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都城最香醇的酒不在皇宮,也不在號稱天下第一樓的【第一樓】。


    風都城最美味的菜也不在皇宮,也同樣不在第一樓。


    說起享受的地方,風都城裏那些家底殷厚的公子哥們,第一個想起的,一定是——銷魂天。


    銷魂天坐落在風都城最繁華的地方,是一座三層的八角樓閣。雕梁畫棟,勾心鬥角。


    洛河圖以及他的堂弟,此時就坐在二樓的窗邊喝酒。當然,洛無涯是在喝,洛河圖是在灌。白白糟蹋了銷魂天的那些好酒。


    “醉臥美人膝,醒握殺人劍。洛將軍好酒量,好氣魄。”


    洛河圖喝的醉醺醺的聽不出那話裏隱含的諷刺,但他邊上的洛無涯可是聽得真真的。


    洛河圖這副快淹死在酒壇裏的樣子,哪像是有氣魄?


    雖然洛無涯從小就跟著慕容神棍混,鮮少迴家,和洛河圖雖說是堂兄弟,感情卻談不上深厚。但是他的兄弟,他決不允許別人看不起。更何況是被妓院裏的一個小丫頭看不起。


    洛無涯抬頭打量聲音的主人。


    現在的大家閨秀都打扮地像妓女,而妓女卻打扮地像大家閨秀。麵前的這個女子的打扮,乍一看會以為是哪位大家閨秀的侍女。


    這個女孩的臉清秀幹淨,笑得也極為幹淨,隻是眸子裏是隱不去的世故老練。


    “我叫開心。我們小姐請你們過去。”


    赫然也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口吻,仿佛她真的背靠著某個官宦人家的大樹。


    但是這一下,洛無涯反倒被勾起了興趣。


    世道變成這樣,這些男人的惡趣味也是很主要的因素。


    “你確定你們大小姐說的是‘你們’這兩個字?”洛無涯看了看趴在桌子上醉倒的洛河圖,促狹地對著那個小侍女笑道。


    “我們小姐要的是走著進去的人,而不是抬著進去的大狗熊。”小侍女笑的比洛無涯更加促狹。


    風月場裏混過的小丫頭,輸什麽都不會輸在嘴上。


    ……


    “不會掉下去吧……”蟲子憂心忡忡地抓緊了馬車的坐墊——雖然這樣一點用處都沒有,他還是忍不住要緊緊抓住。現在他們的馬車,正懸在萬米高空。


    “放心。”白靈淡定地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


    勞拉和淩殤執意要和他們分開,他們兄弟的血仇還等著他倆去報。雷霆應該會遭遇一些小困擾。冰河在想著。


    此時馬車裏,坐了三個人。白靈,他,還有蟲子。


    好吧,冰河承認他也有點害怕。


    幽靈馬車奉行的是“直線最短”原則,所以為了減少路程,他們不得不靠著把馬車掛在兩根繩子上橫渡那三丈來寬的天塹。


    冰河他們此時都坐在車廂最末端,以免打破平衡被馬車從前麵出口兜下去——馬車門前擋著的活動門扇怎麽看怎麽不靠譜。


    不管如何,最後他們還是安全通過了那個大峽穀。蟲子心有餘悸地迴望,拍了拍胸口。


    峽穀這邊早有銷魂天的人準備的馬匹,白靈已經手腳利落地在他們的幫助下給馬車換上新的腳力。


    “以後就算繞路也不要這樣了……”蟲子皺著眉頭。他剛剛隻是瞄了一眼那個深淵,頓時頭暈目眩趕緊退了迴來。


    “接下來會有條河,我們乘船。”白靈已經做到了車轅上,示意冰河和蟲子上車。


    “還要……我暈船……”蟲子哀嚎。


    蟲子看到那條波濤洶湧的大河,又開始犯怵:“我們……還是……繞路吧……翻船了可不好玩……水裏那麽冷……”沒等他說完,冰河已經一把把他拉上了那條栓在岸邊仍然在劇烈搖晃著的船。


    水勢雖不如春夏大,但這條河依舊水勢兇猛。號稱“鵝毛落水沉”的落雁河。雖說名字很美,但在船上的人恐怕一點不覺得美。


    此處河道狹窄,水勢湍急——湍急到現在這麽冷的天,居然沒凍上。雪片落進河裏,立刻被河水卷著奔流而去。


    冰河看著白靈依舊如常的臉色,不禁想要感慨:幽靈馬車果然名不虛傳,幽靈馬車的主人,更是……該說什麽來著?以往這類詞匯都是蟲子接口的……冰河看向蟲子,見到蟲子正小心翼翼扒著船舷,不禁莞爾。


    “還有多久能到風都城?”冰河暗裝鎮定。


    “五天。”白靈眼都沒抬。


    ……


    “見過吾王。”許毅然一鬆開駕著羅斯的手,手上那輕的幾乎沒感覺的西域商人就跌坐了下去,隻見他順勢半跪行禮。


    風易揚的心情看起來並不算好。許毅然悄悄抬眼打量,隻見風易揚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祝他好運吧。許毅然邊輕手輕腳退下邊想。那個年輕人其實挺招人喜歡的,不知怎麽王上卻不待見他。帝王都有些怪脾氣吧。許毅然聳聳肩。晉陽王那兒又該去看一看了,聖上總對他不放心。


    風易揚抿著薄薄的嘴唇,看著低著頭跪坐在地上不住發抖的羅斯。


    如此狼狽,如此低賤。但為什麽覺得……誘人?!……哈!


    風易揚突然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跪坐在地上的羅斯仿佛察覺到了什麽,輕輕地抬頭。風易揚還未完全綻開的笑頓時僵在臉上。


    該死!!


    風易揚緊緊皺起了眉頭,想要移開自己的目光,可是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卻顯得艱難萬分。因為失血白皙地近似透明的臉,微微顰起的眉毛,深邃地仿佛刀刻斧削而又顯得精雕細琢的麵龐,滿溢著無助的暗紅色眼睛……


    就算移開了眼睛,這個西域商人的麵孔卻像刻在腦子裏一樣不停在眼前迴放。忍不住,還想再看一眼。


    夠了。


    “聽領隊說,圖紙是你帶給他們的。”風易揚的聲音猛然一凜,“兵者,國之大事。這等利器的圖紙,怎會落到你一個商人手裏?”


    “迴陛下……”羅斯的聲音帶著顫抖。並不是害怕,而是失血和寒冷帶來的戰栗。“據小臣所知,火藥在風徹大陸也早有應用,隻是當年太依賴於自然之力而沒有發展。在下的家遠在西域,無法得到自然之力的庇佑,父親為了保護我們不受傷害,苦心鑽研,才造出了這樣的利器。”


    羅斯在迴答的時候,一直揚著頭。虛弱,但又不卑不亢。


    風易揚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像是被裏麵隱藏著的某種東西勾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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