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彌漫著被凜冽的強風卷起來的巨大雪片,時而嗚咽時而唿嘯,即使在馬車內也能感受到寒冬的力量。白靈的臉藏在鬥笠下,看不清她的表情。馬車依舊平穩地行駛在厚厚的積雪上,瞬間降落的雪片覆蓋了車轍,快速駛過的白色車廂更像是一個幽靈。


    勞拉到底是個女子,這段時間她的淚水一直在祭奠亡友,但同時她也是一個戰士。


    冰河看著她傷心卻又堅毅的表情,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如果當初讓易水寒弄些冰蠶絲給她……不。就算是這樣,他們在這個世道上也注定凋零。


    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屍骨鋪就一些人通往高處的寶座。他們纖塵不染,一如既往地高貴著。


    “男孩。”聽到她突然叫自己,冰河一愣。“你救了我。我們的族人向來恩怨分明。仇,要報。恩,也必報。”


    “美女,你是想以身相許嗎?”蟲子剛笑嘻嘻地接過話頭,就感覺自己過分了。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吐吐舌頭閉上了嘴。


    一時間車廂內安靜無比。勞拉黑耀石般的眼睛始終看著冰河。“我不會認輸。這塊沾染我夥伴鮮血的大陸,我不會離開。重新開始而已,沒什麽大不了。”她鄭重解下優美秀項上的獸牙項鏈。“這是雪豹牙。是我們的雇傭兵團成立時的第一件戰利品,是他。。親手做給我的。”


    她雙手平舉項鏈,遞到冰河麵前。“現在,它代表一個承諾。將來你可以憑借這條項鏈讓我和夥伴們做一切事。”


    “你一個女人,況且現在兵荒馬亂的,根本不可能……”蟲子忍不住又插嘴。


    勞拉沒有理會他。在冰河接過項鏈後她梳攏了一下卷曲的黑發,轉頭看向淩殤。“你的夥伴死於我們之手,現在正是一個複仇的機會。如果我勝了,我會有新的開始。如果我輸了……”她低下頭,目光依然堅毅。“你是個勇敢、值得敬重的人,死於你手我沒有怨言。”


    淩殤默默看著這個異國女人,目光淡然。然後,他笑了,被刀劍沙場打磨出的略顯滄桑的麵孔變得溫和。“如果我加入你的團隊,會得到多少錢?”


    勞拉驚訝地睜大美麗的黑眸,思索一番後也笑了。“夠你吃飯喝酒泡女人的。”


    “成交。”


    冰河看著他們,心中一陣難言的酸楚,同時也為他們感到高興。 在這亂世中,誰也不能預料明天,誰也不能知道最後能陪伴身邊的是誰。


    “冰河,美女被那小子拐跑了……”蟲子湊過來耳語,表情促狹。少年瞪了他一眼:“你腦子裏就不能裝點別的?咱們的麻煩還多得是呢。”


    “今晚在這裏過夜,把東西準備一下。”車外清冷的女聲傳進來,消解了車內的尷尬。


    “哇!”蟲子聽罷迫不及待地把腦袋探出馬車。“住這裏嗎??好大的客……妓院?!”男孩看著‘客棧’的紅燈籠和頗有氣勢的牌匾,眼睛瞪圓了。


    三個龍飛鳳舞的字:‘銷魂天’


    ……


    冰冷的水珠順著黑發滴落,隨後又被一塊散發灰塵氣味的粗布擦著。因為是被‘請’出去的,怎麽也要像個樣子。


    羅斯任獄卒們擺弄著,他皺著眉頭,可能是覺得他們像是洗衣服的手法太粗魯――就差把他按在水裏揉了。 隨後兩個守衛架著他走出天牢。


    很好,洗完了要被曬幹。 他勉強地勾起嘴角。


    六天如此漫長,當陽光灑在身上時,他不禁哆嗦了一下,臉上笑意愈發濃鬱。看他抖得太厲害,侍衛長好心地給他披了件鬥篷。


    城裏並不少見高鼻深目的西域人,然而這個年輕男人卻是極少見的好看。深邃漂亮的紅色眼睛,外邦人典型的濃密長睫毛,清臒的英俊麵孔輪廓清晰,仿佛是經過什麽精密計算一樣。


    非常。。好看。。。可惜他那個眼鏡老是反光,讓人時常看不清他的紅眸。。


    突然,那雙深紅的眼睛盯住了自己的眼睛。


    許毅然扶著額頭,表情痛苦似是想喊叫,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頭痛得厲害,像是……有一根燒紅的鐵絲從腦袋裏拔了出來,眼前一陣金星,他隱約看到羅斯詭異的笑容。


    ……


    看著羅斯臉色慘白,不停發抖的樣子。老商人馬裏奧不禁難過,同時也背上發寒。


    僅僅是因為冒犯了皇帝,就能把人折磨成這個樣子。


    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呆在皇帝身邊。。若不是世道亂成這個樣子,這個經驗豐富的商人絕不會到皇宮來尋求庇護。


