歌驚訝的看著那美麗女子,“你給我這塊令牌做什麽?”


    “這是我柳府的‘肖金令牌’,眼下城門將關,為謹慎起見,公子你帶著它去,有備無患。在錦官城內,如果有人敢攔阻公子,公子隻需將令牌拿出,他們便會自動退去。”,美麗女子輕柔的說道。


    謝海歌看了看手中這塊肖金令牌,暗道一聲:“你們柳府好大的口氣!”,當下點了點頭,再次轉身,便要離去。


    哪知,那美麗女子又再次開口說道:“小女子姓柳名熙華,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謝海歌”,話音未落,謝海歌人已瀟灑的飛起,向著柏樹林外的黃土大道飛掠而去。


    謝海歌飛出柏樹林,站在路邊靜候半晌,卻不見有一輛馬車經過,甚至連行人都沒有。眼看天色就要全黑一片,謝海歌看了眼自己出來時的最後一顆大柏樹,上麵有他做的記號,一個阿拉伯數字‘3’。這種記號,恐怕地界中人沒幾個識得。


    “看來自己必須要去一趟柳府了。”,謝海歌轉身向錦官城快速飛掠而去,不到數裏,便遠遠看見了錦官城高聳巍峨的城牆,在這黑夜中,宛若連綿的黑色小山般屹立在那裏。掠至城門跟前,隻見城門早已關起,四下卻無一個兵士看守。謝海歌心中不禁奇怪:“這四下無人,我拿著這令牌讓誰看?”。謝海歌抬頭看著這似乎望不見頂的城樓,他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一聲‘笨蛋’。想到自己既然會禦劍術,為什麽不禦劍飛行呢?想想自己真是個笨蛋。謝海歌苦笑一聲,翻手取出青冥劍,施出劍訣將它祭起,自己一躍而上,踏著一道淡青色的光芒緩緩向上飛去。


    夜色漸濃,越往上越是黑漆漆的,謝海歌趁著這特異的天色,悄悄飛上了城牆,隻見狹長的城牆道上,數盞燈籠下,稀稀落落的數名兵士,正無精打采的在聚在一起,似是在東拉西扯的講些不堪入耳的葷笑話。


    謝海歌不以為意,繼續向上飛了一段,直到城牆上的這些昏黃如豆的燈光小的不能再小,這才徐徐的向城內飛去。


    謝海歌向下眺望,看著城內家家燈火通明,數條寬直的大街上更是亮如白晝,無數的人影如螻蟻般擁擁擠擠的來往不息。這幾條街道想來便是最繁華的了,隻是不知這裏的街上可有燒烤和啤酒?謝海歌忽然想起了三年前自己還在上學時,謝斌與靜妍時常請自己去夜市的燒烤店裏,一邊吃著羊肉串,一邊喝著啤酒。自己聽他們兩個說著班中的奇人趣事,那時的自己,雖然不愛說話,但內心總是很快樂。可是現在…,想到此處,謝海歌頓感惆悵,“靜妍…,你在哪裏?還好麽?”…。


    正當謝海歌陷入美好的迴憶與濃濃的思念中時,一張碩大的、金光閃爍的巨網忽然憑空顯現,從天而降。


    待得謝海歌發覺之時,那巨網隻差半尺便要落在自己的頭上。謝海歌大驚失色,忙禦劍向下疾馳。哪知還未下落數丈,忽然下方金光突現,一張一模一樣的巨網,快速的向上升起。謝海歌臉色大變,右手劍訣前引,踏著飛劍向前以最快的速度飛馳而去。隻是自己向前,那上下兩張巨網也隨之向前擴大,甚至比自己的速度更快。未幾,這上下兩張巨網便已大的似乎沒有邊界,謝海歌急馳了片刻,卻仍沒有看到巨網的盡頭。


    “糟糕,自己誤中他人之計了!”,謝海


    歌看著上下不到兩米之高的兩張巨網,不由暗暗叫苦。眼看自己便要成了網中之魚,情急之下,收迴青冥劍。落在了下方的巨網上,奮力施展開自己所創的‘霹靂十三式’,數道如若實質的淡青色劍氣,霎眼即現。劍氣過處,那頭頂的巨網卻是分毫無損。謝海歌又驚又怒,不甘心的再次舉劍。突然,隻覺全身一緊,上下兩張巨網猛然間,合二為一,又迅速緊縮變小,自己如同一條被網子緊網住的大魚般,從空中掉了下去。


