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最大的問題就是耳根軟,容易聽信讒言,他聽信了魚朝恩的讒言,輕率做出了收迴延州油井的決定。


    本來一點火油他也並不在意,李鄴派兵保護油井,也在情理之中,隻要不幹涉延州政務,他也能睜隻眼閉隻眼。


    但魚朝恩一再誇大火油的作用,一再抨擊李鄴擅自在延州駐軍,性質惡劣,李亨頭腦一熱,便掀桌子翻臉了。


    現在李鄴占領了蕭關,發出嚴厲的警告,若不理睬,河隴鐵騎直接占領延州,朝廷是戰還是不戰?戰就是事態擴大了,不戰朝廷將顏麵無存。


    意識到事態嚴重,李亨緊張問道:“那依相國之意,朕該怎麽辦?”


    “陛下,微臣建議和李鄴談判,還是恢複延州原狀,河隴和朝廷簽署一個礦產開采協議,有償開采火油,要支付給朝廷一定的補償,其次不要直接駐軍,而是以外聘武士的方式保護油井,陛下覺得呢?”


    李亨想了想,這個方案不錯,有理有據,且合理合法,朝廷也保存了麵子,


    “那蕭關呢?他肯放棄嗎?”


    “卑職會說服他,雙方皆不在蕭關駐軍,交給蕭關縣管轄,作為普通稅關,陛下,其實蕭關防禦的意義並不大,河隴軍如果想南下,鹽州、夏州、銀州,峽穀很多,微臣年輕時去過。”


    李亨無奈,隻得答應了,“愛卿盡快出發吧!辛苦愛卿跑這一趟了。”


    “微臣盡快出發,但希望陛下做出決定後,不要再更改,內宦雖然忠心陛下,但他們長年在深宮,不了解情況,會做出誤判,反而激化矛盾。”


    李亨臉一熱,點點頭,“朕自有決斷!”


    韋見素走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李輔國沒有再在這件事上拱火,李輔國也知道事態嚴重,萬一李鄴真殺到關中,自己小命難保,這個時候隻能先忍一忍,事態平息了再說。


    中午時分,武德酒樓內人聲鼎沸,在二樓的一間雅室內,李岱和獨孤明正在對坐飲酒。


    “賢弟好像心事很重,為何?”獨孤明笑問道。


    “壓力大啊!”


    李岱歎了口氣,“你知道我今天上午是什麽感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恨不得地上有個洞,我直接鑽進去。”


    獨孤明微微笑道:“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而且以後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多,東麵的戰事結束,天子和朝廷的關注就會轉移到西麵來,賢弟要有心理準備。”


    “我再三考慮,已決定辭去相國之位!”


    獨孤明微微一驚,隨即又理解了,朝廷越來越關注李鄴,李岱作為父親,夾在中間非常為難,辭去相位也是迫不得已。


    “辭去相國也好,眼看朝廷要進入多事之秋,像我這樣,反而能超然一點。”


    李岱不解問道:“多事之秋是指要發生什麽事嗎?”


    獨孤明點點頭,“安史之亂結束,以前因為戰亂而壓製住的很多矛盾都會爆發出來,比如統治集團對武將的態度會完全不一樣了,徹底失去信任,還有太上皇,雖然他年事已高,但他這個人不折騰到閉眼那一刻,他不會善罷甘休,另外,我聽說一批皇族準備鬧事,就不知和太上皇有沒有關係。”


    李岱有些驚訝問道:“是哪些皇族要鬧事?”


    “具體我也不清楚,最初是聽說薛王的錢財埋在王府內,被安祿山的士兵搜到,全部搶走了,現在安祿山和史思明的叛亂結束,他的財物也沒有還迴來,他心中不滿,就要求朝廷賠償,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李岱點點頭,“這件事我知道,薛王來政事堂鬧過幾次,我們都告訴過他,不光他一個人財富被洗劫,還有很多皇族權貴的財富都被搶劫了,這就是戰亂,他不管,聽說他還跑到天子那裏去鬧,最後不了了之。”


    “可沒有不了了之!”


