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剛派人來掠縣歸洛,時隔不久再來,董卓卻是將潁川當成了軟柿子。陽城、輪氏是潁川最西邊的兩個縣,鄰著轘轅關,其中陽城還曆來是本郡兵事重鎮。過了轘轅關,往西便是司隸境內。


    第一次來搶掠,是因為起兵不久,孔伷還未抵達,董卓派人來搶掠不奇怪。可孔伷到了潁川他還派人來,這就是明擺著看不起孔伷、李旻兩個了。


    而且董卓的安排非常巧妙,不論是出自他自己或是他的謀士李儒、賈詡,先表的豫州刺史跟後表的潁川太守,都很好的達到了目的。以至於許褚到了潁川,在明知董卓派兵進犯兩縣的情況下亦隻能幹瞪眼——孔伷、李旻還防著許褚進入郡中腹地。


    這個進兵時機選的恰到好處,擋在董卓軍前麵的不是有膽氣雄略的曹操,也不是微有知兵之名的許褚,而是孔伷、李旻兩個素無軍略的文士。


    許褚語態輕盈,貌似淡然,實則也在擔心郡西的戰事,然此刻也隻能等曹操的人盡快過來合兵,再徐議進兵之事了。


    不過幾盞茶功夫,曹操派來的使者說到就到。


    十餘騎飛馳到營門處,下馬通報求見,來通報的營門守衛不敢怠慢,飛快跑到中軍大帳報於許褚,卻是夏侯惇來了。


    許褚親到營門處迎接,見到門外有一人甲胄明亮,長身而立,雄武非常,不用問,肯定就是大名鼎鼎的夏侯元讓了。


    夏侯惇的大名鼎鼎,一個是來自許褚後世的印象,再一個從到東漢後的了解,夏侯惇也當得起大名鼎鼎四字。先說家世,夏侯惇、夏侯淵兄弟是前漢開過功臣夏侯嬰的後代,他們的家族曆代居住在沛國譙縣,是國中數一數二的大族,同為譙人的許褚,拍著馬也趕不上夏侯惇的出身。再說行事,夏侯惇十四歲就為師報仇、當街殺人,尊師重道、膽勇過人的名聲早就傳遍州郡,在沛國,他跟夏侯淵儼然就是前漢大俠郭解一般的人物,豪傑多慕其名,從往附之。


    因故,許褚見麵就道:“久聞夏侯元讓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儀表非凡!”


    夏侯惇出身再好,名頭再響,與現在的許褚在身份上還是差了許多的。許褚的話一出口,夏侯惇受用之下,連忙謙道:“將軍大名,如雷貫耳,惇亦早有耳聞。”


    夏侯惇說的也並不完全是客套話。譙縣是豫州郡治,是大城,許家跟夏侯家不在一個層次,所以交集甚少,但魂穿之前,夏侯惇確實是聽說過許褚的名頭的。


    許褚拉著夏侯惇的手往中軍大帳走去,路上說道:“我聞令弟夏侯妙才善騎射,武藝高強,孟德兄族弟曹仁、曹洪等君亦是勇猛之輩,何孟德兄之宗族能者如是之多?莫是梁沛之間真有英雄氣?”梁國、沛國同屬豫州刺史部,兩國相鄰,且州治譙縣正好位於相鄰的‘國’界上,是以許褚有此一說。


    夏侯惇哈哈大笑,“梁沛出了鄙主與許將軍兩位國士,自當是有英雄氣!”


    說說笑笑間,來到帳中,雙方見過禮後,夏侯惇道明來意。


    “鄙主派在下至許將軍處,是有幾件事要商議。一是何時合兵,二是何處合兵,三是合兵之後如何處之。”


    許褚便請徐庶拿來輿圖,正待說話,郭嘉卻道:“主公,嘉有話要請教夏侯司馬。”


    曹操是‘行奮武將軍’,但他因為兵少的緣故,隻將諸曹夏侯及麾下猛士表為別部司馬,並未加校尉銜。


    夏侯惇看向郭嘉,微微點頭,說道:“不敢言教。”


    “司馬謙虛了。我等剛至潁川,對孔豫州的情況不甚了解,還望司馬告知。”


