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還是沒有消息麽?”


    雲青兒麵色憔悴,已有數日未曾安歇,她已記不得這是第幾次如此詢問雲霞仙尊了,然而,雲霞仙尊亦如往常般輕輕搖頭,隻是此刻的她,顯然氣息更為冷冽,殺機愈發濃鬱。


    除卻數年前,雲青兒剛剛誕下常平安的時候,雲霞仙尊親往一探外,便再未見得過她這外孫,當初本想為其煉製一樣能夠保護他的異寶,隻是略一耽擱,卻是直至今日亦未完成。


    “娘親,那安兒怎麽辦呀?他還這麽小,從小便從未離開過我的身邊,現在他落入歹人手中,那些人窮兇極惡,亦不知會如何待他。”


    雲青兒輕聲嗚咽著,思子之心,難以言明。


    雲霞仙尊淡望了她一眼,雖是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曉不好過,當是明了雲青兒絕口不去猜測安兒是否遇難的緣故,因為在她心中,是決不願相信,自己那苦命的孩兒亦化作一縷幽魂,她承受不起,莫說是身為人母的雲青兒,便是修為已至如此境界的雲霞仙尊一念至此,亦是心煩意亂。


    雲青兒擔心,她又何嚐不擔心,隻是此時此刻,深知斷不能亂,若連她都失了本心,何談讓雲青兒堅持下去,隻能輕聲安慰道:“青兒,你且寬心,你上官世伯已吩咐宗門弟子四處打探消息,定然能夠尋迴安兒的。”


    安慰後,雲霞仙尊略一思量,沉吟片刻道:“魔道修士自蒼雲禍亂以來,的確愈發猖狂,不過能在萬軍之中,及你與..”說道此處,她神色一凝,接著道:“及你與那混賬小子的聯手之下,還能擄走安兒,想來亦是修為不淺,這般人物,當是不會輕易做出這等用處不大之事,便是要施展什麽妖術,須得童男童女,亦犯不著身入險境,且他們目的明確,先是引開那混賬小子,而後再讓另一人暗中偷襲,得手之後,立刻遠遁,應是特為安兒而來。”


    經得娘親這麽一點撥,雲青兒頻頻點頭,愈發覺著亦並非巧合這麽簡單,張口道:“娘親,你是說....。”


    雲霞仙尊點點頭,“嗯”了一聲,道:“蓄意而為,定是有所圖謀。隻是現在他們還未顯露出是何意圖,不過可想而知,至少在他們還未達成目的之前,安兒定會無礙的。”


    “但願如此!”


    雲青兒顰眉輕歎一聲,忽地,一道悠揚飄渺的鍾聲遠遠傳來,直接在心底深處響起,她略微一怔,在天劍宗生活這麽久了,自是知曉這鍾聲所言什麽。


    雲霞仙尊一眼望向遠方,輕言道:“公審快開始了。”


    雲青兒卻是知曉公審何人,本來,他與常無忌之前商議返迴宗門,便是為了此事而歸,卻不想半道發生安兒被擄之時,亦是毫無心思過問此事了。


    “娘親,此次公審...!”


    雲青兒躊躇片刻,想要說些什麽,卻被雲霞仙尊打斷,她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常無忌與青蠻是何關係,娘親自然亦是知曉。”說著,她又輕歎一聲,對於青蠻,她並不陌生,身為落霞峰首座仙尊,哪會不了解,曾今峰崖上唯一的少年,談不上喜歡或是不喜歡,隻是因為青蠻身居落霞峰的緣故,自然而然的便將其當做了落霞峰的人,出得這般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她亦有些頭疼,若是尋常子弟倒也罷了,可偏生這青蠻卻與上官千湄之間有著極深淵源,亦正因如此,才會有了出人意料的思過崖三年幽禁。


    “不過。”雲霞仙尊話鋒一轉,道:“他是闖下了天大的禍事,襲殺方天仙尊一事,並非子虛烏有,非但玉虛宮的兩名弟子親眼所見,還有不少別派修士亦從旁而觀,可謂證據確鑿,抵賴不得,還有,他在宣武一連廢掉十數正門修士的手臂,當場誅殺一人,奪取仙兵異寶亦是眾所周知,更猖狂的是,他竟還明目張膽的鼓動赤練舊徒,縱火燒山之後,一起殺上八極門,接連重傷數位正門修士,將那七派盟主絕行斬於劍下....”


