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本地村莊的仆人笨拙的領著我迴到了一個房間裏麵。


    這個人對我麵露畏懼---在被征服者的眼裏麵,所有的瓦蘭人都是親密無間的---他無法判斷我們之間的矛盾,也不敢像是別的瓦蘭人一樣對我表露出不屑和無禮。


    瓦蘭人服從強者,所以他們現在非常的尊敬伯爵,連帶著很尊敬羅曼諾夫家族的人。許許多多的瓦蘭武士帶著自己的酒去找羅曼諾夫家的人喝酒,如果能夠喝倒一個羅曼諾夫,這些瓦蘭人就會很開心,不過沒有一個人敬我酒:我沒有在戰場上麵出現,他們覺得我一定是找到什麽地方躲起來了,包括喬萬尼,也一定躲起來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膽怯和懦弱是最不可原諒的東西。


    血統什麽的從來都是服從於戰功的,這是瓦蘭人的共識。這本來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好事情的,因為大部分羅曼諾夫家族的人從這一點上來說不比我領先多少,但是現在,當羅曼諾夫家族的人開始嶄露頭角的時候,我又慢了一拍了。


    當我坐在床上想著之後怎麽辦的時候,一個瓦蘭武士走到了我的房間裏麵。


    “我喝倒了兩個羅曼諾夫,哈哈,”這個瓦蘭人口齒不清的說,手裏抓著一壺酒和兩個空空的木頭酒杯,“我還要再喝倒下一個,你這羅曼諾夫家的混蛋```”他眯著眼睛仔細的認清了我是誰,嘴裏吐了一口痰出來,“見鬼,是這個膿包,呸,膽小鬼```”他打了一個酒嗝,晃晃悠悠的出去找別的羅曼諾夫了。


    我解開了靴子上麵的繩子,盤腿坐到了一個木樁子做成的凳子上麵。旁邊的壁爐冒著煙,我從鐵架子上丟進了幾把柴進去,把火燒旺。房子有點漏風。這裏麵冷得很。床上鋪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留下來的毯子,冷得像一層鐵,而湖邊特有的陰冷的濕氣把這張床弄成了一個絕對不舒服的地方,幾隻我沒有見過的蟲子從床下麵竄了出來。我把毯子架在火上麵,想用火把它熏得幹燥一些。一股水煙慢慢的冒了出來,毯子發出了可怕的氣味。我盯著火焰看得時候,眼睛又苦澀又著迷。盯著盯著,就能看見許許多多的事情。


    羅曼諾夫堡的尖塔,高聳的山脈,覆蓋著青苔的石頭堡壘,遼闊的東部原野。


    彌賽拉,這個我最後眷戀的羅曼諾夫。曾經在雪地裏麵問了我一個我迴答不了的問題。


    門被撞開了,兩個士兵攙扶著在我的牆角嘔吐,然後拉開了褲帶子撒尿。我走了過去,踢他們的屁股,“茅廁在隔壁!你們這些蠢貨。”


    兩個士兵迴頭罵了幾句,一前一後的走了。今天的士兵似乎都挺亢奮的,我出去招來了一個白丹港的仆人,讓他清理一下我的房間。這個仆人從樓下鏟來了一鏟子的灰。蒙在嘔吐物和尿液上麵。然後再用鏟子把這些東西鏟走。


    他走的時候,我吩咐他:“給你的舊主人送一隻火腿和一壺酒過去吧。”


    這個仆人的眼睛一跳。麵露恐懼和懷疑,“```怎麽能給叛逆送去食物,大人```不要為難我。”


    “他是你過去的主人,”,我打斷了他,“他是不是叛逆和你是不是忠心沒有關係。伯爵會獎勵你的,去吧。”


    這個人將信將疑的走了,我迴去繼續烘烤自己的毯子。


    那個仆人過了一會又走了迴來,告訴我他已經送好了東西,他的原主人對我表示了感謝。他抱著一捆新的茅草,準備給我鋪上。


    “嗯。”我看他忙了一會,忍不住問了問他,“今天的仗打得怎麽樣?到現在也沒有人給我仔細的說一說。”


    這個仆人一邊把茅草鋪開,一邊對我說,“大人,您問對人了,我今天背著一袋子的烤麵包跟著軍隊,雖然沒有上陣殺敵,但是看得倒還是很清楚。”


    接著他告訴我今天伯爵是怎麽一早喚醒了大家,然後悄悄地穿過森林,迅猛地襲擊了野蠻人。雖然在前一天,野蠻人已經做足了準備,但是卻趕不上瓦蘭人的士氣旺盛以及訓練。


    “我聽我家老爺說,”這個仆人鋪好了草,對我說道,“瓦蘭人從來打仗不講規矩,隻知道躲在草叢和樹林裏麵,等到敵人到跟前了就發起衝鋒,然後就一頓亂打。可是我所見的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瓦蘭人的縱隊走得一點都不差,而且那時天空都是黑的,什麽都看不見。但是瓦蘭人好像知道的很清楚一樣,沒有火把,也沒有領路的本地人,他們就到樹林裏麵去了。”


