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泊萊特公爵布萊爾.萊特利,如今已經成了陛下的眼中釘。


    唯一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哥斯莫男爵領的歸屬問題。在禪達帝國將此處納入帝國的時候,當時的瑞泊萊特王國被分成了兩片領地,瑞泊萊特王國大部分被保留下來,作為禪達帝國的附庸王國存在,而哥斯莫平原,則被用來安置禪達帝國的老兵。許多年後,哥斯莫地區已經習慣了作為禪達帝國的殖民地,之後又作為皇室直屬領存在。而瑞泊萊特附庸王國,則先被禪達帝國吞並,成為了瑞泊萊特行省,之後,在斯瓦迪亞的統治降臨的時候,這裏成為了瑞泊萊特公爵領。可是一個很明顯的事實就是,哥斯莫地區的原住民並不擁有禪達人的相貌,他們與瑞泊萊特人更為相似,但是經過漫長的統治之後,哥斯莫人理所應當的把自己當成了禪達人,而非瑞泊萊特那樣的蠻人。


    法理之爭一直存在著。


    早在附庸王國時期,瑞泊萊特的國王就上書禪達皇帝,說哥斯莫乃是瑞泊萊特的明珠,希望將該地取迴。本該在元老院內談論的事務,被某些軍團司令泄露了出去,於是哥斯莫地區的老兵和他們的後代們立刻著手鏟除瑞泊萊特人的一切痕跡,從他們的文字到石碑,從他們的祭壇到聖殿,一股腦的全部夷為平地。半個世紀的紛爭,最終以瑞泊萊特附庸王國被正式吞並而結束。但是到了斯瓦迪亞時期,由於貴族們的力量增強,關於收迴哥斯莫的唿聲。一直在瑞泊萊特地區的貴族之間此起彼伏。


    瑞泊萊特公爵曾經對菲特烈的祖父說:“如果帝國尚且不能在瑞泊萊特公爵領地實現公正,我們又怎麽期待在整個斯瓦迪亞帝國見到公正呢?”


    如今。當斯瓦迪亞內戰愈演愈烈的時候,瑞泊萊特公爵又一次看見了希望。他派出了請願團。常駐在帕拉汶,請求哈勞斯皇帝放棄在哥斯莫地區的一個男爵領和三個自由市,將它們歸還給瑞泊萊特公爵。作為迴報,瑞泊萊特公爵會一筆勾銷皇室大量的欠款。


    即使在我的麵前,皇帝也忍不住揶揄瑞泊萊特公爵,說他是個貪婪的吸血蟲,總是在人無暇顧及的時候,狠狠地咬住人腿,縱情吸血。


    在帕拉汶的貴族中間。皇帝也沒有得到一邊倒的支持,法理領土的糾紛不光在瑞泊萊特公爵領一地存在,而是在許多的地區同時存在。由於斯瓦迪亞繼承法允許女性繼承,在許多年的時間裏麵,大量的貴族聯姻造成了法理領土交叉的情況非常普遍。幾乎每一個公爵,都占有其他公爵的法理領土,而他們自己的部分法理領土,則因為封臣的聯姻,而流失他處。每一位貴族。都希望能夠拿迴自己的合法領土,但是他們手中占有別人的土地,則不願意歸還。


    哥斯莫人是不願意被劃分到瑞泊萊特地區的。他們從來都視瑞泊萊特人為野蠻人或者窮親戚,這是刻在他們血液裏麵的東西。這是他們的老兵祖先對那些被征服者居民的天然鄙視,雖然在實際數量上,禪達老兵們的後代隻有哥斯莫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不到。


    支持瑞泊萊特公爵的。隻有那些不占有其他貴族法理領土的貴族,這些人要麽是因為擔心他日自己的土地被人占有。要麽是為了拿迴屬於自己的土地,所以對於瑞泊萊特公爵表現了旗幟鮮明的支持:他們會跟隨瑞泊萊特公爵。如果公爵不出席皇帝的宴會,他們就不出現,如果瑞泊萊特公爵拒絕提高封地的貢賦,他們也會表示自己的領土不會做出額外的犧牲。支持皇帝陛下的貴族,則大多是那些新興貴族,或者就是那些與皇室關係密切的貴族們,還有一些則單純的隻是瑞泊萊特公爵的敵人,他們不希望瑞泊萊特公爵強大,也不希望自己被那些老牌貴族們掣肘,所以他們會在一切場合詆毀瑞泊萊特公爵,說他是帝國的恥辱,為了一己之私耽誤帝國的前途。


