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漫,似乎剛下過一場小雨,道路兩旁的樹葉上,還掛著殘留的雨珠。正在去往縣衙路上的許褚,想起方才張穎服侍他洗漱穿衣時將醒未醒的嬌憨模樣,臉上的笑意便蕩漾開來。


    路上碰到熟人,都客氣地向他行禮,每個人看著許褚的笑容,都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以及,在心底坐實了傳聞中許褚的摳門。辦婚禮都省成這樣,許縣令真乃吝嗇……清廉到了一種境界。


    郭嘉昨夜在許褚家裏喝了個通透,起得卻也早,在縣衙門口遇到了許褚。


    許褚忙著娶妻時,郭嘉已在縣中遴選出二百名健卒作為重甲步兵的人選。


    “還不夠,或可降低少許標準,再挑些人。”兩百人離許褚的期望值太遠,在他看來,至少得有五百人的規模,才能展現出威力。


    郭嘉反對,他對許褚說:“降格任用,徒增人數而已。鄢陵縣裏沒有,可以派人到附近地方去找,隻要主公舍得糧食,還怕沒人麽?”


    說來說去,總歸是糧食的問題。但郭嘉的不無道理,不舍得下血本,哪來的悍勇之士投奔。


    當下便找來眾官吏,商議了一個規格,具體還是讓郭嘉操辦。已經招募到的兩百人,許褚就在城西擴建了一處營寨,由典韋著手訓練。


    如此過了幾天,從陽翟突然傳來消息,卻是陰修荀彧等人被任命為朝官,動身到洛陽去了。


    “天子恐怕時日無多矣。”許褚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邊沒有外人,隻有徐庶與郭嘉兩個。


    兩人都對許褚的話感到驚訝,徐庶是因為跟不上許褚的跳躍性思維,郭嘉則是驚訝於許褚的判斷本身。


    “主公何出此言?”郭嘉早就聽人說起過天子的身體不好,但以許褚的交際圈,斷不可能會得知這樣的秘密。


    許褚還沒答話,徐庶反應過來,問道:“莫非此次人事調用,與朝廷黨爭有關?”


    一點就透。


    郭嘉看向徐庶,感歎道:“元直才智過人,堪稱國之俊才。”


    東漢的政治傳統,支撐整個國家主要有三股力量——外戚,宦官,士族。現在洛陽朝中,有以十常侍為首的宦官集團和以大將軍何進為首的外戚士人集團兩個派係。陰修、荀彧、鍾繇等人都屬於後者,此時被調迴洛陽,應該是何進這邊覺得跟宦官攤牌的時機快到了。這個時機無非就是宦官們的權利來源——皇帝,快要不行了。


    “奉孝,你說最終鹿死誰手?”許褚知道結果,但忍不住想聽聽郭嘉的看法。


    郭嘉不在局中,也無法預知未來,笑道:“自古朝爭兇險,勝負往往不到最後一刻不會決出,嘉哪裏知道。”


    “不過……”郭嘉話鋒一轉,“隻要大將軍不犯錯誤,十常侍等人一旦沒了依靠,終隻是蠅營狗苟的鼠輩而已。”


    陰修、荀彧、鍾繇等郡中高官走得急,朝廷甚至還沒來得及任命新的太守。而郭圖,聽說那日被許褚陰了以後也主動辭官,不知去了哪裏。


    然這些都不是許褚該操心的,他隻要知道曆史至少到目前還在原來的軌跡上就可以了。


    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才最要緊。


    又談到礦山,那裏第一批鐵器已經打造出來。命人取來一套新製的裝備,許褚歎道:“這些兵器,不足以武裝虎衛營。”虎衛營便是許褚給他的重甲士取的名號。


    首先用環刀對抗騎兵,是不現實的,唯有長兵器,能在對抗騎兵衝擊時起到效果。


    “嘉有一個辦法,可使虎衛營能有效克製騎兵。”郭嘉忽道。


    許褚與徐庶側耳聽之,但見郭嘉言道,“環刀仍然作為主要兵器,但要加上標槍。騎兵之所以威力巨大,在其衝擊力,以鐵槍擲擊之,阻斷其勢,再輔以重甲環刀,當無所懼也。”


    徐庶亦點頭,讚同郭嘉的觀點。話是沒錯,但許褚要的不是跟騎兵打平手,而是要打得天下騎兵遇到他的虎衛營隻有逃的份。


    縱觀華夏曆史,許褚最耳熟能詳的對抗騎兵的大殺器,非陌刀莫屬。


    陌刀刀柄長約半米,刀身在一米到兩米間,其重約三十斤,鋒利無匹。力士持之,以腰腹旋轉擋著皆為齏粉,可見其威力。


    但許褚不知道真正的陌刀長什麽樣,就畫了個草圖,拿給徐庶郭嘉看。


    兩人一眼看出其中門道,皆道:“主公大才。”


    可實施起來,就沒那麽簡單。許褚把監督冶煉的事情交托給宮嚴做,宮嚴拿到草圖,讓匠人試著打造,因為工藝水平的問題,兩米長的刀身非常容易斷裂,而且成本很高,一把陌刀造出來的材料,可以鍛造十幾把環刀。


    當初開采礦山時,說好的條件是將一部分鐵礦交由李正趙原等人自行處置,可現在看來,光是許褚的手中的資源,到年末能鍛造出刀身一米五長的陌刀五百把已是萬幸,更別提重甲、鐵槍了。


    郭嘉說道:“失信於人,得不償失,但可向其購買。”


    買?哪來的錢糧買?許褚看向徐庶,徐庶苦著臉搖頭,意思很明顯,我們買不起。


    “可向關係好的豪族求助,不夠的部分,可以……”郭嘉頓了頓,笑著看向徐庶。徐庶醒悟道:“借!”


    許褚鬱悶無比,關係好的豪族,不就是張氏一族麽,那還得去求助妻子張穎。堂堂一縣之尊,打欠條,吃軟飯……


    當日迴到家中,已是傍晚。許褚見張穎正在打掃庭院,愧疚道:“卿受累了。”


    自嫁了許褚,張穎的生活確實沒有以前在娘家時那麽悠閑,還經常性要自己動手幫忙家務。許褚是有意找幾個下人打雜,但張穎執意不肯,說既然以前沒有,也不用再耗費錢糧另請,隨嫁來的兩名侍女夠使喚了。


    況且,許褚至今沒替自己謀過家私,這府邸不大,東西也少,張穎更加覺得沒必要多請下人。


    用她對許褚的話說,便是夫君把鄢陵治理好了,整個縣都是夫君的,正該平時節儉些。


    如此明理,許褚越發覺得張穎不愧為名門之女。


    用過晚飯,兩人溫存了會兒,許褚支支吾吾,終將求張穎給娘家遞話的事說了。


    張穎噗嗤一笑,“原來英雄如夫君,也有窘迫的時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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