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崖山頂,凜然的山風,拂動林海浮雲,伴著幽然不絕的嗚咽,仿若孤鬼野鬼的哭泣,給這方天地添了一抹清冷幽然。


    抬首望天,紅塵富貴,不在此間;


    蕭蕭殺殺,冤魂野鬼,遊曳人間。


    三更時分,斷魂崖,活人斷魂,死人常存的地方,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斷魂崖上,負手眺望著遠方的天地林海,輕輕道:


    “韓嘯川,你不該騙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找出來!”


    “梁青月已死,那麽接下家,輪到誰了呢?哈哈……年年歲歲祈平安,我隻希望,你們不要死在別人手中。”


    輕輕的呢喃低語,在風中飄散開來,伴著一抹肆意的癲狂和森然。


    “殺人償命,你們的命,隻有我來收!不久,你們就是收到一份大禮。”


    有人年年歲歲祈安康太平,有人日日夜夜祈殺生償命!


    ……


    十二月二十八,晴,宜嫁娶,祈福,出行;忌開市,齋蘸,安葬。


    常山通往河間的馳道上,一輛通體漆黑樸實無華的馬車正孤零零的前行著。


    晨曦明潤的清光,灑落在層層疊疊的霜菱雪花上,泛著斑斕通透的五彩光芒,煞為美麗。


    拉車的黝黑駿馬打了個響鼻,百無聊賴的抬起前蹄,踩踏著眼前的五彩流光,追逐著,卻怎麽也覓之不盡,頗顯閑然。


    無聊悠閑的還有車廂外的趕車之人。趕車的車夫帶著一定帽簷寬大的氈帽,懶洋洋地靠躺在車廂上,微微閉著雙眼,寬大的氈帽,不僅遮住了略顯清冷的寒風,也掩住了其麵容。


    “哈……欠……”


    車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伸手握住身旁的馬鞭,打了個空響兒,趕了趕步伐稍顯緩慢的黑馬。


    聞聽空中的鞭響,黑馬並未受到驚嚇,搖搖頭,打了個響鼻,似對車夫的幼稚舉動頗為不屑。


    “我說小黑啊,你不要這麽不識趣兒,不要以為我舍不得打你?快點走啊!”


    車夫懶洋洋地揮揮手中的馬鞭,佯怒道。


    “哼……哼……”


    聽聞車夫的威脅之語,名為小黑的駿馬哼哼了兩聲,不為所動,依舊不急不緩的行著。


    “嘿,我這暴脾氣……”


    車夫高高揚起手中馬鞭,狠狠落下,但在落到馬背上時,卻收了力,聲音雖響,但卻沒什麽威力。


    對於這種不痛不癢仿似撓癢癢的一鞭,小黑轉頭,瞪著圓滾滾的雙眼,斜睨著車夫,而後轉過頭去,踢了踢地上的積雪,打了個響鼻。


    車夫一愣,他竟然從小黑的眼裏看到了鄙視和傲嬌,稍頃,車夫才方才反應過來,他好像被一匹馬給鄙視了。


    “你個臭馬,竟然敢鄙視我?”車夫怒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你,烤肉吃?反正我還從未吃過馬肉呢!”


    “踏……踏……”


    小黑好似沒聽到車夫的凜凜殺意,像一個傲骨嶙峋的書生,縱你刀斧加身,我自橫刀向前笑,負手但提兩昆侖,何懼何怕之有?邁著方步,傲然前行!


    “呃……”


    看到小黑嶙峋傲骨般的模樣,車夫一時頗為無語。正所謂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這個道理,放到眼前這兒,好似也還說得通。


    而且,他也不能真殺了眼前這匹馬不是,先不說這是他花了一百兩銀子買的名為黑胭脂,吃頓肉怎麽也換不迴那一百兩白花花的雪花銀;單就常山到河間就有上百裏的路程,若是殺了這匹又懶又傲嬌的馬匹,沒有代步的工具,他不知何時才能趕到河間。


    這就是最大的症結所在,車夫勾勾唇角,微暖的光芒垂落,帶著一抹晨露的清潤,最終卻化為一抹苦笑,討好道:


    “你要是走快點兒,我們就能快點到河間,然後嘛,你就能少受點風吹雪襲之苦,也能快點吃上好吃的,你說對不對?”


    威逼不成,那就利誘,大丈夫能屈能伸,也沒什麽值得羞愧的。


    “嘶……昂……”


    好似聽到了好吃的,小黑頓時來了興致,仰首長嘯一聲,而後甩開四蹄,向前奔跑而去。


    馬是好馬,是難得一見的黑胭脂;車是好車,外麵雖然儉樸,但內部卻裝飾雅致精美,鋪著厚厚的被褥繡毯,車塌上還放著一個紅泥火爐,上麵放著一個陶罐,氤氳的霧氣飄渺,添了車內縷縷清潤和溫暖,亦有一抹清香繚繞,驅散了冬日裏的幹燥沉悶,厚重的車簾,將外麵的寒風牢牢阻隔在外,車內車外,仿似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所以,盡管馬匹跑的飛快,馬車卻沒有任何顛簸之感,車內沉穩如平地,連紅泥火爐上陶罐內的水花也沒曳出絲縷。


    車夫滿意的點點頭,暗罵了聲“吃貨”,而後再度懶洋洋的靠在馬車上,壓了壓帽簷,仿似要再來個迴籠覺。


    臨近年節,該迴家的都已經迴家,不能迴家的也都趁著僅有的一點空閑時間休息休息,懶得出門,所以整個馳道上,也沒什麽商旅遊人,車夫也不虞撞到什麽人,也就任由馬匹狂奔,也任由自己雙目緊閉,雙手輕合。


    “小書生,你還真是無聊啊!”車內,忽然傳來一聲輕柔戲謔的聲音,染了晨曦的明光,顯得格外清亮。


    “傾幽,你醒了?”


    趕車的車夫,自然是離開常山的唐笑風,而車內躺著的人毫無疑問是楚傾幽。


    不知是赤焰金頂蛇蛇膽的藥效,還是蛇毒之故,唐笑風從常山城中辦完事迴來後,楚傾幽還未睡醒,整個人睡的極沉,連他迴來也沒察覺。


    但看到楚傾幽唿吸正常,麵色紅潤,並非蛇毒發作的症狀,唐笑風也就未擾她,向老兩口辭行後,直接將其抱上馬車,離開了常山。


    從離開老兩口的小酒館到現在,已經走了大約兩個多時辰,一路上楚傾幽都昏睡不醒,好在其氣色愈來愈好,唐笑風也就徹底放下心來,悠然的打著盹兒,享受著冬季難得豔陽天,偶爾無聊時,逗逗拉車的小黑,倒也悠閑。


    “沒呢,還沒睡醒呢?”車廂裏傳來一聲慵懶惺忪的聲音,略帶一絲不滿道:“小書生,你吵到我啦!”


    “身體感覺怎麽樣?”沒有理會楚傾幽的不滿和抱怨,唐笑風笑意盈盈道。


    “嗯,感覺好多了!”懶懶散散的聲音過了片刻,再度響起,猶帶著一絲抱怨:“我說了,小書生,別打擾我,我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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