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兩人沉默了許久。


    “世子在讀書上有什麽疑惑,不妨說來聽聽。”周七鬥給秦中玉倒了杯涼水,正襟危坐。


    秦中玉絲毫沒有掩飾臉上的失望之色,但其中仍有一絲不甘。


    “你不是他,你太年輕了,而且他以前最討厭的就是做學問。若是醫書那還……不是,唉,你不是……”他瞟了一眼桌上的《天壤大曆》,頻頻搖頭。


    周七鬥一怔,疑惑道:“世子陛下說的是何人,不知……”


    秦中玉抬手打斷了周七鬥,有些緊張道:“那百釀湯圓的配方,你是從何處學來的?”。


    周七鬥道:“我正要說這事,”他拿出幾個玉瓶,接著道:“一年前我到聖京求學,半路遭到野獸襲擊,重傷欲死,幸得一位醫師救治,撿迴一條命。那醫師醫術高明,聽說我是洛文城人,便給了我那配方和這幾個玉瓶。我按他說的,把配方教給了小販,隨後就一直在等世子,時至今日,總算能報答那醫師的救命之恩了。”


    秦中玉一把抓住周七鬥的手,熱切到:“你是在哪遇上的?那人什麽模樣?多大年齡?可告訴你他的住處?是他讓你在這兒等我的?他有沒有給我留什麽話?”


    周七鬥抽迴手,露出尷尬的神色道:“世子一下子問這麽多問題,我到不知如何迴答了。當時是在天星城東三十裏,一個小山溝。那醫師……三十來歲,額頭有顆黑痣……”


    “是他!是他!他還活著!”世子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大,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中玉,沒事吧……”窗外傳來朱午烯的關切聲。


    秦中玉沒有迴答,朱午烯接著問道:“銅雀宮的那隻蒼蠅,我已經解決了,還有什麽要做的嗎?”


    周七鬥有些緊張,他何嚐不知,朱午烯話中的含義。


    秦中玉天人交戰許久,終於歎了口氣,衝周七鬥行了一個大禮道:“此事牽連甚大,還請周公子不要對第二人說起。”


    他把桌上的盒子推過來,又從手上摘下一枚戒指,“如果那個人再次出現,請你把盒子裏的東西交給他,然後替我轉告他,讓他方便的話,到南宮去一趟。這枚戒指的神識我已經解除了,裏邊的東西,就算是我給你的酬勞。拜托了!”


    說完,取了玉瓶,出了門。


    秦中玉一行人走後,周七鬥打開那個盒子,見裏邊有一本書,書皮上寫著《白丁簽注》四字。


    “謔!這本醫道聖典,不是隨聖後的父親葬入陳陵了嗎?怎麽到他手裏了?這小子長本事了,連聖後親爹的墳都敢挖!”


    “喲,著戒指也不錯,地級納戒!”


    秦中玉一出門,便立即坐上馬車,忠勇王朱午烯當車夫,駕車到城門口,把南宮的令牌一亮,揚長而去。


    “朱叔叔,查查這書生的來曆。”


    “中玉,林公子的事事關重大,在我查清楚之前,這藥你得謹慎些,最好給你母親看過之後再服用。”


    秦中玉點頭道,“單聞氣味,確實是林家獨有的藥。朱叔叔,如果這藥沒問題,那此人就是我的恩人,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但他是表哥選中的人,我們應該多些信任才是。”


    馬車漸行漸遠,秦中玉眼前,又浮現出兒時的畫麵。


    這邊,周七鬥把一些要緊的東西都收入納戒,隨後取了一支嶄新的火把,喂滿油,在燈上點燃。


    “唿……盯著你秦世子的人,實在太多了,不能不防啊!”


