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鬆風萬壑樓的競寶會在開春時分舉行,距今大致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楚傾幽不知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啦!”


    楚傾幽仿似猜到了唐笑風心中所想,笑意盈盈道:“有雨月流雪丹和赤焰金頂蛇的蛇膽在,再加上我的修煉的功法正好克製赤焰金頂蛇的蛇毒,雖不能完全清除,但絕對可以堅持到那個時候!”


    聞言,唐笑風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明天向餘味他們辭行後,就買一輛馬車南下河間吧!”


    既然有了決定,唐笑風的心情一下輕鬆起來,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絲對前路未知的迷茫和恐懼。


    人類對於未知,總是充滿迷茫和恐懼,但隻有路在腳下,就會充滿希望和美好!


    “嗯,蛇膽浸泡的時間差不多了,你可以服用了,再浸泡下去藥效就會流失。”


    說話間,唐笑風從酒壇中取出那枚蛇膽,此時的赤焰金頂蛇蛇膽,完全沒了先前那種陰戾和乖離,隻剩下純粹的清、澈、淨、明,無絲毫絲縷的雜質,如初生孩童的眼眸,還沒有沾惹紅塵俗世萬象那般,純淨無瑕,明潤清澈。


    “好美啊,這可要比那些珍珠琉璃漂亮多了,“仙人采月華,玉霄盛仙露,伴我白螺杯,換來觀音淚”,觀音淚,此時此刻,唯有這個詞,方能形容它的美啊!”


    楚傾幽目不轉盯地看著唐笑風手中的蛇膽,微歎道:“小書生,你說是不是?”


    “確實很美。”唐笑風應道,而後將手中的蛇膽遞給楚傾幽,道:“不過嘛,你沒時間欣賞了,快點吃了,否則藥效就流失了!”


    “哼,煞風景!”楚傾幽接過蛇膽,不滿地冷哼一聲,繼而聲音軟軟道:“越看越漂亮,我都舍不得吃了,小書生,你說怎麽辦啊?”


    “涼拌嘍!”唐笑風挑眉笑道:“你既然舍不得吃,那就留著看吧。我現在餓了,出去看看方伯的雞湯熬好沒有,你自個兒留在這兒慢慢欣賞吧,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絕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小書生,你……”


    說罷,唐笑風不理會楚傾幽氣急敗壞的聲音,開門向後院廚房走去。


    廚房內,方伯和方嬸並不在,顯然已經去休息了,畢竟老兩口年紀大了,身子骨經不起折騰。


    但在休息之前,老兩口倒已將飯食準備妥當,一個鍋裏煮著粥,一個鍋裏熬著雞湯,咕嘟嘟泛著氣泡,一股清香彌漫整個廚房。


    除了粥和雞湯外,老兩口還給唐笑風他們準備了幾個饅頭一碟鹹菜,饅頭和鹹菜雖然隻是普通人家的食物,算不得雅致精美,但勝在量大足夠,吃飽絕對沒問題。


    古人雲:食但求果腹而已,不可貪圖口舌之欲,對於普通百姓而言,一舍一田,一妻一子,食可果腹,衣可禦寒,亦足矣。哪有什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要求?


    在吃食上,唐笑風向來沒什麽要求,而且這一天來迴奔波,也沒好好吃過飯,先前倒不覺得,但此時放鬆下來,又聞到了廚房內飯食的香味,頓時覺得饑餓難耐。


    於是找了一張凳子,盛了一碗熱乎的稀粥,饅頭就鹹菜,大口吃了起來。


    半炷香後,兩碗稀粥,三個饅頭下肚,唐笑風頓時覺得全身暖洋洋的,神清氣爽,全身的疲累瞬間不翼而飛。


    “吃飽喝足,人生一大樂事啊!”


    唐笑風將碗筷收拾好,不由感慨了一聲,而後返迴屋子,恰看到楚傾幽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麵色紅潤,比之先前多了幾分神采,那枚赤焰金頂蛇蛇膽已然不見蹤影,地上有一灘烏血,顯然已被她服用。


    “你不是說不舍得吃嗎?”酒足飯飽的唐笑風倚著門框,笑眯眯問道。


    楚傾幽抬頭看了一眼悠哉悠哉的唐笑風,有氣無力道:“這世間美好的東西太多,若僅留戀一件,未免錯過其他更多美好的事物,豈不可惜?”


    隨即,聞著從窗牖間飄落屋內的飯菜香味,可憐巴巴道:“小書生,你再不給飯吃,我就要餓死了!”


    唐笑風笑道:“你還有力氣說話,顯然一時半會起不了。”


    “你……真不該叫你書生,書生讀聖賢書講仁求義,你……你卻這般殘忍,黑心黑肺的黑書生!”楚傾幽憤憤道。


    聞言,唐笑風不由失笑,道:“我雖然從小在英賢書院長大,卻沒怎麽讀為國為民的仁義大道理,也不是大先生的弟子,書生這個詞,於我而言本就不貼切,再者說了,我的年紀比你還大半歲,這個小字就更不貼切了。”


    “知之不明,識之有晦,行之有限,謂之小也!學無先後,達者為先,你沒我的學問大,不叫你小書生,叫你什麽?”