    皇室直轄的自由城市自然好處多多,哥斯莫一地的賦稅,就抵得上半個瑞泊萊特地區的賦稅,而哥斯莫男爵領為皇室提供的士兵,更是對皇室的需求有求必應,絕不會像其他貴族們那樣拖拖拉拉,遲遲不響應陛下的招募。


    最讓陛下憤怒的一件事情,就是北海公爵的態度,他本是陛下一手扶持的貴族,此時卻支持瑞泊萊特公爵。


    萊特沒有足夠大的領地提供士兵,也沒有富裕的自由城市給他提供賦稅,他所有的士兵、戰馬、軍餉,全部來自哈勞斯皇帝本人的賞賜。皇帝對他寄予著厚望,而他在當下的關頭,卻與瑞泊萊特公爵一起,要求陛下歸還貴族們合法的領土。當然,私下裏還有一種說法就是萊特本人非常厭惡哥斯莫地區的貴族們,他的家鄉雖然是哥斯莫,但是在他家族落魄的時候,哥斯莫地區的貴族對他的家族不但沒有資助,反而想盡了辦法的壓榨,這讓萊特樂於見到一切讓哥斯莫貴族痛苦事情。在帕拉汶地區傳播著這樣的事情,一隊哥斯莫請願團前往北海公爵的宅邸,希望他能夠支持他們的請願,那就是用法律徹底的將哥斯莫的法理歸為帕拉汶直轄。萊特麵對這些同鄉的請求,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前往郊外打了兩周的獵,直到這些請願團心灰意冷地離開為止。


    這一切,都讓哈勞斯皇帝憤怒無比。


    我曾見皇帝在花園裏麵與布萊爾公爵爭執,在皇帝的咆哮下,布萊爾公爵臉色鐵青,大步穿過了花園,離開了皇宮。


    在花園裏麵值守,這居然是瓦蘭衛隊的第一份差事。


    我們分作了三隊,白天有兩隊值守,入夜之後。隻有兩隊士兵每隔一個小時巡邏一圈。我們的營地是用一個救火房改造的,自從皇宮內引入了圖真河之後。這處救火房就廢棄了,於是交給了瓦蘭人。給我們交接的匠人居然來自傑爾喀拉。是三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他們是很久之前被皇室招募到帕拉汶來的,後來羅多克獨立,他們就一直留在了帕拉汶。他們現在的口音一點都沒有變,他們知道我路過了傑爾喀拉之後,就興奮地跟我說起了年輕時候的事情,說他們的同鄉都是土匪,各個都以抗稅為榮,每個村莊都有一些膽大的年輕人號召村民們拒絕繳納稅款。在傑爾喀拉和維魯加一帶的鄉民尤其狂野,毆打貴族的事情時有發生。他們說的地名中,有許多已經變化了,他們熟悉的一些南斯瓦迪亞的貴族,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處。他們說當時離開南斯瓦迪亞,隻想到賺夠了錢就離開帕拉汶迴到家鄉去,沒想到一北上,就留在這裏走不成了。


    我們入住之後,這些南斯瓦迪亞的老頭一直喋喋不休。說皇宮裏麵的人都很體麵,但是我的瓦蘭人卻各個像是土匪一樣,要求我好好的管教他們。我當然不可能因為這個把我的瓦蘭士兵變成娘娘腔,隻能好好的安撫這些老頭。讓士兵注意和他們友好相處。幾天之後,矛盾還是爆發了,兩個瓦蘭士兵拆除了我們的營房前的兩條花叢。因為這花叢中間的石道窄的可憐,瓦蘭人嫌走路不方便。於是把所有的花卉鏟除除幹淨,丟在了一輛大車裏麵。接著,我們又從皇庫裏麵借來了三輛大車的磚頭,半天之內就鋪好了一條寬闊的石頭道路。


    三個老花匠看見之後,立刻發起怒來,他們找到了花園的總管,一個自願閹割的蘇諾人,向他告我們的狀。這個陰陽怪氣的家夥本來是準備在這倉庫裏安排別人的,但是卻被我們頂了缺,而且這命令還是皇帝親自下達的,他無法反駁。雖然不能當麵否定皇帝陛下的命令,但是他還是可以與皇帝陛下進行私人的交流的。畢竟,他負責皇室的花卉種植和花園的規劃,皇帝經常聽取他的意見,對花園下令整修,這一次,他當然也能告訴皇帝陛下說,我們在私下裏鏟除皇室最喜歡的鮮花。


    伴隨著他的汙蔑,花園裏麵有許多的花叢一夜之間被鏟除得幹淨了。


    第二天,那些在皇宮裏麵散步的貴婦們就大驚失色的聚集在一起指指點點,有一些侍從則悄悄地告訴她們,這些都是瓦蘭士兵們幹的。


    “他們準備在這裏種植苜蓿地,用來養他們的小矮馬呢!”


