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巔一事,隨著青蠻離奇的無故好轉就此風平浪靜,南問天與顧行風心中雖有諸多疑問,不過既是無礙醒來終歸不是壞事,至於白虎堂倒是更不會關心這個僅有三重修為,偏門小派的弟子,一切如常,隻有那日目睹一切的莫冷山與身受青蠻重創的朱峰,心有餘悸。


    一向心高氣傲的南枝木自那日驚鴻一瞥白帝訣雪的莫測威勢,難能可貴的收斂心性,更加用心的鑽研修行之事,一時間修為見解頗有提升,不過半月的功夫不靠外力便幾乎鞏固了第三重初階的修為,這讓南問天大感欣慰。


    青蠻早就養好了傷勢,一身修為隻覺愈加精純,體內仙元濃稠如水,生生不息,隱隱有一舉突破至第三重巔峰的跡象,不過術法劍式之流,仍舊隻是粗通皮毛。


    那日劍折後,南問天重新賜予了青蠻一柄佩劍,依舊隻是普通的鐵劍,南問天倒不是摳門,隻是瞧出了青蠻之身所蘊含的無限潛力,有心栽培,在他而言,最普通的鐵劍卻是最好鍛造一人對於仙元力的操控。


    換上一襲幹淨的青色衣衫,隨意尋來一絲發帶,將一頭青絲束於腦後,青蠻持劍向著後山而去,今日師姐將會正式傳授自己赤練門的祖傳劍式鳳舞九歌,心中難免有些激動,這套劍式一共九招,至於究竟是赤煉門哪位先祖所創卻是早已無跡可尋,那日山巔之戰,師姐便己施展過此套劍法,著實威勢不凡。


    後山幽靜,落葉紛飛,翠色衣衫帶著一柄紅芒在紛紛落葉中翩翩起舞,不是南枝木卻又是誰。


    青蠻嘴角含笑,走向前去,輕聲道:“師姐,我來了。”


    驚鴻在空中一轉,舞出一個圓形劍花,隨即收勢而停,南枝木負手持劍,望著青蠻笑著點點頭,“蠻牛兒師弟,你可知師姐為何要授你鳳舞九歌麽?”


    青蠻略一愣神,開口言道:“懲奸除惡,衛道除魔。”


    青蠻一開口便將南問天時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學來,心下卻是不以為然,亦難怪他,從小居住在天劍宗內,又哪能見識過真正的妖魔,至多卻也不過是些許讓人惱火的凡人。


    南枝木瞧著青蠻一臉正經的模樣,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你這蠻牛兒,怎的亦學得爺爺這般說話,休要糊弄於我。”


    見被揭穿,青蠻也不以為意,本就是信口胡言,擾頭傻笑,“青蠻確是不知。”


    南枝木一陣莞爾,卻也不再細問,側身道:“鳳舞九歌,本是我赤練劍式的根本所在,奈何卻在三百年前不知何故,我赤練門人修行此法始終不得要領,卻是遠遠發揮不出其本該有的威勢,這套劍法亦就漸漸沒落,變為我赤練門的偏門之法,不在主修之列。”


    青蠻懵懂,想不到這鳳舞九歌曾今還有這般來頭,卻是沒有計較為何師姐不授主修之法,卻傳授如今已然落入偏門的鳳舞九歌。


    南枝木一瞥青蠻,見他神色略微愕然,不由輕哼道:“蠻牛兒師弟,你可莫要看輕了這鳳舞九歌,方才師姐亦是言明,這鳳舞九歌乃是我赤練門曾今的鎮門之法,隻是我等後人悟性不足未能參透其中奧妙,空守良材,而不知其用也。”


    青蠻憨笑道:“師姐莫要如此說,若以師尊的悟性與師姐的天資都尚且不足,那青蠻生來愚笨,怕是更加難解十之其一了。”


    一聽這般自貶的泄氣話,南枝木就來氣,黛眉一瞪,“誰說你笨了,你笨不笨,不是你說了算,是由本師姐說了算,再說了,並非聰慧便能修行其中真妙,全靠一個字,悟。”


    “悟?”