    夏侯惇聽到孔伷的名字,嘿了一聲,徐徐到來。曹操一直在陳留,朱曹夏侯又是沛國人士,所以對身在沛國的孔伷尤其關切,是以孔伷有什麽動作,他們多數都能獲知。


    卻是孔伷被表為豫州刺史後,來到譙縣不久便開始招兵買馬,登庸名士,遣使郡國。豫州刺史部共有六個郡國,潁川、汝南、陳國、沛國、魯國、梁國。孔伷頭一個找的就是沛國的國相袁忠。這個袁忠是袁氏族人,按理應是會響應袁紹起兵的,可卻因為他素來清廉樸素,更受昔年同受‘黨錮’之害的那些黨人清流的影響,跟袁紹、袁術這等起居奢侈,重義氣、好俠勇的同族子弟根本是兩路人,故而既沒有響應袁紹,也沒有幫助孔伷。潁川郡因為當時主兵事的是杜佑、張禮、郭俊這幫子士族子弟,也沒有答應幫助孔伷。還有一個陳國,陳王劉寵、國相駱俊在國中威望極重,兩人出於自保考慮,也迴絕了孔伷。好在剩下的汝南、魯國、梁國三地都願意出兵幫助,孔伷才算是拉起了一支為數可觀的兵馬。


    郭嘉又問:“孔豫州共有多少兵馬?”


    夏侯惇掐指算道:“約在四萬之上,五萬之下。”


    “這麽多!”一旁聽著的帳中文武不由心驚。六個郡國隻一般襄助孔伷,他便拉起了這麽多人馬,有些不可思議。要知孔伷非是當初受詔去洛陽的東郡太守橋瑁,孔伷是剛到豫州,遠不能與在東郡經營多時的橋瑁相比。再者,孔伷這個家夥應是沒有這麽厲害的手段的。


    卻是戲忠笑道:“有黃州牧在前,孔豫州能有四萬之眾亦不奇怪。”


    眾人恍然大悟。黃琬臨危受命,成為天下四個州牧之一,為的就是平定豫州兇猛的黃巾賊亂。在有黃琬無意間幫孔伷經營州中兵事的前提下,孔伷能得到這麽多人馬也不足為奇了。


    許褚踱步走到大帳中央,對夏侯惇說道:“元讓,你可知現在潁川郡西,董卓軍正出關進犯陽城、輪氏二縣?”


    “噢?竟有此事?”夏侯惇臉現訝然,片刻後醒悟道:“董賊這是欺兩縣無勇將,要給起兵的諸雄一個下馬威。隻是董賊的算盤,應是要落空了。”


    “此話怎講?”


    “孔豫州雖是坐談客,然其麾下的兵馬多少參與征戰黃巾的老卒,抵擋董賊派出的輕騎,定是不難。再者,陽翟城厚難攻,孔豫州高枕無憂,大可見勢派重兵屯駐兩縣,董賊又豈能討到好處?”


    許褚暗自點頭,又問:“元讓為何篤定董賊隻派出輕騎?”


    夏侯惇笑道:“將軍這是在考我。董賊四麵受敵,如何敢出重兵出關,隻怕到時候酸棗諸公得信,進兵成皋,陽城一線收勢不及,又再告急;以董賊之狡猾,斷不會如此用兵。”


    許褚聽完,心中嘖嘖稱奇。受後世一些影視作品及書籍的影響,許褚一直認為夏侯惇隻是一個莽夫、勇將,今日交談後,遂明白曆史上曹操讓夏侯惇數為一方郡守整治軍、農,並非隻因為夏侯惇跟他關係好的緣故,更因為夏侯惇本就是個有智慧的人。


    誠然如此,許褚卻覺得夏侯惇可能因為心中頗有傲氣,小瞧了董卓帳下的將領。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夏侯惇自是可獨當一麵的猛將,可孔伷手底下沒有夏侯惇這樣的人才,麵對董卓帳下的猛將,他真能如夏侯惇說的讓董卓全然無功而返麽?


    暫且將這個話題拋開,許褚轉而對夏侯惇說道:“孔豫州、李潁川二人現陳兵郡中各縣,對我、對曹將軍多有防範。因而我認為曹將軍可先與我部同聚鄢陵,徐而圖之。”


    夏侯惇撫掌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曹操跟許褚是想到一塊兒去了。許褚本部兵馬一萬餘人,曹操本部兵馬五千餘人,二者不論誰單獨提溜出來,跟孔伷比軍勢、比名望都不夠看,但一合兵,以許褚、曹操麾下猛將如雲、甲士奮勇,再以曹操之名望,許褚之勇名,便有底氣跟孔伷一較長短了。


    夏侯惇也不親自迴去,寫就一封信交給隨行騎士,便在許褚這兒等待郡西的軍報傳來。


    日落西山,郡西那邊的戰事有了初步結果——孔伷派帳下武將驅兵前往輪氏,步、騎共五千,與董卓軍交戰半日,潰敗入城,堅守不出。李旻與其族弟李幹帶郡兵固守陽城,董卓軍入外城,二人不敢出戰,目視其劫掠縣中,揚長而去。


    夏侯惇啪得一聲將手中茶碗摔在地上,罵道:“腐儒當道,弱我聯軍威名,可憎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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