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早就起來,幹等人來傳喚。正要招唿眾人一同起身,陳義不知從哪弄來一套簇新的衣服,讓他換上。又幫著梳好發髻,用粗布頭巾綁好。最後端來一盆清水,讓許褚好生洗漱一番。


    說來滑稽,穿越到此這麽久,許褚頭一次看見自己的臉。清水裏倒影出的輪廓與他的體魄一樣,跟想象中的曹操大將許褚不盡相同。五官顯得有些憨直,跟帥字沾不上邊,但也不至於說醜陋,配上他的身姿,亦可用英武兩字形容。


    隻要不是滿臉橫肉就好。


    準備妥當後,就跟著使者前往太守府。因距離許褚過夜的客店不遠,走了一炷香時間就到了。


    宮肅低唿道:“好氣派的房子。”


    漢代建築風格大氣,講究順應自然,即西漢武帝時大儒董仲舒提出的所謂‘天人合一’。這太守府規製上雖不能與遠在神都的皇宮相提並論,但也超出了許褚的想象,十分巍嚴氣派。或許因為郡內仍有匪患的緣故,大門兩側站著一隊帶甲士兵,手握長戟,氣勢森嚴。


    進門後府內的布置倒也簡約,穿過一處庭院,便來到府中正堂,想來府君議事都在這裏進行。


    “爾等在此等候片刻,容我通稟一聲。”使者說完,入堂稟告。當即又迴身出來,請許褚等人進門。


    堂內兩側站著一幹官吏,隨侍府君左右。府君本人高坐於主位上,儀態翩翩,注視著許褚等人。


    “大哥,你別發愣啊。”陳義扯了扯許褚衣袖,輕聲提醒。


    許褚恍然大悟,一緊張連禮數都忘了。庶民遇見官員,是要下跪的。路上使者受郭圖囑托,關照過許褚,潁川太守名叫陰修,不是個拘小節的人,到時候見了麵,半跪行禮便是,也顯得不卑不亢。


    這郭圖真不愧是善於拍馬逢迎的人,對上官的性格癖好看得很清楚。


    許褚半跪行禮,說道:“譙縣許褚,見過府君大人。”


    陰修說了句免禮,待許褚等人站定後,環顧左右笑道:“此正如公則所言,相貌堂堂,孔武有力,有幾分當年舞陽侯的風範。”


    眾人深以為然,許褚身長八尺,體魄強健,給人感覺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那府門前精挑細選的帶甲士,與許褚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之前郭圖又已將路上遭遇說於堂中諸人,對於許褚等人擊退數量遠超自己的賊匪,又曾在譙縣組織人力抵抗葛坡賊人這兩件事,所有人都是大為讚許。


    陰修此人雖然在曆史上名不見經傳,但在潁川太守任上,提拔了許多俊才。堂中諸人中,有功曹鍾繇,主簿荀彧,計吏郭圖三人在後世名聲最顯。另外如張禮、杜佑等人,也是一時之選。


    陰修以手按眉,貌似思考。在他眼裏,許褚這種以武力見長的人才份量遠遠不如出身於世家的年輕俊彥。


    府君態度曖昧,沉吟不語。郭圖見狀,亦不肯多言好話。其餘諸公大多出身世家,對許褚這種輕俠之流並無甚特殊好感,便也沒什麽表示。


    許褚與幾個兄弟立在堂中,一時間有些尷尬,他心下暗歎:難道真被子範說中,隻是場鏡花水月麽?


    關鍵時刻,一人出列,乃是郡中賊曹掾杜佑。杜佑提議道:“府君,吾觀此人英武非常,對付賊軍流寇又屢次有建樹,可見不但作戰勇猛,更有禦兵之能。恰逢時會,我大漢正需此等驍勇善戰的將才,不如府君調五百健卒歸其統領,以應不時之需。”


    杜佑身為賊曹掾,主一郡治安盜賊事,他這番話其一是希望陰修不要錯過許褚這樣的人才,其二則是對陰修入潁川以來的施政進行委婉建議。所謂恰逢時會,指的是現在天下不太平;所謂大漢需要將才,是提醒陰修要更加重視本郡的武備。


    許褚自然聽不出其中門道,可其他諸吏都一點就通。


    又一人向陰修說道:“杜君所言甚是,府君自被朝廷任命坐守潁川以來,教化百姓,治水興農,政績斐然,時人無不稱道府君之英明。若再加強武備,得精兵悍將保一方平安,則府君之功績,定當流芳後世。”


    許褚看向說話之人,但見其相貌堂堂,位列左側首位,其地位應在諸吏之首。


    此人正是功曹鍾繇,是府君門下第一要職,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由此可見陰修對他的喜愛與器重。如果杜佑的話是委婉的建議,那麽鍾繇的話就直接了許多,效果也明顯了許多。


    陰修頷首,道:“元常所言,甚合我意。”隨後看向另一人,說道,“不知文若有何高見?”


    問的自是鼎鼎大名的‘王佐之才’荀彧了。荀彧是主簿,職權類似太守的秘書,與陰修向來關係密切。他的建議也非常重要。


    許褚聽到文若兩字時,心裏也咯噔了一下,眼睛便直勾勾看著荀彧,隻差沒流口水——這要是以後能成為我的人該有多好。剛好荀彧也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兩人眼神交匯,許褚分明從中看到一絲感謝的意味。對了,路上遇到那個說來找族兄的荀平,難不成就是來找荀彧的?這倒是不錯的利好。


    但聽荀彧聲音溫和,娓娓說道:“杜君與元常所說均是正理,彧深表讚同。”


    鍾繇跟荀彧兩人的話,或多或少能代表潁川世家的聲音,陰修不再猶豫,令許褚暫行軍侯之職,領五百軍卒,直屬於太守。


    許褚當即拜謝,“必不辜負府君大恩,誓死捍衛大漢國土!”


    ...............


    “大哥,小弟怎麽覺得像做夢一樣?”出了太守府,子範仍舊難以相信。


    陳義冷笑幾聲,道:“大哥之名,在沛國如雷貫耳,當個軍侯又有什麽?你們聽說過夏侯惇吧?”


    宮嚴點頭,道:“聽很多人說過這個夏侯惇,據說十幾歲的時候就因為有人侮辱了他的老師,所以將其殺死,之後他的勇名便傳播開來。”


    陳義曬然,說道:“他的名氣之所以蓋過大哥,並不是他的武勇超過大哥,而是因為他的祖上是夏侯嬰。”


    許褚明白陳義說的是實話,也是他們不得不麵對的一個事實。不過現在他至少有了立錐之地,以後會怎麽樣,就難說了。


    總之不到萬不得已時,我是不會跟著曹老板混了,許褚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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