    青蠻所作所為,接連從雲霞仙尊口中道出,越說越是氣憤,雖說對青蠻有些許迴護之心,但也忍不住緊皺眉頭,畢竟是仙林宿老,青蠻如此作為,亦是觸動了正門禁忌,與魔道中人並無多少差異了。


    “娘親,青蠻之人,青兒亦是頗有交集,絕非心惡之輩,他會如此做,想來其中定有緣由,絕非隨性所致。”


    雲青兒輕聲說著,卻是引來雲霞仙尊一聲冷哼,“那又如何?便是真如顧行風,黃天化所言,乃是七派中人昔年陷害在先,以至赤練門主南問天含恨而死,赤煉門因此解散,又如何?口說無憑,僅憑半塊遊龍佩,又能說明什麽?便是我天劍願意相信,又如何能封住天下悠悠眾口,如何讓他們信服?”


    三年前,青蠻陡然出手,悍然施展超絕劍術,在眾人猝不及防之下,將絕行仙尊斬於劍下,而後折身重傷天道宗林平書,想要取其性命,卻被誰也未曾想到的一人從中插手,沒有得逞,而青蠻,亦是被那忽然出手之人重傷在地,而後便被帶迴了天劍宗。


    此人便是讓青蠻無數日夜思念的女子,真正的風華絕代,上官千湄。


    那時,顧行風等人自然不會就此讓天劍宗之人將青蠻帶走,仗劍而上,劍指千湄,隻是,以他們的實力,壓根便非是其一合之敵,轉瞬便被重傷,七派修士趁此一擁而上,想要將赤練一幹人等,就地誅滅,卻也被其阻攔,盡皆被禁住了修為,帶往天劍宗。


    在初入天劍時,由天劍宗執法疼主持了一次審問,不過卻不了了之,最後的結果便是青蠻一人被幽禁於天劍宗,其餘諸人,因並未鑄成大錯,被嚴辭訓斥一番後,各自逐迴其宗門教導。


    當時,這般結果亦是讓天下不少修士瞠目結舌,沒想到顧行風等人到最後卻是如此輕易的被饒恕了,許多修士深感不滿,還曾聚集在一起,想上天劍宗討個說法,不過還在山腳時,便被一名聲不顯但實力驚人的天劍修士給怒斥迴去,之後,便再無人有膽量,膽敢前來天劍宗這修行聖地質問了。


    雲青兒啞然,知曉娘親所言不假,單憑一口之詞,便是她們相信,如何能讓天下人相信,這天下有太多人雲亦雲之輩。隻能無奈歎息一口氣,忽然似想到了什麽,道:“娘親,你可知曉,在那後來,又有兩名赤煉門弟子大鬧八極門之事?”


    雲霞仙尊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你是說青蠻被湄兒帶迴宗門後,又在八極門現身的赤練弟子?”頓了頓,她繼續道:“南枝木,赤煉門門主的嫡孫女兒,赤煉門唯一的女子,還有一人,好似叫做金蟬,身形極大,使得一柄金杵,並非劍器。”


    對於金蟬,雲青兒並不了解,不過南枝木她卻是知曉的,想了片刻,便將昔年在皇城外所發生的事,告訴你雲霞仙尊,後者聽罷,略有些感慨,“如此女子,倒也難怪她會為了青蠻再次大鬧八極門,既然為了青蠻,她能夠舍身忘死,大鬧八極門也不奇怪了。”她說著,忽的輕笑一聲,“莫說大鬧八極門,她與那金蟬還三番五次想入我天劍滋擾,不過卻是沒能破得了山下的陣法。”


    雲青兒略微一驚,南枝木為救青蠻幾次擅闖天劍宗,此事她卻是初次聽聞,不過亦沒有細問,遂點頭道:“南姑娘確是個重情義之人。”


    “不過那青蠻卻是不懂珍惜,連她懷有身孕,卻仍舊做出鑄下這等打錯,尋個隱世之地,逍遙於身,豈不更好?”


    言至此處,雲霞仙尊不禁有些神色恍惚,仿若看見了許多年前的另一道身影,片刻,她神色一凜,又迴複常態。


    “南姑娘懷有身孕?”


    雲青兒下意識驚道。


    “怎麽?你不知曉?”


    雲霞仙尊淡笑道,她發現南枝木懷有身孕,亦是巧合,碰見南枝木正在苦心孤詣的想要破除山門陣法,她便順手想要阻攔一二,隻是後來卻發現她懷有身孕,因此未曾出手,由她去了。


    “青蠻的孩子?”