    “中間有一段時間,我和一百多個農民跟著幾輛大車在樹林裏麵圍著鹿寨,但是一群野蠻人衝了出來,我們很快就丟下手裏的木樁和糧食逃跑了。但是六十多個瓦蘭人守在那些木樁後麵,你知道嗎,大人,那些木樁連野豬都攔不住。但是那些瓦蘭人好像是一點都不在乎一樣,就站在那個後麵。野蠻人投了一陣標槍,傷著了幾個人,瓦蘭人還是一動不動。然後野蠻人又假裝逃走,丟了滿地的牲口和鎧甲,瓦蘭人還是不理睬他們。然後這些野蠻人就退迴森林裏麵沒有出來了。有了這些瓦蘭人守在前麵,我們的底氣也足了一些,農夫就很快把鹿寨圍了出來。”


    “我們把輜重的圍營修好了之後,才知道伯爵也受到了襲擊。因為他的士兵派去進攻野蠻人的大隊的去了,但是野蠻人卻狡猾的找到了伯爵。伯爵一直堅持到自己的士兵迴頭救他,也沒有稍微移動一下。我簡直不敢相信,不到兩百人,被襲擊了之後還能堅持那麽久。我聽說一個牧師一直在鼓舞那些人。我隻在故事裏麵聽說過這種事情,聽說還有聖母顯靈了,天可憐見,我要是在場,估計也會像個武士一樣戰鬥的。”


    這個家夥說完,過來拿過了我的毯子,“大人,烤的快冒煙了。”


    他把毯子拿了過去之後,丟在了床上麵,最後他祝了我晚安。就退了出去。


    這個仆人的話讓我想了很久。我在兵營裏麵看見了瓦蘭人傭兵的發展,我本來以為我遇到的是最勤奮的一群瓦蘭人了。沒想到,這些瓦蘭人隻是那些不甘現狀的瓦蘭人之一。瓦蘭人作為一整個群體,必將會取得更大的地位的。伊凡哥羅德的家夥們真是一群目光短淺的蠢貨,瓦蘭科夫絕對不是一個麻煩,它趕走那些領主,僅僅隻是因為它太過驕傲和優秀。不可能被一群暗弱無能的白癡領導。一旦瓦蘭人有了堅強如鐵的領主,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不光光是瓦蘭人,維基亞人和羅多克人,諾德人和薩蘭德人,每一個民族都有其優秀的所在。隻要方法得當,任何民族都能迸發出巨大的能量。被人當成野狗一樣的瓦蘭人能夠孕育出鋼鐵一樣的軍隊;被人當成農民的羅多克人也取得了自己的獨立;而維基亞人。這些被伯克人嘲笑為劣等猴子的民族,在西部不是也建立了自己的王國麽?


    任何以血統論證優劣的說法都是可悲而且可鄙的。光榮難道是你從哪個子宮爬出來決定的?你是伯克人,就一定比維基亞人優秀麽?是瓦蘭人,便一定不如維基亞鄰居麽?這種說法毫無根據,僅僅隻是膚淺的反映著目前的世界局勢罷了。不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的人每天都在做著自相矛盾的事情:說起個人的時候,就誇誇其談,說任何人通過努力,都能夠取得一席之地;而一旦涉及了國家和民族。卻又一會充滿了自豪。一會又滿是自卑,一會好像是一個古代的征服者。看不起任何異族,一會又好像是一個破落戶,對自己民族的任何事情都嗤之以鼻。


    一個人,不管他是維基亞人,還是庫吉特人,或者是伯克人,經過努力的訓練和溫和的教育,都能夠成為光榮的士兵或者聰明的市民,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我見過最光榮的伯克人,同樣見過最下賤的維基亞人,任何民族都有缺陷和精華,以偏概全是必將被時代所淘汰的。


    第一次,我覺得任何誇誇其談民族優劣的人,都是一幫看不清形勢的渣滓罷了。民族隻有暫時優秀和暫時落後的區別。一切優秀的民族,如果不能時常警惕,便會逐漸的落寞下去,而被鄙視的民族,通過幾代人不屑的奮鬥,也能重新迴到世界的中心。


    這是一個偉大的時代,雖然世界上有許多的人看不出來瓦蘭人內部迸發的能量,但是我看的很清楚。和死氣沉沉的西部比,甚至和充滿了野性的東部鄰居比,瓦蘭人都充滿了能量。他們就和他們乘著長舟、戴著鐵頭盔和長斧長弓的祖先一樣,充滿了豪情。他們會統治這片土地的!


    我不能被瓦蘭人拋在身後,不能跟在伯爵身後做一個不起眼的馬房小弟或者私生子。我崇拜戰場上麵的英雄,我想要和這些人一樣,至少,也要追隨他們。


    狂熱的思想在酒的作用下充斥著我的胸膛。最後,我慢慢的躺著睡了下來,聞到了毯子上麵滿是火焰的氣息。


    聲響逐漸停了下來,到後半夜,就隻有瘋子一樣的家夥還在開開心心的歌唱著祝酒歌了。


    啪嗒。仿佛幽遠的地方傳來了迴音。


    我醒了過來,以為是什麽醉死的士兵在敲我的門。


    於是我轉過了身去,想再次睡著。


    啪嗒。


    我完全清醒了,坐了起來,感到寒冷。我以為這是一個惡作劇。


    啪嗒。


    我發現是有人在敲打我的窗戶,那架木頭做成的簡易窗戶。我慢慢的走到了它的旁邊,伸手拉開了它,剛剛打開,一塊石頭就打中了我的額頭。


    “嘿!”我低聲地唿喊著,同時伸出了頭去,準備罵樓下的人。


    在我探出了頭去時,看見了一個帶著鬥篷的人站在馬房的陰影裏。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消失在馬匹中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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