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字條後,趙虯枝自是感到了滿滿的淒涼,可心兒的麻木無覺竟在那一刻軟化了...


    她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在他還未滿月時,消沉絕望的自己竟未盡母親之責,狠心地離開了他,不知他現在是否康健,又身在何處?


    就是從那一瞬起,趙虯枝懷著對兒子的愧疚和想念下定決心收留這個棄嬰阿羅。


    也是從那時起,看到了希望的她痛下決心將前塵過往徹底拋卻,摒棄懦弱,重拾信心,好好生活...


    重新做迴母親的趙虯枝將自己那層懦弱的外殼在一刹那間狠狠擊碎,自此她不屑偽裝成一個需要別人同情保護的弱質女流,且立誌要一鳴驚人、一飛衝天,成為強者。


    於是她將自己更名為淩天,而養女阿羅則取名為淩羅。


    接下來,淩天盡心竭力撫養女兒淩羅的同時,還學會了煮粥做飯,而其餘時間她則以全部熱情投身於粵戲當中。


    依舊是從那時起,趙虯枝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並非那麽不幸,她竟會被一群友善的伶人搭救,且更為重要的是自己從前最鍾愛的便是唱戲,可這夢想卻一直不被父親認可。


    如今天賜良機,在她有生之年竟會誤打誤撞地混入伶人的隊伍,這樣看來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自己也算是迎來了峰迴路轉時...


    那時的淩天心中曾忖度過如果自己勤加苦練說不定有朝一日還可揚名立萬,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自己從前所經曆的苦難也就當真算不得什麽了,一笑置之,從容以待也許才是最好的姿態。


    淩天雖十幾歲時曾學習過唱戲,可與那些能撐台麵的伶人相比,她所學的不過是皮毛。


    若想成為獨當一麵的紅伶,由於入行較晚,年齡偏大,有著強烈緊迫感的她須得比旁人努力十倍、百倍才行。


    從那時起,淩天每日除了照顧淩羅之外,其餘的所有空閑時間均用在了練習基本功上,都說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這話對她來說絕非虛言。


    接下來的歲月裏,淩天在穆思遠等人的悉心指導下,每日過得十分充實,她循序漸進地勤練著吊嗓,念白,眼神,手勢,身段...


    其實這些都還算輕巧,對她而言最費心的還是板腔,二流、滾花、中板、二黃慢板等哪個沒有兩三月也下不來。


    同樣為人稱道的是,無數個夜晚,哄女兒睡去後,見大夥都進了房間,淩天一人稍稍走出房門,於戲班的天井處苦練著功夫。


    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淩天的技藝日趨精湛,一步一個腳印的她在唱戲這條路上越走越踏實,且越走也越遠...


    再加上旁人無法與之相匹敵的絕美外形,淩天逐漸成了戲班子裏當之無愧的頭牌花旦。


    與此同時,粵劇迴暖,戲班也慢慢有了些表演的機會。


    由於穆思遠及他人一同見證了淩天的“起死迴生”,且淩天又成了戲班子裏的頂梁柱。


    出於對她的鼓勵和偏愛,穆思遠同大夥商議決定將戲班正式命名為“天興戲班”。


    這期間,淩天不住地感慨,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圍的人和事多多少少發生了變化,可那些令人震撼的情懷卻始終沒變。


    其中自己對唱戲由衷的熱愛未改分毫且還一路支撐著自己勇敢前行,還有那顆赤誠之心哪怕煉獄歸來之後也始終未曾轉淡。


    更值得稱讚的是,淩天盡職盡責地撫養女兒、投身粵劇之時,還同眾人一道為了戲班子的存續做活謀生。


    她從前跟連依學過一陣子的刺繡,因而閑暇時,她抓緊時間繡了許多小物件拿去變賣,賺些散錢。


    這時的她總算是明白了賺錢不易的道理,因而從前那些奢侈的生活態度在窘迫的生活壓榨下漸漸被她遺棄了。


    從前那個嬌貴的大小姐趙虯枝自她的身體裏漸漸走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勇敢的、不屈的、獨立的、自信的全新角色。


    不知從何時起,淩天已將“痛而不言、笑而不語、迷而不失、驚而不亂”這十六個字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


    如今的她早已成長為一個外表平靜如水,內心堅定如山的人。


    時間從追憶往昔迴至眼前,同是廣州城內,幾日後,從學堂下課歸來的沈康靖帶著表弟吳康凱和表妹吳康慧沒有直接迴家而是去了興和商行,因他聽說自己的父親時隔四個月終於從新加坡返迴了廣州,所以沈康靖聞後格外欣喜,想立馬見到爹爹本人。


    沈康靖今年十一歲,吳康凱和吳康慧是對龍鳳胎,今年同是九歲,二人與表哥的感情很好,因而他們倆皆順從地歡歡喜喜去見舅舅。


    一進興和商行的大門,沈康靖便一眼瞧見了父親的背影,於是他高喊著“爹爹”兩字的同時則飛奔上前一把將父親的脖子摟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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