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日瓦丁城下


    維基亞人已經在城內被分割成了兩塊。


    城西一直到城內的河渠都被斯瓦迪亞人占據著。在沿途的幾座哨塔周圍,斯瓦迪亞人焚毀了民居,把這幾座哨塔周圍清理出了一片空曠的場地以防偷襲。


    入城之後,不斷有市民成群結隊的逃往城外,對於這些人,斯瓦迪亞人隻能在城外設立一些簡單的檢查站,隻要被排除了是士兵的可能,這些人就能被允許去周圍的村莊裏麵去躲避---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的日瓦丁人逃難過去了。


    斯瓦迪亞人的甄別手段和能簡單,首先是看這些人的手,如果有明顯的握劍、持矛或者拉弓留下的厚繭,那麽就會被立刻控製起來。此外,對於大多數人,隻要能夠流利的說幾句斯瓦迪亞話,就能夠走出圍城營地。


    這種管理非常的粗疏,很難避免有人趁亂溜走,有時候一個上午就有四五百市民從城市裏麵逃出來,對於這些人,斯瓦迪亞士兵的態度越來越差,因為這些人已經不能在村莊找到足夠的食物,轉而向斯瓦迪亞人要求起了活命的糧食起來。德赫瑞姆來的東部軍團對於這些人還比較容忍,但是那些蘇諾兵卻對這些人毫無感情可言,常常有蘇諾兵毆打日瓦丁人的情況出現。


    對於這種情況最反感的要數萊特將軍手下的歸附軍了,他們本來很多就是日瓦丁人,現在圍困日瓦丁的時候,這些人都在盡最大的可能去接濟這些難民,所以隨著圍城的日子越來越長,歸附軍和蘇諾兵的隔閡也越來越大。


    這種隔閡已經引起了菲德烈親王的主意,在召集了幾個將軍會談之後,菲德烈親王沒有看見起色,隻得在接下來的調動之中盡可能的把兩支軍隊分開。


    在城牆被拋石機擊穿了之後,斯瓦迪亞人遭到了維基亞人以密集步兵隊形的衝擊,這讓斯瓦迪亞人不得不後退。


    維基亞人在黎明時分打開了城門,以一支四百多人的騎兵隊伍為前驅直撲斯瓦迪亞人的前線。這些騎兵一出城就引起了斯瓦迪亞人的警報,斯瓦迪亞人的弓弩手部隊迅速的列陣向他們射擊,一些經過簡單訓練的投擲兵也朝著這些騎兵拋出了密集的石塊。維基亞人的騎兵快速的突進到了斯瓦迪亞人的前麵,在密集矢石的打擊之下拆掉了幾架拒馬,把它們挪開。然後在不到幾分鍾的時間裏麵,這些騎兵就衝到了弓弩手的麵前。


    斯瓦迪亞的弓弩手徐徐的退後,淹沒在了潮水一樣湧上前來的長矛手背後。斯瓦迪亞人的長矛手第一排的人把武器端平,其後的士兵把長矛漸次太高,這些長矛都是特製的對付騎兵的長矛,槍杆經過處理之後堅韌無比,並且加長過,在架起來的情況下能夠利用騎兵自己的衝擊力把他們挑下馬去。


    斯瓦迪亞士兵一麵緊緊的盯著城牆缺口後麵列陣的維基亞人,一麵調整隊形應對這些騎兵,這些騎兵在製造了足夠的混亂之後便撤退到了戰場的邊緣,朝著藍冰河上遊掃蕩而去,他們在那裏擊潰了幾支巡戍河岸的斯瓦迪亞軍隊,然後掉頭迴到了戰場。


    在騎兵製造混亂的時候,維基亞人接近一千名步兵已經從城門一湧而出,這些人已經在城門內列陣完畢,幾乎是以小跑的速度出現在了城門外麵。維基亞人以密集的步兵隊形與斯瓦迪亞人對衝起來,這些士兵成功的把戰場推進到了一架拋石機周圍,一些勇敢的維基亞士兵用隨身攜帶的油料和幹草焚毀了最靠前的一架拋石機。


    在親王的騎兵整隊趕到戰場的時候,剛好遇到了掉頭迴來的維基亞騎兵。如果親王的騎兵不是去城南逼退一股來曆不明的軍隊的話,是可以提前趕到戰場製造更大的戰果的。在發現了維基亞人正在逼近之後,親王的騎兵隻得放下維基亞步兵,掉頭應對這個更加危險的敵人來,兩股騎兵在微微的調整了各自陣型的角度之後,很有默契的同時發起了衝鋒。,


