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陵縣外的戰事,直到當天至暮才告段落,之所以在陳橫大敗後依舊拖了這麽久,完全是因為西麵的劉廣拚死而戰,直到戰至身邊隻有幾十個親兵才力窮被俘的緣故。


    軍報送至合肥,許褚等人沒有想到除了郭嘉、樂進、張飛取得勝果外,還有另外的利好消息——自然便是戰前海陵人呂岱帶來的消息了。


    才過半天,徐庶、郭嘉分別又傳來奏報,因劉廣帶走了壽春的主力部隊,徐庶部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堅城壽春,負責留守的壽春縣令乞降,徐庶暫代許褚允之,並建議許褚接受壽春令的投降,方便盡快將壽春握在手中。而郭嘉那邊,則是送來了周泰、蔣欽獻上當塗、義成兩縣的好消息。


    九江郡北八個縣,至此下蔡、當塗、義成、壽春已經被許褚收入囊中,陰陵也唾手可得,從地理位置分析,餘下的三個縣除了投降或棄城外,似乎沒有了別的選擇。


    九江攻略不足一月,摧枯拉朽般的,大半個郡已經被許褚拿下了,這讓遠道而來的陸儁暗自心驚不已。他不免會想,假如許褚對付的不是陳溫,而是他父親陸康,那豫章郡能守多久?其實陸儁的擔憂全無必要,首先豫章郡轄地很大,大到廬江跟九江兩地加起來都比不上,郡中一些縣與縣之間的距離非常遠,等於變相地拉長了攻擊方的補給線,再者陸康何人也,乃是漢末名臣,允文允武,遠比刺史陳溫老辣的多,許褚舉全郡之力來攻豫章勢必是要脫層皮的,十分不劃算。


    當然陸儁也沒在這個問題上鑽牛角尖,得知九江的戰況後,他第一時間寫信寄迴南昌稟報其父,其中就談到了許褚此戰勢如破竹的原因:一個是他認為廬江兵在戰鬥力上本就遠勝九江兵,再一個則是提及了許褚麾下的眾多武將,比如樂進、關羽、張飛、李通等,九江方麵顯然沒有對這些人的能力有足夠的認識,從而屢屢在臨戰時先失戰將,導致士氣低落,潰不成軍。


    事實上不僅陸儁,揚州,包括鄰近的徐州,亦是很有些人驚訝於揚州州府與廬江郡的戰事,會呈現出這樣一個一邊倒的形勢來。這畢竟是討董之後,許褚開啟的首次攻伐,首當其衝的九江摸不清敵方底細很正常,但卻可以預見,如周昕等輩,在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事中,一定會多加留意許褚陣營中那些驍果猛鷙的將領們。


    合肥許褚大營,眾人列坐帳中議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許褚今日的氣色看上去相當不錯,針對徐庶、郭嘉兩部取得的戰果,與眾人商議怎麽安排後續事宜。


    主要有兩個問題要處理:一是怎麽處理戰俘,二是人事變動。


    戰俘問題倒也容易,對於普通士卒,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該迴家種田的種田,如是便可。人事變動的問題稍顯複雜,就目前取得的戰果看,周泰、蔣欽屬於新投的將領,獻上兩縣的功勞倒在其次,關鍵是兩人手中握有的能量非常值得重視。商議過後,還是決定先碰個麵再行決定,於是許褚手書一封,送至周、蔣二人處,請他們來合肥一趟。另外壽春是九江重鎮,許褚需要讓合適的人坐鎮此地,方便督郡北軍政,考慮再三,最終采納了戲忠的建議,表李通為九江都尉,表華歆為九江郡丞,擢升陳恭為部校尉,取美名‘橫江’。


    除此三人,日後自還會陸續禮辟文吏輔佐,像灊縣何氏、山陰謝氏這樣依附許褚集團的揚州士族的家中子弟就是很好的人選,既可以利用他們在本州的影響力,還能示之以恩厚,可謂一舉兩得。


    送往長安的表章派人送出後,徐奕很是不解許褚緣何表了都尉、郡丞,偏偏留下九江太守的職位不表,因是私下向戲忠請教。


    徐奕為人處世的個性某種程度上來說和戲忠非常相似,故而兩人一來二去已十分熟稔,對於年齒較自己輕上一些的徐奕,戲忠不吝分享自己的見解,反問道:“季才為何覺得君侯非得表部將為九江太守呢?”


    “劉兗州殺橋瑁,表部將王肱為東郡太守;陶徐州至東海,以下邳相久病之由表部將笮融為下邳相。諸侯皆如此施為,為何君侯不表徐、郭、樂等諸校尉為九江太守?”


    “季才隻知其表,不知其裏。”


    “噢?請誌才兄賜教。”


    “賜教不敢當......,王肱、笮融皆草莽,兩人能為郡國長吏,更大程度是因為在劉兗州、陶徐州起兵之時,兩人各自帶著數千人投奔,有‘從龍之功’而已,實非良選。便看笮融,自從他為下邳相後,坐斷三郡糧草,中飽私囊,對陶徐州來說有何益處?”


    徐奕忖道:“可設若君侯不把太守一職交給心腹將校,難道要交給揚州士族?”


    戲忠歎道:“君侯兵鋒所向披靡,可馬上打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揚州偏隅,自成一體,要將揚州治理的井井有條,定也需要本土士族、豪強的鼎力支持。是故君侯進入揚州以來,向以周異、謝貞、姚昇等人為肱骨,將大小政務盡數交付,這都是做給揚州的那些個士族、豪強看的啊。”


    徐奕埋頭想了想,觸類旁通地說道:“然將政務盡數交托給揚州士人終不能讓君侯徹底放心,所以他又讓辛佐治不辭辛勞地來到徐州,禮辟魯子敬、張子布以及在下等人以為製衡......”


    “孺子可教也。”戲忠笑道:“現在季才覺得君侯會表何人為九江太守?”


    “不外乎顧、陸、謝、周。”


    說完,徐奕看向戲忠,兩人對視而笑。


    ......


    ......


    站在緊挨著逍遙津的城牆上,陸儁凝視遠方湖麵,嘴中呢喃:“終於還是來了。”


    蒙衝、走舸、鬥艦,他的族兄陸駿的船隊不可謂不精銳,然而當這些船隻毫無懸念地靠岸後,船上下來的將校士卒們,卻是顯而易見的沒有什麽戰意。


    陸儁覺得,或許族兄已經放棄了要將許褚趕走的念頭,又或許是他父親已經派人和其接觸過?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今日的逍遙津,不會血染江河。


    既如此,陸駿的安危定是無逾的,他無心再留意此間戰局,想起臨行前其父交待的話,似乎這個時候,該和許褚提一提了。


    戰爭是為政治服務的,這個道理戲忠明白,許褚明白,陸康當然更加明白。與其魚死網破,不如雙方達成共識,你好我也好。


    想到自己的使命即將完成,陸儁心下稍寬,緊了緊袍服,避開冷冽的寒風,下了城牆,乘車來到許褚軍營。剛到轅門處,但見有一隊人馬與自己不期而遇,似也是來拜會許褚的。


    領頭之人卻是陸儁的舊識,吳郡人許貢。


    看著許貢一行人施施然入了轅門,陸儁暗自搖頭,命人停下車駕。陸駿無心再戰,州府此時亦派使前來,意欲何為不言而喻。


    接連的戰敗,像一張張多米諾骨牌,逐漸推翻了州府陣營的心理防線,加之陳溫早就累病成疾,大概不久之後,揚州是真的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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