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事談到這個份上,想必郡中的官吏心裏也該有點數了。眼藥既然下足,許褚也就順勢與姚昇詳談與丹陽郡的瓜葛。


    這件事完完全全是周昕一手策劃的,從道理上,許褚無愧於心。從形勢上,周昕的無功而返,包括會稽郡傳來的叛亂消息,都是對許褚的利好方麵。


    山越叛亂,從近處說,危害的是會稽士族的利益,以及刺史陳溫的政績。從遠處說,會導致整個揚州出於緊張狀態,不盡快處理,其他的郡也可能會出現動亂。所以陳溫、周昕對此都很緊張。


    但這跟廬江太守許褚並沒有太大的關係,硬要說有,無非是州府會向他施壓求兵、求糧,無非是要多注意下本郡的盜賊、豪強。


    故而這場談判,本就是在不公平的狀態下發生的。


    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許褚難免就想在周昕那邊撈點好處。


    周昕所擔憂的,在於許褚會不會如法炮製,用同樣的辦法暗算他;或者說許褚這個‘武夫’,會不會更激進一些,一怒之下大舉興兵問罪,讓他下不了台。


    說起來周昕也夠倒黴的,原本靠著丹陽兵精,他覺得自己高枕無憂,不料在最關鍵的時刻山越冒了出來,無意間幫了許褚一個天大的忙。他的家族在會稽,根基在會稽,當上丹陽太守後,一大批郡中官吏也都是從會稽那邊辟用而來的。即便周昕‘破罐子破摔’,可以不顧會稽的叛亂,他的那些黨羽也不答應。


    姚昇是個很會談判的人,一開始想著許褚年紀尚輕,會不會耐心不夠,他則從中占到點便宜,沒想等了幾天,許褚還能耗的下去,他卻耗不下了。再拖下去,恐怕周昕下邊的官吏就會出現棄官迴鄉幫助家鄉平亂的情況。


    事已至此,姚昇直接了當地說周昕要和許褚摒棄前嫌。


    這已是在示弱了。


    堂中眾人,有一些也是會稽士人,主簿謝貞就是他們的頭。謝貞雖然去了會稽郡,餘下的人也不會坐視家鄉受亂。


    因此,姚昇緊接著就說道:“山越聚眾犯縣,日前在下收到丹陽那邊的來信,會稽都尉朱符在烏傷縣被賊軍擊敗,本部士卒十者僅存三,目下已返迴郡治山陰重整旗鼓。”


    先是示弱以求同情,再是爆出猛料刺激堂中的會稽士人,如姚昇所願,堂中一些官吏驚得站了起來,紛紛朝許褚進言。


    許褚伸手示意眾人安靜,故作歎息道:“聽聞此事,本府也十分遺憾。隻是一者遠水救不了近火,二者沒有州府的命令,本府亦無良策。”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許褚輕飄飄將責任推到陳溫那邊,堂中的會稽人氏也無話可說,州府沒有命令,許褚確實不好發兵會稽。再者就算許褚發兵會稽,你家丹陽太守願意讓許褚過境麽?


    許褚這麽說,還有一個考慮,就是希望借由此事把陳溫給拉進這趟渾水來,從而他便很大可能可以得到一次與陳溫、周昕麵對麵詳談的機會。


    固然是許褚臨時起意,但真要有機會一次性地解決了他與陳溫、周昕兩個人大大小小的矛盾,何樂而不為。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此話放在政治鬥爭上也一樣。許褚跟陳溫、周昕之間,是政爭大於兵爭的關係,陳溫、周昕都想拿到在揚州的主導權,許褚作為新來的太守,不想成為兩人的附庸,而是想別樹一幟,這就是三者之間的根本矛盾所在。


    姚昇聽到‘州府’兩個字,心裏不禁咯噔一下,想到某種可能後,他笑了笑說道:“君侯是想讓方伯介入?就怕時不我待啊。”山越鬧得歡騰,恐怕大家是沒有時間坐下來好好談的。


    以姚昇之智,到舒縣後所見所聞,不會想不到許褚作為袁紹一黨的新人,在這個時候想要做什麽。說實話,他有點想成人之美,也有點想彌補一下自己作為周昕麾下不能參與到這件大事的遺憾。


    周昕是百分之百不願意離開丹陽的,姚昇清楚的很——丹陽離洛陽實在太遠,周昕的誌向也不在匡扶天下。可惜會稽軍情緊急,陳溫、許褚、周昕三人坐在一起談話的機會恐怕是沒有的。