    雲青兒此刻對於生兒育女這般事是極為敏感,更遑論還是個算得上與她相識的人,隻是青蠻早在三年前便被幽禁在思過崖上,那他們是如何相會的?


    “瞧她為了青蠻的諸般舉動,那腹中骨肉,多半便是青蠻之子,難不成還會是跟在她身邊那大塊頭的?”


    雲霞仙尊難得揶揄一笑。


    雲青兒搖搖頭,自然相信南枝木對青蠻的情誼,若非此事由娘親親口告訴,她還道是旁人看錯了,“青蠻被禁於思過崖上,那他們....?”雲青兒欲言又止,麵頰有些酡紅,雲霞仙尊薄唇輕抿,輕輕瞪了她一眼,當是知曉她在疑惑什麽,複而道:“你是不知曉,這世間萬法奇妙,想抑製住腹中的胎兒,讓他暫時停止生長,亦非是什麽難事,隻是這樣做,會極大的讓自身修為被限罷了,不過,這樣做,對於自身的危害亦是極大的,如此作為,至多亦不過三年五載,再強行壓抑下去,她與她腹中胎兒,皆難安然無恙。”


    “竟還有如此秘法。”


    雲青兒驚歎一聲,轉而一個念頭滑過腦海,驚道:“那青蠻豈不是有可能並不知曉南姑娘懷有他的骨肉?”


    雲霞仙尊輕歎一聲,皺眉道:“大有可能。”


    “若真如此,南姑娘豈不是太可憐了。”


    身為女子,且是同齡女子,最能感同身受,若這般事發生在雲青兒身上,她決計承受不了。


    “快點兒,快點兒,將這些都搬過去。”


    華西峰上,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子正意氣風發的指使者諸多雜役弟子搬運物資,他便是因為三年前成功將青蠻帶迴天劍宗,而地位攀升的張大山,雖然這份功勞,他隻占得微不足道的一丁點兒,但天劍宗亦未虧待他,他的資質不適宜修行,便給他安排了這麽一份掌管俗物的差事,手下有著不少修為低微的雜役弟子,僅論威風程度,天水一這堂主可是不及他。


    在他身旁不遠處,有一座瑩白天橋,直入煙嵐,乃是由宗門內一位三虛境長老布置而成,在這天橋的盡頭,連接著一處懸於虛空的巨大石台,非但華西峰如此,其餘諸峰,盡皆是布置了這麽一處天橋,連往那石台。


    此刻,為數眾多的雜役弟子盡皆手捧玉盤,玉盤中盛滿鮮果佳釀,通過天橋,向那石台而去。


    “大山啊,你現在很是威風嘛!”


    忽的,一人從遠處緩緩行來,青藍道袍,長須飄揚,轉瞬,便已至張大山跟前。


    “噢!是天尊者,有失遠迎,見諒見諒!”


    見得來人,張大山渾身一顫,趕緊笑臉相迎,放低了姿態,對於天水一,他哪敢絲毫怠慢,忙不迭頷首哈腰,“小子哪敢威風,不過盡心罷了。”


    對於張大山依舊如此謙恭,天水一很是滿意撫須笑道:“大山啊,你這是在張羅什麽呐?人來人往的?”


    不遠處的雜役弟子,皆是遠遠瞥了天水一一眼,自是認不得他是哪位高人,不過從張大山對其的態度看來,亦是知曉乃宗門前輩,更有眼尖者,瞧得天水一袖口處的七柄小劍,更是倒吸一口涼氣,“了不得啊,化脈境的尊者!”


    當下,更是不敢有絲毫懈怠,一個個挺直了腰杆兒,認真錯事,若是被這位仙尊看中,豈不是要一步登天。


    “嗬嗬,沒什麽?按秦仙尊的吩咐,在布置公審台呢,待會兒各方修士便要登台了,可耽誤不得。”


    天水一淡淡“哦”了聲,遙望著煙嵐中若隱若現的巨大石台,亦是百感交集,三年光景,這麽快便就過了。


    “叔祖,這兒便是天劍宗?好氣派啊!”


    這時遠遠傳來一道聲色,天水一遙遙望去,卻是一行衣著繁雜的修士,卻是從傳送陣而來,待得仔細,方才一怔,暗道:“他們也來了。”


    “別失禮,少見多怪。”


    為首的老者輕喝一聲,方才出言之人頓時撇撇嘴,扭過頭去,與他身旁女子輕笑言說著什麽。


    “嗬嗬,天尊者一別三載,而今安好?”


    為首的老者朗聲笑道,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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