    騎兵們的正麵對衝完全成了紀律的較量,斯瓦迪亞人的紀律優勢展現了出來,他們即使在速度已經很快的時候依然保持著密集的隊形。騎兵們分成了一百多人一波的數個梯隊,在前一個梯隊開始衝鋒之後,後麵的梯隊才開始加速。最前麵的騎兵在衝鋒之後如同洪流一樣銳不可當,鐵蹄踏地之聲響若雷鳴,他們在長槍上麵捆綁著的纓絡如同迎風的長發一樣飄揚。斯瓦迪亞的騎兵如同一把尖刀一樣劈開了維基亞騎兵的戰線,幾乎把他們一份為二。


    維基亞騎兵雖然在列陣衝鋒上麵吃了虧,但是在馬上運動馬刀的技藝卻絲毫不輸給斯瓦迪亞人。在戰場的邊緣很快就出現了騎兵之間的大混戰,斯瓦迪亞人也逐漸開始出現了傷亡。已經失去了隊形的斯瓦迪亞的騎兵們毫不猶豫的丟掉了笨重的長矛,轉而抽出了腰上的長劍斬向了周圍的維基亞人。一些扈從緊緊的更對著自己的主人,去幫助主人圍攻敵人或者在主人的武器脫手的時候去及時補充。


    由於維基亞人騎兵在人數上的劣勢,他們不得不向日瓦丁退卻。在發現了維基亞人露出退意之後,斯瓦迪亞人迅速的組織起了隊形,開始了一波又一波的衝鋒。維基亞城內又出現了兩百多維基亞騎兵,這些騎兵快速的機動到了城外騎兵的南測,這讓斯瓦迪亞人不敢再肆無忌憚的衝鋒,因為那樣的話側翼很可能就會被維基亞人威脅。


    在騎兵退到了日瓦丁城下的時候,維基亞步兵已經焚毀了一架拋石機,並且燒毀了周圍的一些營帳,此時正在有條不紊的退後。


    這次戰鬥之中,維基亞人戰果頗豐,他們在兩個小時之內就掃蕩了河岸上麵的幾股斯瓦迪亞的步兵小隊,並且摧毀了一個斯瓦迪亞人的投石機陣地。雖然他們損失了一百五十多名士兵---其中一半的傷亡來自於騎兵部隊---但是斯瓦迪亞人也沒有占到太大的便宜,斯瓦迪亞人的傷亡加起來也接近了一百人。在維基亞步兵開始入城之後,維基亞的騎兵展開了最後一次衝鋒,他們把斯瓦迪亞人的步兵逼退了一百多步。最後維基亞人的騎兵傳令官吹響了撤退的螺號---據說這是諾德人發明的戰場指揮用具,比以前的銅號要方便有效的多。


    最終,在戰場上麵的火焰還沒有熄滅的時候,維基亞人完全的退入了日瓦丁城。城內響起了雷動的歡唿聲,維基亞人視這次反擊為一次小小的勝利。


    斯瓦迪亞人很快就知道了維基亞人為什麽要出城掃蕩河岸了,就在這天晚些時候,從上遊浩浩蕩蕩的開下來了船隊,斥候觀察至少有三十艘河船,這些船吃水很深,看不出裏麵裝著士兵還是糧食。如果這些船隻裏麵裝載的糧食和士兵各占一半的話,那麽日瓦丁就憑空多出了接近一千名士兵和兩個月的糧食。


    菲德烈親王大發雷霆,他召集了將軍要求他們製定方案準備進攻日瓦丁城。


    將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為難的一起看著菲德烈親王:誰都記得,就是菲德烈親王自己要求將軍們持重行事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在南方發現了不明動向的軍隊之後,斯瓦迪亞人是不會派出騎兵和兩個兵團的步兵前去驅逐的。這樣在維基亞人突出日瓦丁的時候也不會被打得措手不及,在河岸上麵部署的部隊也不會在毫無保護的情況下被輕易擊潰了。


    菲德烈親王心中知道這些將軍的想法,他一時有些下不了台,隻得改變了話題:“南邊的那支軍隊是哪裏的人?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他們是從麥肯森林出來的,我們的斥候在幾天前就發現他們了,他們似乎在森林邊等了一段時間,然後突然急行軍日瓦丁撲了過來。我們總共隻有幾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又沒有準確的情報,我麽隻能盡可能多的調派軍隊去南邊以備不測,不過那些人和我們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後就退卻了。”,


    “他們在大道附近?難道想切斷我們的補給線嗎?”