    “姚都尉知道賀公廟麽?”許褚忽問道。


    姚昇在腦海思索一番,“似有耳聞。”那就是不怎麽清楚了。


    許褚旋即將從謝貞那邊了解到的賀齊的情況一說,末了言道:“有此威名赫赫的猛士,料想即便朱符新敗,會稽郡短時間內也不會叛軍遍地,生靈塗炭。”


    姚昇迴鄉不久,對於賀齊的名聲倒還真沒怎麽聽說過。然觀堂中方才群情激動的會稽人氏哥哥麵色轉晴,姚昇心中有數,便道:“就請君侯定個時間,在下立刻返迴丹陽麵陳周太守。”


    “不必。”許褚整衣而道,“便讓本府門下走一趟即可,還請姚都尉留在鄙郡靜候佳音。”


    ......


    ......


    姚昇就這樣被留在了舒縣,派去丹陽接洽的便是張允了。許褚隨後讓周異去曆陽走一趟,把自己跟周昕之間的瓜葛一五一十報備上去,並把希望方伯陳溫能夠出麵調停的意思帶到。


    分派完這些事,許褚便一邊等著徐庶、謝貞、張允、周異的迴音,一邊時刻關注著局勢。


    此外,在廬江募兵備戰的行動也要正式開始了。募兵的事情許褚交給了辛毗總攬,何楨以及相關的曹吏為輔;練兵備戰方麵,則是他親自督促,由郭嘉、戲忠等心腹一同操辦。


    說起來在廬江募兵實在是件痛苦的事情,人肯定是能募到的,隻是雖然許褚之前以‘備寇冬賊’的名義讓各縣、鄉、亭訓練青壯,總歸時日尚短,這些人要上戰場的話火候還欠缺很多。再者許褚也不敢征募太多的人,廬江經曆過叛亂,陸康在時每年也會有一兩次小的動亂,把郡中的青壯一股腦全帶走,誰來幫他看家?因此許褚給辛毗的命令是:盡可能的把最好的兵源給募到郡中來,實在不行,可以在各縣的縣卒裏抽調一部分,如果有哪個縣的縣令、長不同意,叫他自己到舒縣來說。總的人數,以五千到六千人為佳。這樣加上原有的部曲,就能湊足一萬之數,也就不會在天下諸侯中顯得太過弱小。


    許褚隻能增至萬人,而不能喝張邈、橋瑁那些人一樣募兵數萬,並非是許褚做不到,而是不能做。試想橋瑁、張邈,包括孔伷、袁術等等,他們的大本營就在中原,與日後屯兵的地方非常近,有的甚至幹脆就不用挪窩,大本營就是貼著董卓所管轄的領土的。許褚這是吃了廬江郡地處揚州的虧,也是吃了自己身為武人,當初沒有辦法求得美郡的虧。


    試想如果許褚現在是在兗州、豫州的某個郡當太守,莫說兩萬人,以他現在的軍糧、物資,強征至四、五萬也不是不可以。


    但事已至此,想這麽多也沒有了,辛毗與何楨帶著人去各縣征募新兵,許褚亦在舒縣緊張備戰。


    備戰得分兩個方麵:一個是加緊訓練士卒,還有一個就是準備軍糧、物資。訓練士卒,許褚可以假借麾下武將之手,如甘寧、樂進、李整、周瑜等,都被他即日召迴了舒縣,眾將校全力訓練之下,操練的密度跟強度都提高了不少,效果也好上了不少。許褚每每有空暇,也都會去營裏待上半天一天的,有時候還帶上米、肉來勞軍。


    軍糧自不用說,即便是萬人的軍隊,乃至將郡府之中的官吏俸祿等諸多用度合起來算,許褚的糧食也夠吃很久。不但可以吃很久,許褚因為糧多,發給每個士兵的口糧都是實打實的,按每個士兵每月二大石六鬥發放,個別如虎衛營更是每人每月發三大石六鬥,他從潁川帶來的軍糧都差不多夠用一年的。


    物資方麵,甲胄、兵器、輜車、馬匹等,許褚所獲不多,普通士兵作戰用的長矛倒是不缺,但甲胄、盾牌、環刀就不能每個人都武裝上了,甚至從潁川帶來的五千部曲也沒法盡數穿上甲。輜車稍微好些,因為輜車的成本低,許褚缺少用來拉車的牲畜,可用人力代替以補上缺口。最後一個馬,許褚談都不想談,等哪天他富得流油的時候,或可考慮收購馬匹,組建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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