    這謠言居然很有市場。


    過了幾天,我就在吃飯的時候,聽到兩個衛士說瓦蘭人準備在皇宮裏麵挖掘寶藏。最後,又有人說瓦蘭人在挖坑埋著死兔的耳朵,據說在祭祀蛇神。


    花園裏麵的值守的確輕鬆,偶爾還能見到陛下在花園裏麵散步,是一件很榮譽的事情。不過麻煩也很多,不久,我的瓦蘭士兵就遇到了一位女貴族當麵的指責。那位女貴族與她的女伴試圖攀上一麵爬滿藤蔓的石牆,以此來展示自己的活潑和勇氣。這蠢得很,一群女貴族如同鴨子一樣伸著腿,彼此笑個不停,好像她們一露蠢相,世界就要為她們發笑一般。


    我的兩個士兵讓她們從牆上下來,但是一個女貴族對他們說,“你們把花園的花都鏟掉一半了,現在還敢來指揮我們,先生們,你們還是維基亞去牧羊吧。”


    安妮亞也對我說,在女貴族之間,對她的排擠很厲害,大家普遍覺得她是個鄉巴佬,因為她和男貴族們相處融洽,這些斯瓦迪亞女貴族又給她安了一個勾人精的綽號,甚至有人叫她維基亞婊子。安妮亞告訴我,貴族們中間對瓦蘭衛隊不滿的人很多,許多人都主張驅逐瓦蘭人到帕拉汶外麵去,隻在慶典上讓瓦蘭人裝點門庭就可以了。最惡毒的謠言,則說我已經和瑞泊萊特公爵串通好了,說我每天都把皇帝陛下的一切都悄悄地告訴瑞泊萊特公爵,不然瑞泊萊特公爵怎麽會總是在皇帝陛下心情低落或者身體虛弱的時候,前來找茬呢?


    這些謠言無一例外都沒什麽腦子,所有的謠言加在一起。也不比花園裏麵的花被鏟除掉了這件事情問題大。


    我私下詢問了瓦蘭衛士,問他們晚上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捉住。就讓別人把花都鏟掉了呢?


    瓦蘭人的臉因為憤怒而發紅,他們說他們知道該怎麽辦。


    “下次不管看見的是誰。直接處理就好了。”


    埃裏克告訴我說,他和瓦蘭士兵在帕拉汶的街頭閑逛的時候,不時會有人跟蹤他們,不知道這是誰派出來的。


    我招來了軍官,讓他們嚴厲禁止瓦蘭士兵和一切貴族交好:即使得罪一位公爵,也不是什麽大事,可一旦交好了一位男爵,就會讓皇帝覺得我們忠誠堪憂。


    所幸知道瓦蘭衛隊的貴族並不多,皇帝並沒有把我們正式地介紹給所有的貴族。這讓我們少了很多麻煩,但是即使如此,還是有幾個瓦蘭士兵承認,他們去酒館的時候,時常會有小貴族們過來和他們聊天,甚至贈送他們美酒和布匹,請他們去妓院和蘇丹浴室,試圖結交他們。


    我不止一次地覺得,我是不是靠近皇帝太快了。瓦蘭衛隊是為戰場準備的部隊。並不是一支用來參與宮廷瑣事的衛隊。我們沒有聰明的貴族對我們進行指點,也沒有宮中的女郎為我們通風報信,更沒有真正支持我們的貴族,這讓我們的一切都來自於皇帝陛下的喜怒。這是很危險的。哈勞斯能夠因為一時開心,讓我們幫他看護心愛的花園,也能因為一時的憤怒將我們驅逐出斯瓦迪亞。當風暴降臨的時候。我們根本沒有自保的方法,這是我不能忍受的。


    皇帝陛下終於聽聞了我們的傳言。


    有一天下午。艾伯倫伯爵夫人沒有前來拜見陛下。據說伯爵夫人最近得到了一位諾德來的追求者,那個追求者有著禪達石雕一樣的身材和剛毅憂鬱的目光。讓伯爵夫人沉迷無比。皇帝陛下頗感煩亂,信步走到了花園之中。這個時候,他想起來了,自己的瓦蘭衛隊被他忘記在花園裏麵了,於是他稍稍來了興致,前來讓瓦蘭人表演拳鬥。瓦蘭士兵對皇帝的要求感到沒什麽大不了的,紛紛脫下了上衣,露出了傷痕累累的後背和胸膛。通過抽簽,很快就選出了兩位拳手博鬥,在一場勝利決出後,哈勞斯從腰間摸出了一個填滿香料的絲綢包送給了勝利者。