    楚傾幽輕笑一聲,臉上露出一抹狡黠,宛如一隻小狐狸。


    唐笑風看也沒看楚傾幽,臉上一派輕鬆閑然,一抹笑容微垂嘴角,仿若流雲清泉,優雅從容,對楚傾幽的狡辯仿似絲毫不在意,也沒打算反駁。


    看著唐笑風閑散悠然的模樣,楚傾幽不由一愣,放在以前,麵對自己這番蠻不講理的狡辯之言,眼前之人少不得要引經據典,講幾番大道理,辯駁幾句,而後在自己的胡攪蠻纏下麵紅耳赤,沉默無言,那會像現在既不接話,亦不辯駁,還一派悠然閑然的模樣,那又以前的可愛啊!


    看著,想著,楚傾幽眼中不由閃過一縷莫名的情緒,煩躁不已:“酒不給我喝,飯不給我吃,還在我眼前晃蕩?小書生,你快點出去,我要睡覺了!”


    聞言,唐笑風抬頭看了看楚傾幽,見到她已經將自己整個埋進了被褥中,隻剩下長長的青絲露在外麵,如一汪泉水,垂落床榻,輕盈柔和。


    搖搖頭,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看到楚傾幽已經睡下,就沒再追問,隻是輕輕道:“你剛服了赤焰金頂蛇的蛇膽,現在不宜進食,兩個時辰後方才可以吃飯,屆時廚房的雞湯也剛好熬好,粥的溫度也恰好適宜。”


    說著,唐笑風發現楚傾幽並未答話,繼續道:“待會你要是餓了,就喊一聲方伯方嬸,我出去一趟!”


    唐笑風起身走到門口,又似想到了什麽,迴頭輕笑一聲:“哦,對了,忘了提醒你一件事,我給方伯方嬸說咱倆的關係是兄妹,我是兄,你是妹喲,待會千萬別說漏嘴了!”


    說罷,轉身關上屋門,消失在黑夜中。


    隨著唐笑風的離去,屋內又恢複了靜寂,唯餘燭火搖曳的輕音泠泠不絕。


    “兄妹?”良久,一聲清潤的聲音在屋內響起,若然石上清泉般澄澈無瑕:“哥哥嗎?”


    稍頃,楚傾幽微微坐起身子,靠在床頭,把玩著手中那枚江湖人人夢寐以求的聖尊令,神情似笑非笑,搖曳不定的燭火,映入女子深邃無垠的雙眸中,如墜深淵,不見分毫。


    “王星移,天下亂,聖令出,四海一!”


    稍頃,楚傾幽輕輕呢喃了一聲,神色晦暗莫名,但下一刻,一抹明豔優雅的笑容出現在其麵容上,瞬時衝淡了屋內的凝滯寂然,溫潤如春:“天下亂也好,四海一也罷,也不是一塊小小的令牌所能決定的!”


    “啊……”打了個哈欠,楚傾幽又重新溜進被揉中,慵懶的聲音緩緩淌出:“困死了,該好好睡一覺了!”


    出了酒館,迎著清冷的寒風,僅有的那一抹困意瞬間消失無蹤,唐笑風微微加快了步伐,反正他也睡不著,不如連夜進城,早點將該辦的事兒辦妥當。


    常山距河間雖然不遠,但也不算近,大抵有十數天的路程,不若邊城混亂之地,中原腹地海晏河清,四海競平,管道暢通晏然,沿途郡縣城鎮驛站渡口林立,隻要有錢,倒也無需準備什麽食物幹糧之類。


    但馬車衣服等代步禦寒之物卻是必需之物,楚傾幽中了毒,身子骨弱,經不起風寒顛簸,這些東西務必要準備妥貼;而且他也需要知會餘味等人一聲。


    事情看似不大,也簡單,但零碎雜亂,辦完也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常山,不欲惹麻煩,自然是越快越好,以防事情有變,且楚傾幽的傷也不容有失!


    想到這裏,唐笑風的腳步加快了幾分,凜然的山風中,帶著常山城臨近年節時分的喜慶歡樂味道,微微淌入他的手中,心中,很淡,卻很暖。


    新年換舊年,新顏換舊顏,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濁酒換新杯,玉壺盛冰心,年年歲歲祈安康,歲歲年年願太平。


    “願來年美好,願來年平安,願好人有好報!”


    唐笑風望著巍峨高大的常山城,微微輕笑一聲,年年有不同,有人生有人死,但歲歲也相同,人人都祈願安康太平。


    一聲安康太平,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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