    獨孤明冷笑道:“薛王又找了十幾個遭受同樣命運皇族權貴,成了一個聲討團,集體要求天子補償他們的損失。”


    李岱搖搖頭,“這些人真是愚蠢,一個人或許會稍微補償一點,這麽多人,誰能補償得起?不過他們的財富沒有存放在寶記櫃坊嗎?”


    “別提了,本來是存放在寶記櫃坊,但安祿山造反消息傳來後,大部分權貴皇族都把錢財提走了,我以為他們會自己運走,沒想到他們還是埋在長安各地,有的埋在府宅後院,有的埋在農莊裏,結果安祿山拷打他們的家丁,都交代出來,錢財全部被掘走,如果他們依舊放在寶記櫃坊,我還會替他們運到成都去,這幫愚蠢的家夥。”


    李岱沉吟一下道:“鄴兒給我說過,在攻下洛陽後,皇宮寶庫裏發現了一部分權貴的財富。”


    獨孤明向兩邊看了看,壓低聲道:“是單獨給伱說的,還是公開告訴你和韋相國?”


    “是單獨給我說的。”


    “那賢弟就保持沉默吧!鄴兒養軍每月都需要幾十萬貫軍俸,現在可不是做好人的時候。”


    “我知道,我就給兄長說一說。”


    獨孤明給李岱斟滿一杯酒,問道:“賢弟真要辭職?”


    李岱點點頭,“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遞交辭呈!”


    李岱迴到府上,妻子裴三娘一臉不高興地上前道:“李岫來了,我沒趕他走,在客堂呢!”


    李岱今天的心情本來就不太好,聽說大哥李岫來了,他臉色微微一沉,勉強道:“我去見見他!”


    裴三娘一把拉住丈夫,叮囑道:“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氣壞了不值得!”


    李岱點點頭,“我知道!”


    李岱對這個大哥反感到了極點,已經不止一次來騷擾他,要錢要房子。


    之前安祿山占領洛陽的消息傳來後,長安房價暴跌,金銀價暴漲,李岱聽從兒子的建議,在族人們的一致支持下,拋售了族裏的白銀,抄底買了近二十座一畝的院子,成功解決了年輕一輩孩子們的住房問題。


    但李岫作為西祠家主,他卻沒有這種遠見,相反,三個長輩他在他慫恿下,還把宅子低價賣掉了,迴到長安,三個長輩沒有宅子住,不僅把李岫罵得狗血噴頭,還強行搬進了主宅,和李岫擠在一起。


    李岫便不斷跑來騷擾李岱,要求他分給西祠一半抄底的宅子,自然被李岱一口迴絕。


    最後李岫不得不賣掉兩座酒樓,在鹹陽縣和新豐縣買了三座院子,才解決了三個長輩的住房問題,這個決定卻引起了其他族人的強烈不滿,這等於是拿大家的錢,去解決三個旁枝家族的住房問題,他們自己賣房的錢卻沒有拿出一文公用。


    最後鬧得一地雞毛,所有的庶房和幾家旁枝都脫離了西祠,迴歸東祠。


    目前西祠堂隻剩下李岫、李崿、李嶼和李岷四個嫡係和三個旁枝長輩,其中李崿和李岷因為效忠安祿山而被清算,兩人連同子女一起被發配嶺南。


    李岫很幸運,本來他要成為安祿山的相國、戶部尚書,結果被兒子李渝一刀斬斷了右手腕,成了殘疾,安祿山也將他棄如破履,不再用他,他反而因禍得福,沒有被清算。


    當然,這是他兒子李渝的功勞,隻是父子二人從此反目,李渝出任涼州長史,也沒有給父親寫過信。


    李岱走進客堂,李岫皮笑肉不笑地迎上來,“五弟很忙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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