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登士,需遴選冒刃、樂傷、敢死之卒,三者有其一,便可為先登勇士。


    應征投軍的人裏,從軍前身份不一,有吃不飽飯的黔首百姓,也有輕生好義的鄉間遊俠。


    許褚與戲忠一道,在操練時先把相對身手好、武器精熟的人給挑出來。再從裏頭選一百最有膽烈的士卒,設做兩隊,並為一屯。


    典韋跟在許褚與戲忠後麵,見兩人不斷詢問士卒們的經曆、家庭情況等等,問得十分詳盡,不由好奇道:“主公與戲君詢問他們的家中情況,和練兵有什麽關係?”


    許褚笑道:“正因這群士卒要有大用場,所以事無巨細都得問清。先登死士,不僅要精熟武藝,更要奮勇無畏。如何知道一士卒上陣後奮勇與否?當從其遭遇看。”


    戲忠見典韋仍舊茫然,解釋道:“便以方才那批從郟縣來的士卒舉例。這些人都出自同裏,與陽翟中的豪強有血海深仇。主公誅滅張、黃兩家,於他們有恩,所以這些人都是冒刃、樂傷之士。”


    典韋點點頭,“原來如此。”秦漢百姓樸實重義,典韋豪俠出身,更是深有感觸。


    為了挑選一百先登死士,足足花了兩天時間,分做兩隊各五十人,著重訓練。而這兩隊臨戰時作為先鋒,幹係重大,隊率的人選又讓許褚犯了難。


    許褚左思右想,認為張氏宗族從軍的兩個年輕人可以一試,去跟戲忠商量,戲忠頷首道:“可以。張氏蟄伏多年,功業之火高熾。兩人出身書香世家,卻酷愛武藝,想來膽氣亦不俗。”


    許褚便使人將兩人召至帳中,兩人一直跟著大隊人馬練旗鼓,很快就到。


    行過禮後,許褚端詳兩位張氏宗族的後進:二人氣質雷同,年輕氣盛,有英容。特別的地方在於,其中一個手裏握著槊。


    提槊的叫張顧,是剛被許褚舉為戶曹史的張廷之子;另一個則是鄉三老張選之孫,叫張武。


    因為槊的關係,許褚難免對張顧高看幾眼。槊,絕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擁有的兵器,按理說張氏宗族也不應該會有。簡而言之,一把槊的成本高得嚇人,不是勳貴世家、曆代將門的家庭,不會把花大價錢花在槊上。


    許褚到東漢後總共隻見過兩把槊,曾霸居鄢陵縣的韓綜手上有一把,攻打張直時故太尉段熲之子段威有一把。韓綜以武勇自詡,收斂財富多年,段威是赫赫有名的武威段家餘烈,所以兩人才有槊。


    張顧看麵相可能才剛到行冠禮的年紀,他能有槊,說明自小便樂忠於騎術、武道,其父張廷才願意花大力氣弄一把槊給他用。


    隻是初略一看,許褚就覺得兩人很適合率領先登死士。不知不覺,他觀人的本領也變的越來越好。


    “營中枯燥,二位可習慣?”許褚示意兩人不要太拘謹。


    張顧、張武素好武,許褚來鄢陵縣後,被二人視為榜樣,因此見許褚坐於帳中氣定神閑,神情都是傾慕不已。


    張顧答道:“欲效班定遠‘投筆從戎’,營中之苦何足道哉?”班定遠即本朝扶風郡人班超,因功被封定遠候,所以世人習慣稱之班定遠。


    張武亦道:“明府但有吩咐,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兩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上來就顯示出了蓬勃的銳氣。


    許褚對兩人很滿意,問道:“今我與兵曹史戲君、軍候典君一同選出兩隊先登士,然隊率人選難以確定。不知二位……可願擔當此任?”


    先登死士,臨陣為先,攻城拔寨,俱是肩負著最危險的使命。兩人互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張顧(武)願為明府衝鋒陷陣!”


    ……,如是又過十天,洛陽方麵終於來了消息,何進一麵令董卓、丁原與橋瑁按兵不動,一麵又下令催促許褚盡快動身。


    大將軍猶豫不定,首鼠兩端,令朝局走向更加無法預料。許褚自知不能再拖,也等不了郭嘉那邊,與戲忠、典韋,帶著虎衛與新練的一千士卒開往陳留方向。


    此間以典韋率虎衛為後軍,戲忠領八百步兵為中軍,張顧、張武領一百先登士一百步卒為前軍。


    浩浩蕩蕩走到陳留與潁川兩郡交界處,圉縣、扶溝兩縣震動。


    許褚這個行軍路線,太讓人不自在了。先說許褚本人,在士族中人眼裏是跟董卓(現在的董卓)差不多的貨色,驕兵自恃,竊居潁川,若不是如今朝廷內憂外患,你這種出身微末的人也想當官?下輩子吧!再者既然大將軍讓你進兵司隸校尉部,你老老實實過去就是了,偏要兜個圈子從陳留經過。


    扶溝令高會,圉縣令高璁同是出自圉縣高氏,兩個縣離潁川都很近,其中扶溝還在圉縣以南,離潁川郡更近。接到許褚軍隊朝己方趕來,高會、高璁不約而同感到意外及……不爽。


    郡、縣的兵馬沒有明令是不能輕易越境的,但在此時,這條成法已形同虛設。所以每當發生叛亂事時,強縣總以借道弱縣之名經過,實際上卻是乘機要人要糧。


    許褚是一郡‘二千石’,何止強縣,又有大將軍府的詔令為大旗,一旦真要借兵借糧,他們找誰說理去。


    隻能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了。


    而在高會、高璁之後,現陳留太守趙謙也得到了許褚繞道陳留的消息。趙謙自詡名門,向來看不起許褚這樣的‘大老粗’,而且不單從身份上看不起,更從能力上看不起。


    得知許褚故意繞道陳留後,趙謙摸著胡子謂滿堂郡吏道:“汝南一武夫,竟也坐上‘二千石’外鎮太守,荒謬啊荒謬。”


    堂中郡吏轟然大笑。


    趙謙又淡淡問道:“那許褚帶了多少人馬?是往哪個縣去?”


    門下兵曹趙寵,似笑非笑地迴道:“探馬迴報,總計一千餘步卒,由鄢陵縣出發,應是往圉縣方向去。”


    一千餘,還是步卒,又引得堂中一通大笑。要知受大將軍府詔令的四鎮諸侯裏,董卓、丁原兵員精銳,不下萬數;橋瑁強征部曲,更是達三萬之數,聲勢極為浩大。


    “諸位,諸位。”趙謙擺擺手,對眾人道:“許褚雖然憨直粗鄙,好歹也滅了張讓的威風,我等還是不要過於取笑。”頓了頓,再次問向趙寵,“許褚緣何繞道陳留,兵曹心中可有數?”


    “迴府君,或因兵力不足,欲從本郡借兵……,又或者故意拖延時間,本心不想進兵洛陽。”趙寵一邊迴話,一邊心道:府君人如其名,往日裏言談舉止如謙謙君子,今日不知為何對那許潁川十分刻薄。


    趙寵不明白,堂中有一人明白,正是從陰修任上棄官而走的郭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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