    “可憐的孩子,你還好吧?”馬裏奧以為這個年輕人是嚇壞了,上前握住他冰涼的手。


    “沒事,馬裏老爹。我不是害怕,你被放個一兩桶血也會抖成這樣的。”他無所謂地笑著說,顯得很疲憊。“六天沒讓我睡覺了,很困,能不能讓我先睡一會兒……”說完,他喘不上氣似的急促唿吸。


    “不行!過來,你先看看這支槍有什麽問題?”慕容宗澤的聲音透著急切。想來是風易揚催得太緊了,老人連基本的風度都顧不上了。


    沒有大人問話草民坐著的道理,馬裏奧也不好幫忙說話。羅斯苦笑一下用顫抖的手撐起自己,被老商人扶著走過去查看那支槍。


    而在遠處,皇宮的東南角樓上,風徹的帝王正在用望遠鏡觀察這邊。


    那個妖魔一樣的人出現在視野裏,自己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下意識地,風易揚看了看對麵的東北角樓,迴想起那天的荒唐事,一股熾熱的氣息又悄悄騰起。


    混帳!若不是因為這是在宮裏,一定讓人把那樓拆了!徹底消失!


    許毅然看著皇帝的臉色漸漸詭異,有點冒冷汗,心裏盤算著莫非剛才稟報的事情王認為有假。


    “你認為他講的話是真的?”風易揚突然發話,細長的眼睛透出點冰冷的威儀。 侍衛長連忙迴答自己的想法,然而他精心準備的說辭根本沒傳進王的耳朵。


    也許是真的。這個叫羅斯的人真的是家人全部死於瘟疫,隻身一人跟隨商隊行商。畢竟中陸都亂成這樣,那些蠻夷之地自然不會有什麽章法。


    紅色眼睛看著確實妖異,可是那些西域蠻子們瞳色複雜,綠,灰、藍、甚至是深紫、焦黃、象牙白色都有,很難說會沒有紅色眼睛的。


    有些事,還是親自問比較好。


    “待會兒把他帶來。朕有話問他。”風易揚打斷侍衛的話,繼續向演練場看去。那個年輕人正在搖頭。


    “不是這個意思,慕容大人。”羅斯滿麵笑容地放下火槍,眼神卻略帶厭惡。


    “不是圖紙的問題,也不是製作方麵的問題。。實際上工匠們的技術已經好到令人驚訝了~是零件的問題。”


    “槍管的材質強度不夠,就算做得再標準也不行啊。該炸膛的還是要炸。”


    慕容宗澤聽罷沉吟片刻,什麽也沒說,轉身風一樣走了。


    “嘖。真是沒禮貌。。”羅斯小聲嘟囔後歪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想要休息。然而屁股還沒坐熱就看到侍衛長一臉凝重地走過來。


    。。。


    麵前的酒壺東倒西歪,洛河圖還在不停地灌自己,他想要醉,卻越來越清醒。


    這世界是怎麽了?!


    晉陽王,一個公認的英才,現在正為了自己的腦袋戰戰兢兢,整日把自己關起來,像個廢人。


    而洛書。。。洛書居然是這樣的來曆!


    他想撈過最遠的酒壺,然而眼睛一花,把它碰翻了,酒液灑了一桌。洛河圖歎了口氣,覺得什麽都跟他作對。


    他索性伏在桌子上,閉上眼睛。也許睡一覺就好了。洛書還是洛書,還是我的好妹子。。。酒勁上來了,洛河圖漸漸發出鼾聲。


    “起來!這是怎麽睡呢,狗熊似的。”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被打擾了睡眠的洛河圖睜開


    了眼睛,看見眼前是個笑著的青年。


    眼熟,就是想不起來。這是誰?


    “天色還早,看你的樣子挺愁的。走,老哥,我帶你玩去。”青年說罷便拉著暈頭轉向的醉熊,把他拽了出去。


    。。。


    腿軟得走不動,幾乎是被侍衛長架著走。羅斯艱難地上著台階,橘紅的晚霞看似溫暖但空氣已經帶著冬夜的寒冷。晚風吹著他還未幹透的過肩黑發,刺激著他受了六天嚴刑的虛弱身體。


    他抿著發青的嘴唇,心裏默默盤算著。


    怎麽把謊圓了――所謂身世全是假話,都是那時現編的,現在要好好迴想一下。。。先把要說的話打個腹稿,一定要取得王的信任。


    也許上次做得太過了?不會吧,看他的感覺似乎也不錯,那為什麽生氣?


    難以理解,這裏人都這樣??他偏過頭,露出個困惑的笑容。


    也許人類都這樣~


    ……【本章內容由朋友mr。rose代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冰河記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骨灰公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骨灰公子並收藏冰河記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