    見師姐生氣,青蠻再不出這般言語,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要說聰慧,三百年來,我赤練門的前輩誰人會比你差,卻都不得其中真要,授你鳳舞九歌更是爺爺親口囑咐,爺爺向來眼光其中,既然如是說,自是不會有錯,你也無須多想,用心隨本師姐修行便是了。”


    青蠻本就不是挑三揀四之人,本還未想過這般早便能修行仙法,未曾想竟有這般機緣,自是喜不自勝,哪還有拒絕之理,當下持劍抱禮,“青蠻定當盡心修行。”


    南枝木神色肅然,恢複了教導時,大師姐應有的神采,一字一語,緩緩道來。


    青蠻凝神靜聽,小心謹慎的控製著體內粘稠的仙元力,隨著師姐所傳授的鳳舞九歌劍訣心法,緩緩運轉。


    鳳舞九歌,既是曾今赤練門的鎮山之法,自是心法,劍式,一應健全,其晦澀,繁複之度遠勝如今赤煉門的主修之法七煞劍訣。


    心法亦如訣名一般,共分九層,南枝木今日亦隻傳授了前兩層心法,貪多嚼不爛,修行之事需得循序漸進,打好根基。


    “蠻牛兒師弟,你可將我授你的心訣記住了?”


    好一會兒,南枝木將心訣傳授於青蠻待他體味一番後,輕聲問道。


    佇立一旁的青蠻,眉宇輕鎖,兀自喃喃,好似全然未有聽見南枝木的言語一般,片刻後,見仍是未有響動,南枝木心中一氣,一跺腳,揚聲叫道:“蠻牛兒!”


    青蠻猛的一個激靈,隻見師姐滿臉怒氣的瞪著自己,心下忐忑,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麽,維諾道:“師姐,怎麽了?”


    見青蠻那滿臉無辜的神色,南枝木卻又不知如何發作,平複一口氣,耐著性子道:“本師姐問你,方才所授的心法,你可是記住了?”


    青蠻一呆,心道,怎的這般快師姐便問我記住沒,看來我的天資著實差勁兒,到如今亦隻是悟通了那兩層心法的十之一二而已,見師姐滿臉期待,一時間支支吾吾卻又不知如何出口。


    見青蠻如此模樣,南枝木心中微微一歎,蠻牛兒當是從未修行過此類仙法,自己又怎能要求他一時片刻便將那兩層運行之法記住呢,雖說亦隻不過千字爾爾。


    南枝木本想問青蠻是否記住了那兩層心法的字麵,而青蠻卻誤以為師姐是問自己領悟了多少,自是答非所問。


    一日下來,南枝木就一邊修行,一邊守著青蠻記背那兩層心法。


    “蠻牛兒師弟,記住了沒?”


    青蠻搖頭。


    “蠻牛兒師弟,現在可記住了?”


    青蠻搖頭。


    “師弟,你如今總該記住了吧?”


    青蠻不忍師姐徒問無功,呐呐道:“快記住了!”


    日落西山,烏雲遮月。


    南枝木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朝著青蠻大吼道:“蠻牛兒,你究竟記得怎麽樣了?這都一日過去了,就真是頭蠢牛也該記住了。”


    不知何時盤膝入定的青蠻緩緩睜眼,緩緩唿出一口氣,抬頭望著怒氣盡顯的南枝木咧嘴笑道:“不負師姐所望,青蠻所幸是全部記住了。”


    南枝木一雙秀眉,緊緊盯著青蠻好一會兒,這才歎聲道:“時辰不早了,迴屋歇息吧,明日再授你劍式,夜裏自己好好體悟一番。”


    望著師姐持劍遠去的身影,青蠻一陣錯愕,張了張嘴,若有所思,喃道:“還要體悟麽?”


    入夜,雖是疑惑,青蠻仍舊按照師姐的吩咐,將那兩層運轉之法多加演練,盤膝而坐,識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手舞一柄劍光淩立虛空,一劍刺出光華大綻,劍身陡然放大,好似要刺破識海一般,嗡!青蠻腦中一陣轟鳴。


    青蠻額頭見汗,恍然睜眼,自己依照心法運行,冥冥中腦海竟現出這般景象,端的奇妙,青蠻起身,拾起放在床頭的鐵劍,閉目而立,想要學著方才識海中那人影一般。


    體內仙元流轉,青蠻之身亦隨之緩緩蒙上一層深青,不出所料,當自己閉目凝神運轉心法之時,那模糊人影又飄然而現,青蠻屏氣凝神,專注一點。


    雙臂微張,劍尖斜下,側身一方,劍出!


    青蠻身形,隨著識海人影一同刺出,手中鐵劍綻放出奪目神采,看似緩慢的一劍刺出,竟在虛空中刺出一道人眼可見的扭曲波紋,片刻消散。


    哐當一聲,鐵劍落地,青蠻一把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這片刻功夫汗水便打濕了衣襟,麵色潮紅,眼中滿是興奮之色,“這便成了?”


