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計劃


    父親隻帶了尤悄悄的迴來,城堡裏麵多了兩個人並沒有什麽變化。


    知道這事的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父親和尤暫時的躲在城堡的酒窖裏麵。這個酒窖裝滿了酒桶,祖父曾經有計劃要把酒窖擴大一下。在斯瓦迪亞,在地麵上的建築往往修築之後就大致定型,但是在底下的擴展卻會一直進行著,一般的家庭隻要有多餘的錢就會開始著手擴建地下酒窖和倉庫。


    這種做法在冬天寒冷的斯瓦迪亞東北部尤其如此,當年萊特將軍就是從蜿蜒曲折的酒窖裏麵走出了一條榮譽之路的,現在,萊特又毅然決然的走上了另一條曲折之路,這一條路比之前的那條還要黑暗,還要漫長,萊特幾乎要用一生去小心謹慎的跋涉,而且稍不謹慎就會墮入萬丈深淵。


    在確信萊特已經背叛之後,父親才知道,這麽長時間以來,萊特都沒有改變自己的看法。多麽光榮而偉大的變革夢想對於萊特來說都比不上老貴族們的一個點頭肯定。


    萊特的心中,帝王的冠冕、領主的族徽、隨風招展的王旗、溫馴下跪的臣民才是這個世界最正確的模樣;萊特的心中,塵世體係之中一切已經注定,人因為自己的血液而擁有自己的地位;萊特的心中,如果農夫們也跳起來要求和領主平起平坐是一件無法想象的事情。


    萊特一直這樣想著,但是他身邊的人卻一直在期待著萊特放棄這種想法。這其中就包括萊特最好的朋友,我的父親。


    或許萊特的背叛對父親的意義更大,這讓父親對本來就已經有所懷疑的拓荒者更加的失落。對於萊特的不解甚至憎惡增加了父親對拓荒者的反感。


    不管怎麽說,父親準備離開了,父親的計劃是去北方。


    父親不願意返迴禦霜堡,更不願意去投奔帕拉汶,對於他來說,他更願意去異國呆上一段時間。他知道在諾德地區有大量的流亡學者和人民,對於這些人,戰亂不休的兩位皇帝都無暇顧及。在對局勢失望之後,父親準備去北國尋找這些人。


    這樣一來可以暫時的離開混亂的局勢,去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滿心不解的問題,二來可以盡早的了解這些人的情況,等到將來斯瓦迪亞穩定之後好安排這些人迴到故園。父親在加米奇灣的時候就知道人民流落異國的時候是多麽淒慘,現在能夠多做一些救濟難民的事情,對他來說要比忍耐政治折磨要好的多。


    對於父親的計劃,彼安文爺爺建議讓他先一個人去那邊,更換姓名站穩了腳跟之後再接我母親和我過去。


    祖父則告訴父親,他不會離開山穀的,對於這一點父親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在父親迴到山穀之前,就有很多的分散在東西兩處的家族,這些家族的做法都心照不宣的一致---宣布與對方切斷一切關係---這樣做了之後,自己的家族就會更加的安全一些。


    父親相信這種分離是暫時的,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的,少則兩三年,多則五六年,那個時候經曆過了戰亂的人們就會感到疲倦,並且開始商談和解的事情。這段時間對於父親來說顯得過於漫長了,他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去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


    彼安文爺爺的建議沒有改變父親的計劃,父親堅持希望帶走我和母親,對於祖父母要留在白鴿穀的要求,父親並沒有做多少的堅持,因為父親知道祖父和他一樣的固執,而且戰爭雖然殘酷,但是對於貴族之家卻往往不會趕盡殺絕,所以祖父母留在領地裏麵也是沒有太大的問題的。


    事情說定了之後,父親就開始著手準備北上的行李了。


    從那一天起,廚娘就被彼安文大娘接替了。廚娘會很奇怪的發現家中烤製的食物多了起來,而且每天烤製的食物明顯沒有使用完,第二天就開始準備下一批食物了。


    彼安文大娘準備了足足六大桶的烤麵包和餅幹,並且用厚厚的維基亞紙包了十多餅奶酪,這些奶酪都是彼安文大娘自己製作的,是諾德口味,氣味非常的大,不過彼安文大娘堅持說氣味越大的奶酪越好吃,所以就準備了這些給我們帶上。,


    同時,彼安文爺爺還準備了兩隻大橡木空桶,其中一隻裏麵裝滿了醃製好的魚幹和熏肉,這些肉食上麵均勻塗抹著香料以保證可口和新鮮。而另外的一隻裏麵則注滿了香氣撲鼻的白鴿穀葡萄酒,這種葡萄酒的度數很高,很容易醉人,平時飲用的時候,家裏人都習慣兌一點別的飲料再喝,這種做法招致了平原上麵的領主們的嘲笑,但是祖父卻毫不在意,他說他在讀大學的時候就養成了這種習慣了,一開始是出於節儉,後來不兌水喝下去反而覺得不習慣了。


    同時,祖母還親自從家裏選定了一套金製和三套銀質的餐具,這些餐具都是從很遠的過去傳過來的,祖母說她的祖母小時候就開始使用這些餐具了。


    祖父則為父親弄來了大大小小的一堆工具:三架鶴嘴鋤、九柄鐵鏟、二十把小手斧、三條長鋸等等、十九柄鋤頭和三頭犁。祖父說這些東西置辦起來很麻煩,即使有金幣也換不來趁手的工具,把這些帶到北方去,找一些老實可靠的農戶,買下一片肥沃的土地,雇傭一名合格的管家,那麽到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就能開始獲利了。


    父親對於家中準備的這麽多東西有些咋舌,“天啦,這麽多東西我怎麽可能偷偷帶走呢?”