    “如果他們敢在大道附近和我們決戰的話,我們很樂意去擊潰他們。這些人主要是輕步兵組成的烏合之眾,甚至還有一些帶著鋤頭的農兵,我們抓了幾個俘虜,他們說他們來自魯達堡。”


    “魯達堡?哈勞斯那個混```哈勞斯爵士不是已經切斷了麥肯森林了嗎?這些人怎麽會來自魯達堡?我以為他們隻是從麥肯森林流竄出來的散兵遊勇。”


    “如果您把一千四百人的武裝部隊稱作散兵遊勇的話,我也無話可說,殿下。其實我在擔心一件事情,這些人敢於明目張膽的試圖切斷我們的補給線,說明他們對背後的安全很放心。我在懷疑,哈勞斯爵士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牽製諾德人這種簡單的任務能出什麽事情難道那個老東西把這些諾德渣滓故意放過防區來騷擾我?他還不至於這麽下作。我的使者```”,菲德烈親王迴頭去看了看自己的使者,“我們上一次收到哈勞斯爵士的消息是什麽時候了?”


    “殿下,一周前。爵士的人告訴我們魯達堡的諾德守軍沒有動向。”


    “‘爵士的人’?”在菲德烈親王反問之前,一個將軍就皺著眉頭問道,“你親眼見過爵士嗎?”


    “沒有,我上次去的時候沒有見到爵士。”


    菲德烈親王順著這句話問道,“你最後一次見到爵士是什麽時候?”


    “殿下,您來日瓦丁之後。我還見到過爵士一次,那次他在軍營裏麵接待了我。那之後我去那裏就隻有爵士的幾個親信來見我了。已經幾個月了,但是每次文書都交接的很順利,所以我就沒有特別要求擺放爵士。我以為別的傳令官見過爵士```”


    營帳內陷入了沉默。


    哈勞斯那邊出什麽事情了?


    不久,一隊騎兵帶著菲德烈親王的信件離開了大營,他們將沿著大道南下,在提爾堡的北哨折向西麵直奔哈勞斯爵士的營地而去。這一次,菲德烈親王要求哈勞斯爵士要親自做出解釋,並且他還命令這些騎兵的首領要親眼看見哈勞斯爵士。


    這一天,查理已經推掉了所有的應酬,並且留下了自己的馬戲團,隻帶著幾個隨從登上了最快的船直奔薩蘭德而去。查理估計這樣可以把迴薩蘭德的時間提前一個月。


    而當查理伏在紮依采夫的耳朵邊說著關於真主的恩賜的時候,斯瓦迪亞已經與維基亞人大大小小的作戰無數次了,他們業已把維基亞人一分為二。日瓦丁城已經變成了兩座城市,彼此隔絕。


    在日瓦丁西側,有大量的平民,據估計,這裏麵已經沒有多少士兵了,他們就躲在平民之間。每次父親去巡視的時候,都能看見這些平民充滿了恐懼的躲躲閃閃的眼神。常常有巡查隊員闖入民居去做隨機清查,把他們認為是士兵的人帶走。


    維基亞士兵的大部分退到了城內河渠的東邊,他們固守著這裏的兩個石堡和石堡之間的碼頭。


    維基亞士兵在城破之前就著手加固這裏的設施了,在斯瓦迪亞人最終突破城門的時候,維基亞人焚毀了日瓦丁城內連接東西兩部的所有木製橋梁,幾座石橋也被拆毀的隻剩下了石柱。


    菲德烈親王親自寫信給維基亞人的指揮官,在信中,菲德烈親王高度的讚揚了幾個月來維基亞人的勇敢鬥爭,並且羅列了維基亞人所取得的每一場勝利,但是親王認為繼續作戰已經沒有必要,親王要求維基亞人投降,作為主動投降的獎勵,親王許諾保證維基亞人的安全,在戰爭結束之後聽任他們自由離去。


    維基亞人的指揮官當即迴信,逐件羅列了親王取得的每一個勝利,並且許諾隻要親王放下武器,‘在您加冕的時候,我們一定用最好的囚車裝著您去登上皇位’