    接著,皇帝讓瓦蘭人迴歸崗位,讓我一個人跟著他遊走在花園裏麵。我們的身後,跟著十六個高大的皇家衛士,剛才瓦蘭衛士提出挑戰這些斯瓦迪亞的軍中精英的時候,哈勞斯陛下客氣的拒絕了,他說他可不想他身邊的小夥子們鼻青臉腫的,他說斯瓦迪亞人打拳很有章法,打得很漂亮,但是不傷人,瓦蘭人的卻好像做殊死搏鬥一樣,兩類戰士不太適合放在一起較量。


    皇帝閑聊了一會之後,就說起了瑞泊萊特公爵的事情。他似乎在觀察我聽到這個名字時候的反應。


    “瓦蘭涅家族的維克托,”皇帝捏下了一朵白色的花,優雅的放在鼻尖輕嗅,似乎在模仿一位薩蘭德的偉大君王,結果卻打了個噴嚏,把花朵噴飛了一半的花瓣。“你怎麽看呢?”


    “陛下。您是說,您的封臣,為了一塊土地,反複的跟您找茬嗎?”


    皇帝似乎覺得我的話太土氣,忍不住笑了一下,“沒錯,跟我找茬。”


    “在維基亞,一個貴族如果跟自己的封君找茬,下場隻有一個;在維基亞,一個佃農和自己的地主找茬,下場隻有一個;在維基亞,一個花園的匠人和花園的衛士找茬,下場隻有一個。”


    “哦?”皇帝有些好奇,“有什麽下場呢?”


    “陛下請隨我來。”


    我激起了皇帝的興趣,他跟著我來到了我們的營房。我推開了一間房門,裏麵有四張床,每張床上,都有一個男人,背部被打得傷痕累累,趴在床上低聲嗚咽。


    “這些是什麽人?”斯瓦迪亞皇家衛士喝問道,“你敢在陛下的花園動用私刑!”


    “給我解釋一下,瓦蘭涅。”


    “這些人在夜裏潛入花園,鏟除花朵。他們說是花園總管依照您的意思,正在改種別的花朵。”


    “我倒聽說是你們瓦蘭人不太喜歡鮮花。”陛下話裏帶話地笑著說。


    “我的確聽到了這樣的謠言。”我對陛下說,“但是當我發現,這些人的行為陛下其實並不知情的時候,我就讓我的人,把他們綁了起來,詢問他們究竟是誰,詢問他們為何要破壞花園,又嫁禍給瓦蘭人。”


    “他們說了嗎?”


    “不說。”


    “然後呢?”


    “您知道,我是維基亞人。對於在陛下的土地上亂來的人,他們的下場隻有一個。因為他們對我撒謊,我打了他們的後背一鞭子;因為他們破壞了您的花園,我打了他們的後背四十九鞭子。他們得到了懲罰。”


    “你問出是誰指示的了?”


    “問出了,是```”


    “我不想知道。”皇帝擺了擺手,“不過,瓦蘭涅,你的鞭子雖然兇狠,但是我恐怕這一頓鞭子之後,對你的謠言會滾滾而來。”


    “我的榮譽取決於陛下,又不取決於別人的詆毀。”


    “恩。”皇帝對我的表演已經失去了興趣,於是對我提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帶我來目的何在?”


    “陛下。”我對他說,“瑞泊萊特公爵就是一個破壞了您花園的小賊。給我一根鞭子,我會為您鞭撻他。他該接受這樣的懲罰!”


    “哈哈哈,”陛下笑了幾聲,“瓦蘭涅,這裏可不是維基亞。我可不敢讓你去抽我的公爵的鞭子。”


    “陛下。”我對他請求說,“那就給我一根鞭子,派我去您所意欲的地方吧。花園不是瓦蘭人的家,您身邊的衛士足以護衛您的安全,我們可以去您希望的任何地方,為您做任何事情。隻要您的一個命令,我們就將奔赴各地貫徹您的意誌!別人或許有領地,有朋友,有家族,我們隻有陛下您一人!陛下狩獵之時,瓦蘭人將是您首飛的奮擊之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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