    祖父笑一笑說,“這裏最難離開的是你,隻要你能走,那麽把白鴿城堡挪到蘇諾去都不是什麽難事。”


    父親說:“這```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你有這麽大的信心可以帶著這些東西走呢?我從山上麵翻過來的時候,看見山穀前麵有很多的士兵在把守的。”


    “這個你不用關心,”祖父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麵雪白的胡子說,“過一段時間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這些東西送到山穀外麵去了。”


    “我還是不明白,出了什麽事情嗎?”


    “哦,那件事情你還沒有聽說吧。”


    “什麽事情?這幾十天來我一直在東躲西藏的。”


    “你的那位朋友,萊特,他要結婚了。我已經收到了邀請,看來哈勞斯要把這場婚禮作為一場檢驗忠誠的儀式了。稅務官先生偷偷來信說,皇帝會參加這次婚禮,我如果出席了婚禮,皇帝就會赦免白鴿穀的。而且,據我所知,一旦你離開禦霜堡軍隊的消息傳開,皇帝就更不會在意白鴿穀了。所以你瞧,這些東西到時候就能跟著我一起離開白鴿穀了。”


    “萊特?結婚?這太難以想象了,他不是有妻子嗎?”


    “哈勞斯認為萊特已經有了一次錯誤的婚姻,所以準備為他舉行一次正確的婚姻來彌補過失。”


    “這```”


    “恩,不用驚訝。亂世裏麵什麽都可能發生。皇帝不都出現了兩個了麽。”


    “父親大人```我不希望你稱那個叛徒為皇帝。”


    “唔,有什麽區別呢?拓荒者們不是宣稱皇帝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稱號,即使販夫走卒也可以拿這個稱唿開玩笑麽。”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父親,我離開禦霜堡與拓荒者也有關係,說實話,我對拓荒者比較失望。”


    祖父聽完之後沒有多說什麽。他閉著眼睛好好的想了一會,然後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如炬,“你是不是發現不管什麽都和你想的有些不同呢?對於你的這些想法,我想你的朋友曾經跟你說過不少次,但是你聽進去了多少呢?”


    “你小時候就告訴過我,要改變這個世界,我那個時候就告訴過你,這很難。到了現在,我的答案也還是這樣,這很難,孩子。我走進山穀裏麵,戰戰兢兢的努力,也隻是稍微的改善了一下我身邊的領民的生活,而你的目標卻是改變整個世界,這太難了。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能做的就更有限了,你見過一片袍木花能燃燒起衝天大火的嗎?孩子,這需要一個過程,絕不是一蹴而就的。好在時間還長,做好自己就好了。”


    “有的時候,老想著難以實現的事情,人是會發瘋的。我不反對偉大的夢想,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偉大的夢想底下壓碎了多少人的幸福”,


    “你真的得好好想一想,沒錯,這一次你去北國就要好好的想一想這件事情。你越早想清楚,對你和你身邊的人的傷害就越小。”


    說這些話的時候,祖父的目光裏麵的慈祥之光消失了,他變成了一個審判官一樣的人物。那個時候,即使我父親也成了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祖父結束了談話,又變成了一個忙忙碌碌的老人。


    他開始整理起在春上就開始積累下來的票據、貨單和契約了。祖父一下子充滿了活力,或許是父親的這次迴歸讓祖父看見了家族發展下去的新方向,在一段時間的不知所措之後,祖父抓住了可以改變家族命運的東西。現在,祖父要努力的把家族帶迴到正軌上麵來了。


    那個時候,祖父應該是真的相信這個家族就要獲得新生了,就像萊特的那個婚禮一樣,所有人的人生都會翻開新的一頁。


    在蘇諾平原上麵,即使是最頑固的反對派這個時候也要開始權衡起來了,因為哈勞斯開出的條件太優厚了:隻要參加了萊特的婚禮,並且向哈勞斯敬酒,那麽過去發生的一切就都既往不咎了。


    我記得父親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麵,把手指捏的哢哢直響。


    “爸爸?”我在黑暗裏麵唿喚著他。


    “哦```是提米啊。”好一會,才傳來父親的聲音。


    “我聽說```我聽說萊特伯伯要結婚了。”


    “恩,是的。”父親拉開了窗簾,讓光線透進來。


    “那```黛拉的媽媽怎麽辦?黛拉怎麽辦?”


    父親本來已經舒展開了的眉頭再度皺緊了。


    “我不知道,提米。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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