    他站在屋內,將火把扔向床鋪……


    第二天,全城都在傳一件事,說有個鄉下來的落魄書生,因得罪了一位來頭頗大的貴公子,被人一把火燒了宅院,險些喪命。


    正在從洛文城往南宮趕路的秦中玉,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笑而不語。


    “這秦世子大概是自知命不久矣,近半年來,行事愈發孟浪了。三個月前,趁守衛鬆懈,竟讓朱午烯帶著他混入了陳陵……”


    “有那忠勇王陪著,除非衛庭王親自出馬,否則誰能攔住他,聖後當真寬厚,如此重罪,竟不予追究。”


    周北鬥被燒的精光的小院外,兩個身著紫裙,麵掩輕紗的女子小聲交談著。


    “驚鴻,你天資卓越,在整個銅雀宮的年輕一輩中都屬佼佼者,但畢竟曆練不足,很多事情看不通透。這天下終究是秦家打下來的,如今卻被陳家女子做了江山,不管聖後陛下如何英明治國,百姓如何安居樂業,秦人對陳家的怨聲載道都不會停。你沒發現嗎,每過幾年,陳家就要出一些事情。就像這次秦中玉竊陳陵,表麵看是殺了聖後的麵子,但其實也給了民憤一個極大的宣泄口。這件事,聖後的寬厚固然是一個原因,但倘若她不點頭,消息怎麽可能流傳到民間。”


    “弟子謹遵宮主教誨。”葉驚鴻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卻欣喜若狂。


    她隻不過是一隻開宗境的小小玉瑩,在銅雀宮盤根錯節的脈絡中,隻是最末尾的角色。她上邊還有浣溪沙的浣娘、長樂池的池主,不出意外的話,此生都不可能見到這位執掌銅雀宮的傳奇宮主。


    她心中其實是有些感激秦世子的,縱然她天賦再好,要不是秦世子挖了陳陵,又到了她管轄的地界,宮主斷然不會親臨,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她。


    “你小小年紀,修為就達到了開宗境頂峰,所有玉瑩中,你的修為能排進前十,再進一步達到升元,便要與那幾位修為墊底的浣娘相當了。開宗境有難得的一次提升血脈強度的機會,你既有如此天賦,繼續在玉瑩堂待著不免蒙塵,忙完了文試的事情,到我身邊來吧。”


    “多謝宮主垂憐!驚鴻必當刻苦修煉,為宮主效犬馬之勞!”


    “嗯,此間事也查的差不多了,附近確實有朱午烯的火係真元。應該是那老家夥為了泄憤,擊殺我派出的那隻玉瑩時,不小心點了這書生的房子,算是無妄之災。”


    “雖然遭了無妄之災,但能被宮主親手救出來,這小子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呢!”


    “你這妮子倒不像你師傅那麽呆板,一嘴的俏皮話。”宮主琦樓蘭說話間,身體越來越淡,最終竟憑空消失了。


    葉驚鴻在地上跪了好久,完全感知不到琦樓蘭的氣息之後,才慢慢站起身來。


    “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師父,等我修煉有成,定會迴來好好報答您的‘恩情’……”


    周七鬥的小院燒沒了,這幾日便在客棧住著。


    再過幾個月,便是中秋盛會,盛會結束,便要迎來整個聖朝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科舉。


    聖朝的科舉,分為文、武、雜三類,文試為官,武試從軍,雜試對應各行各業。從聖皇發明科舉以來,經兩百年的發展,如今衍生出了“天道六院”、“梵天十二堂”等名聲顯赫的學府,各城也都有對應的文武雜堂。


    三類之中,武試要求血脈強度,文試要求神識,雜試要求技能。


    周七鬥住的這家小客棧,距離那六十丈高的雄偉城牆很近,平日裏幾乎沒什麽生意。文試在即,從各地趕來的學子甚多,這才住滿了。


    文人相輕,各有各的傲氣,誰也不服誰,往往因為見解不同,就能咬文嚼字爭執半天。


    自從他化身周七鬥以來,整整十五年,從未睡過一個好覺。


    對別人來說,神識自然越強越好,但他不是。從嬰兒時期開始,他的神識每天都在增長。為了消耗神識,他夜以繼日地讀書,不管什麽書,隻要上幾遍,他就能倒背如流。


    放眼整個洛文城,能與他文辯的人,恐怕還沒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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