    親王大發雷霆,下令準備三日,開展最後進攻。


    在被維基亞廢棄的一個船塢裏麵,蘇諾軍團的士兵驅趕了一千多名日瓦丁的平民來修建浮橋,士兵們卸下了居民的門板和房梁、拆掉了馬夫的馬廄、奪走了鐵匠了風箱,然後把所有的東西拚成了幾十座浮橋板,這些東西漂浮在水麵上麵,隻要需要,隻用派一百名士兵強行渡河負責牽引,半個小時以內就能連通河渠,即使騎兵都能在上麵馳騁。,


    菲德烈親王下令發射火箭焚毀了對岸的房屋,為最後的進攻做著準備。


    大火燃燒了起來,士兵們在河渠邊列陣。蘇諾軍團的士兵把這裏占得滿滿的,剩下的軍團士兵則在各自占領的廣場或者是城牆營房裏麵整裝待發。


    淒厲的號角聲在城內此起彼伏,士兵們已經做好了準備,要把那些該死的維基亞人攆到河裏去。時間越快越好,每天都有裝著維基亞傷兵的船隻沿河而下,看著這些人逃跑,斯瓦迪亞人咬牙切齒,他們紛紛的詛咒著維基亞人是懦夫。


    第三軍團的駐地在日瓦丁的城內的禦霜教堂周圍,教堂裏麵擠滿了受傷的士兵和來來去去的役夫。這些士兵把教堂弄得臭烘烘的,一些被強征來的市民被責令打掃教堂,把永遠清理不完的垃圾一次又一次的帶走。


    父親和迪米特裏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萊特將軍也被流矢射中了小腿不能騎馬,甚至親王,有一次在士兵之間鼓舞士氣的時候,還被一個憤怒的日瓦丁市民用石塊驚嚇了馬匹,那匹馬猛的轉身的時候讓親王扭傷了腰。


    拉格朗日是幾乎所有人裏麵少有的毫發無損的人之一,他非常喜歡跑到各個營地裏麵找不認識的軍官打賭。這種賭局在軍隊---特別是前線很常見,就是猜測對方身上有幾處傷口,都在什麽地方,猜的越準確贏得錢就越多。拉格朗日總能在身經百戰的官兵之中贏得大把大把的錢幣,這些人或多或少都猜拉格朗日總會有一個傷口,但是不幸的是拉格朗日除了頭上前段時間被石頭砸了個大包外,真的是毫發無損。


    不久之後,其他幾個軍團的官兵一聽說來打賭的是第三團的人,就都不願意與他們打賭了。士兵們羨慕的稱第三團的士兵為“幸運的狗咋種”。對於父親這種人來說則是空有一身的傷口,卻還要招人嫉妒。


    不過這也沒有什麽了,把上就要進行最後作戰了,號角已經吹響。


    此時,阿默拉德。


    紮依采夫已經去世幾天了,他是在一個人冥想的時候去世的。


    阿訇找到查理,向查理詢問紮依采夫最後是不是有什麽遺言,查理簡單的說說,“他最後迴圈了”。


    紮依采夫最後躺在一張床上麵,看著天花板上的一方天窗,他看著那極亮的白光,恍恍惚惚的走過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刻。


    查理守候在一邊,不斷的誦讀著經書。


    蘇丹的阿訇親自從寺廟裏麵去來了聖物屍床,查理和趕來的愛德華則抱著湯瓶,細細的完成了對紮依采夫最後的洗禮。


    十六名青年穿著幹淨而樸素的衣裳前來迎接紮依采夫。阿訇最後一次念叨了什麽,然後指揮青年把紮依采夫裝上了屍床,紮依采夫麵朝著聖城,像石頭一樣虔誠。


    很多個世紀前,真主踏石升天,現在紮依采夫也追隨而去了。


    啊,安拉寬怒我們這些人:活著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啊,安拉在我們當中,你讓誰生存,就讓他活在教義之中;你讓誰死去,就讓他死於信仰之中。


    啊,安拉不要為著他的報償而剝奪我們,並且不要在他之後,把我們來作試驗【1】


    紮依采夫將被安放在一處不知名的野原上由真主的使者迎迴天國。他在大地上不會留下一絲痕跡。


    除了他的後代。


    注:


    【1】,見《穆斯林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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