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帶著甘寧、王闌、關羽、張飛四將與曹操所部合兵千餘騎,埋伏在一處高坡之上。伊闕、大穀兩個雄關的地形與虎牢、轘轅等關隘相似,都是夾山而立,越靠近關隘,地形就越狹窄,而出了關隘以後,地勢漸漸舒展、平坦,許褚、曹操之前築營的地方離伊闕關有五十裏,大軍南撤之後,現下又退了十餘裏,這一帶可謂是一馬平川。縱是如此,卻也還是有著能夠隱藏兵馬的地形。此處便是極好的伏兵之地,除了許褚、曹操呆著的高坡外,往北半裏還有樹林,孫堅便是帶著所部輕騎埋伏在林中。


    不過正因此地適合伏擊,董軍的追兵不可能沒有防備。然而說到底,打仗打的就是一個心理戰,許褚這邊猜測呂布、胡軫得知他們退兵之後,肯定會急不可耐地出兵追擊,再加上胡軫可是被逼迴至大穀關內,身為董卓軍重將,這個場子他必須找迴來,那麽即便可能會有伏兵,胡軫還是會飛蛾撲火般追過來。


    因了昨晚與一幹謀士討論中原形勢的緣故,許褚此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曹操以為許褚是在擔心戰事,笑道:“仲康,孫將軍束馬銜枚,伏於林間,董軍萬難識破。即便識破,我等亦可驅騎而下往救,董軍驚慌之下,絕對不敢輕易追來,全身而退不難矣。”


    束馬銜枚,是在馬蹄上裹布,在馬嘴裏塞上東西,一般而言,多是在夜間偷襲敵營時用這一招。孫堅這樣做,也是為了謹慎起見。


    許褚不由笑道:“孟德兄,我擔心的非是此處的戰場,而是我們背後的戰場。”


    “嗯?”


    曹操聽了許褚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想明白了許褚的意思,當即笑道:“仲康話裏有話,不妨明言。”


    “我擅作主張,已上表一封至長安......,表孟德為潁川太守。”


    許褚說話的時候眼睛死死盯著曹操的神情,想要在其中看出曹操的內心想法。可惜的是,曹操滿臉堆笑,始終用手摸著自己的胡子,讓人難以窺探其真實想法。


    與曹操一路相處過來,這位‘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並未表現出足夠讓許褚震驚的地方,戰事緊張,許褚也一直沒有多想什麽。直到現在,看過曹操得知他‘擅自主張’後的神情,許褚方知自己過於忽略了曹操的城府。


    絕大多數的時間裏,曹操便一直是這麽一副笑盈盈的表情,哪怕是他遭遇兵敗損兵折將,哪怕是許褚在軍中的‘名望’越來越高,哪怕是許褚瞞著他做出了表其為潁川太守的決定,曹操依舊神色不變。


    也是在這個時候,許褚赫然驚覺,郭嘉與戲忠卻是連他一起算計了進去。


    表曹操為潁川太守,卻不事先跟曹操打招唿,顯然是不合常理的,其中的後遺症,以郭嘉、戲忠之聰明,不會想不到。


    曹操雖然此時兵馬不多,好歹還是袁黨中堅啊,許褚這樣一個遊離在袁黨邊緣的人,有資格表曹操為一郡太守麽?況且還是在未跟曹操商量的前提下。


    許褚不禁麵泛苦笑,郭嘉跟戲忠當然不是為了許、曹兩人因此決裂,他們之所以這麽做的理由隻有一個——在他們看來,曹操不會答應做潁川太守,或者說不願意由許褚上表,奏其為潁川太守。


    曹操心裏確實這般想的,他萬萬沒想到‘武人’出身的許褚,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給他來了這麽一手!在他原來的打算裏,他根本就沒想過要趟豫州的渾水,討董結束後,不論是袁紹、張邈或者是鮑信,都可以成為他下一步的計劃。說白了,他跟許褚聯合,目的隻是希望在討董的時候多賺點名聲,順便,得到一個可靠的盟友。


    現在看來許褚這個盟友不但沒有想象中的可靠,而且還反過來利用了他。


    可說一千道一萬,許褚的表章已經送出,不久後,天下人都會知道這件事。如此一來,沒有人會相信這是許褚的擅自決定,大家更願意相信這是曹操、許褚共同謀劃的,他們是想要圖謀豫州啊。


    曹操笑了幾聲,摸著手掌道:“仲康,愚兄可是被你害慘了,這下袁術可是要將愚兄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許褚隻得迴道:“袁術‘塚中枯骨’,如何能與孟德兄相提並論。”


    塚中枯骨這個評價,曆史上正是出自曹操之口。曹操當然不是忌憚袁術,他忌憚的是孫堅以及兗州的那些諸侯們。


    曹操道:“罷了,此時暫且不提......退迴梁縣後再說吧。”


    ......


    一日後,南撤的許、曹、孫三軍離梁縣境內不過幾十裏路,一路走得急,至夜間,三軍紮營暫歇。


    軍帳之中,郭嘉等人接到了許褚派人送過來的軍報,正要細看,卻聽門外來報:劉備求見。


    郭嘉至帳外將劉備請了進來。


    郭嘉問道:“一路急行頗為勞頓,劉君不去歇息,來找我等做什麽?”


    劉備歎了兩聲,說道:“也沒別的事,隻是掛念我二弟、三弟的安危,所以冒昧前來。”


    郭嘉頷首道:“既然如此,正好主公的軍報剛送過來,就請劉君與我等同看罷。”


    眾人便擠在案幾邊上,同看軍報。


    這道軍報是許褚口述,他人潤色寫成,郭嘉稍看幾眼,忍不住輕輕誦讀出聲。


    “我與曹將軍藏於高坡,孫將軍匿於道邊林間,晌午,董軍方至。”


    才讀一句,戲忠便打斷點評道:“觀此戰布局,乃是欲等董軍進入林間道中時,以孫將軍為主先聲奪人,打亂董軍陣腳,再以主公、曹將軍的騎兵衝擊,雖是以寡敵眾,但勝算還是頗大的。”


    劉備點點頭。


    這時候的劉備,軍事眼光還是有點的,畢竟在北方曾經參與過平定黃巾,還在公孫瓚帳下做過司馬,雖然都是小打小鬧,經驗也學了不少。退軍的時候,劉備清楚記得自己帶著所部經過了許褚等人伏擊的地方,那個地方道路寬闊,兩邊都有密林,確是伏兵的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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