    這看似普通的一劍卻足足消耗了青蠻近半的仙元力,即便屋內未有絲毫破損,可青蠻知曉,方才那一劍之威怕是極為不俗。


    歇息好一會兒,青蠻才緩過氣來,猛然一怔,體內的仙元力隨著這一耗一補,似乎又壯大了些許,突破之感愈加清晰,心下大喜,“這鳳舞九歌果真不愧為曾經的鎮山之法,竟有如此神效,旁人積累仙元,誰不是靠著日夜苦修,點滴積累,而自己修行不過一日,卻有這般進步,著實可喜。”


    南枝木雖還未傳授鳳舞九歌的劍式,可青蠻猜著方才那一劍多半就是鳳舞九歌的第一式,‘出雲辟水’無疑。


    既然靠著第一層心法便能領悟第一招劍式,如此說來,往後亦是如此,自己還參悟著第二層心法,那悟出第二式,‘千花百葉’,當是不難,正欲如此作為,青蠻忽的一覺體內仙元翻騰不歇,不由苦笑,“我怎的忘了這般。”


    仙元適才有所精進,且更是即將突破關隘之口,此刻當得穩固一番才是,青蠻亦非貪心之人,一日便悟出第一式已是知足,重新迴到床上,盤膝入定,運轉起從小姐姐便傳授自己的天心訣,這天心訣本是天劍宗無上心訣之一,具有固本培元的妙用,乃是天下修士夢寐以求的心訣,上官千湄作為青雲劍仙的嫡傳弟子,自是修習著這此等妙法,拾迴青蠻後,見其天生羸弱,體質怪異,不得修行禦劍仙訣,思量之後,才將這天心訣傳授於他,期望能夠以此改變他那怪異的體質,青蠻更是從這天心訣中領悟了煉製培元丹的法門。


    待到青蠻入定醒轉之時,卻是一夜過去,下榻舒展了幾下身子,經過自己一夜的努力,體內仙元如溫婉河流,潺潺流轉於全身,整個人說不出的神清氣爽,簡單洗漱一番後,便持劍向著後山去了。


    南枝木到了後山已然多時,卻久久不見得青蠻身影,正欲去他房中一尋,隻見得一襲青衫把劍,這才姍姍來遲。


    正欲訓斥兩句,瞧見那張光華隱現的年輕麵龐,忽的一怔,“蠻牛兒師弟,你修為又有精進?”


    自那日青蠻大難不死,從昏迷中醒轉,修為便從第三重初階躍升為中階,這次更為驚駭,這才一夜不見,怎的修為卻好似突破到了第三重巔峰境一般。


    青蠻亦為刻意隱匿自身變化,南枝木一眼瞧出卻是不難,青蠻擾頭一笑,道:“青蠻亦是不知緣由,隻是昨夜按師姐之意,體悟了一番那兩層心法,略有所悟,便成了這般情形。”


    南枝木又氣又笑,還第一次聽聞這般說法,連自身修為為何精進亦道不出所以然,青蠻卻也是實話實說,曾今亦是自被渡生和尚救起後,無端便突破到了第三重修為,根本未有修習過什麽仙家之法,而天心訣雖是神妙,卻也隻有穩心定神,清明神台之效,這般提升修為之事,說到底青蠻卻是真個懵懵懂懂,比之南枝木差上太遠。


    嘮叨一番,南枝木亦不再深究,隻當得青蠻傻人有傻福,嘴上不說,心底卻由衷為他高興。


    “蠻牛兒師弟,看好了,這便是鳳舞九歌,第一式出雲辟水。”


    青蠻雙目一凝,隻見師姐擺好架勢,果真如昨夜領悟那般,一劍刺出,驚鴻劍芒陡然大作,激起一地泥塵,青蠻定睛一看,原本平整的地麵此刻卻多了一個半尺見方的大洞。


    青蠻微微皺眉,招式無一般一二,為何自己所施展的‘出雲辟水’卻是全無師姐這般效用。


    南枝木見青蠻皺眉,放下劍來,問道:“蠻牛兒師弟,你可記住了?”


    青蠻兀自亦瞧不出頭緒,木訥點點頭,“青蠻權且一試。”


    南枝木點點頭,隻見青蠻站定,斜劍而下,清風乍起,頗有幾分威勢,青芒刺出,虛空中一絲若有若無的震蕩轉瞬即逝,饒是以南枝木的眼力亦未瞧出這一劍有何異樣。


    劍尖所向,別說塵土飛揚,半尺見方的深坑,就是半點泥星也未激起,南枝木滿臉古怪,青蠻一愣,明明感覺這一劍威勢無匹,卻怎的好似雷聲大雨點小,完全無甚效用,朝著南枝木一陣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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