    此處離地麵至少有十數米之高,這般摔將下去,自己豈不是直接被摔成了肉醬?謝海歌連忙運起體內的真元,他想靠著真元護體,以免自己摔成肉醬。


    “砰!”的一聲,謝海歌終於麵上背下的著地,一口鮮血隨之噴了出來。他雖有真元護住要害,但仍架不住這十數米的高空自由下落。畢竟他的修行日淺,修為不厚。


    謝海歌強忍背脊之痛,抬眼看去,隻見八名身穿金色盔甲的兵士,紛紛舉劍指住謝海歌的全身要害,令他動彈不得。他們的另一隻手上紛紛舉著無煙的火把,將四周照的一片明亮。“金色盔甲?看來是要比王宮的侍衛級別還要高了,不知是什麽來頭?”。


    不等謝海歌琢磨明白,忽然,一位頭戴官帽、手執玉圭的白麵微須之人,悄然出現在謝海歌的眼前。他俊秀的臉上有著七分的威嚴,又帶著三分笑意,讓人看著,又想親近他又想遠離他。他看著發絲淩亂,嘴角滿是鮮血的謝海歌,溫文爾雅的說道:“來人,將這位兄台扶起,夜涼如水,人躺在地上難免會生病的。”。


    “遵命!”,八名金色盔甲的兵士突然一起收劍,那動作幹淨利落之中,所有人的節拍竟似出奇的一致。


    “不錯!”謝海歌雖已是階下之囚,但對這樣的默契合作,仍是忍不住暗讚一聲。


    那手執玉圭的官人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心中似乎很是得意。他上下打量了謝海歌幾眼,彬彬有禮的說道:“兄台堂堂七尺之軀,奈何要去做賊呢?”。


    謝海歌聞言,知道他將自己當成了白天盜竊王宮之物的小賊了。謝海歌不由苦笑道:“我不是賊,你們抓錯了!”。


    那官人依舊笑容不改,隻是語氣中忽然多了幾分冷漠,“我祁生秀抓住的人,各個都說我抓錯了,其實我一個都沒抓錯。不過你老兄有幸,我這天羅地網還是頭一次隻抓了你一個人。這無形中,倒免去了你受那‘肉碾之刑’了。”。


    謝海歌見他笑的有些陰森,心中卻對這‘肉碾之刑’有些好奇,反正現在已經被抓,不如將不懂得索性問個明白,“什麽是‘肉碾之刑?”。


    祁生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對他不知這‘肉碾之刑’似乎很是驚訝,轉頭一想,忽然又覺得理所當然。如果他知道這‘肉碾之刑’,又還怎會禦劍飛行在錦官城的上空?那官人想到這裏,依然笑道:“不知者不怪,我這就告訴你。為賊者,豈是一人行動?一旦數人被這天羅地網捉住,任你修為了得,卻也逃不出去。隨著我的施法,這網便會將網中的人緊緊的擠在一起。如果他們還不招供,我這網便會越收越緊,直至他們互相擠掉了身上的肉為止。這便是‘肉碾之刑’了,這位兄台,雖然你有幸躲過此劫,但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在後麵呢。隻要你將偷走的東西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祁生秀越說越是得意,可是謝海歌往往就看這種人不順眼。他冷哼一聲,冰冷的說道:“第一,我不是賊!第二,我沒偷東西!第三,任你是何等刑罰,休想讓我說個怕字!”。


    祁生秀聞言愣了愣,看著他這副冷傲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道:“又是一個硬漢子,這樣的人,我祁生秀最是喜歡不過了。來人,搜他的身!”。


    一名金色盔甲兵士上前,謝海歌低頭看去,隻見他倆人的手竟神奇般的從網外伸了進來,在自己胸前的衣襟裏一陣亂摸,直將他懷裏的物品統統掏了出去。那名兵士將手中的物品呈交給祁生秀,便轉身退至一旁。


    祁生秀翻了幾下,隻見都是些雜物,不過當中一個黃色的錦袋顯得分外紮眼。祁生秀將其他的東西丟到地上,隻細看了一眼黃色錦袋,他臉上的那三分笑容便突然消失不見了。


    祁生秀看著手中的黃色錦袋,眼中閃過幾許興奮,他修長而有些蒼白的手指,顫抖的拉開了黃繩,伸手將裏麵的東西取了出來。


    眾兵士從未見過他有這樣的表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他右手正舉著一塊金色的令牌,對著火把的明光,像是在欣賞情人的玉臉一般,細細的欣賞著這塊令牌。


    隻見上麵雕刻著一位手執玉圭的錦官,樣貌極其生動。隻是玉圭上陰刻著兩個篆體大字:“柳府”。謝海歌看向反麵,隻見反麵的圖案也是一名錦官,隻是手中玉圭上陰刻的卻是:“熙華”二字。


    赫然正是那‘肖金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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