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得好像敲響的戰鼓一般,就在那一瞬間,四周驀然極靜,宴宵小忽然清晰地聽見自己一顆心激烈地跳動起來。


    他瞪大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它,渾身上下漸漸熱血沸騰。


    黑暗猶如墨汁般酣醇濃厚,四周寒風簌簌,細雨隨著凜冽的夜風漫天飛舞,遠處潛伏的危機消無聲息地靠近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身後突然傳來冗長沉重的警備的號角,就在那一瞬間,靈淵凝固如雕塑的身形突然動了,形如鬼魅一邊飆射而出,倏然展開雙翼,點亮魂燈,反客為主,仿佛他才是那主導整場戰局的狩獵者,極為強勢地飛掠了過去!


    風聲在耳畔淒厲如嘯,數百米的距離,竟然隻不過眨眼的功夫。


    靈淵猶如索命厲鬼般出現在距離寒冰魔睛虎極近的時候,對方似乎如夢初醒,才霍然反應過來麵前多出一樣什麽東西。


    金色的魂燈仿佛一團光芒璀璨的火焰般飄搖在冰冷的寒風中,燈簷下九枚炫耀的小劍在風雨中酣暢起舞,燈芯處一枚漂亮到極致的鑽石緩緩地旋轉著。


    靈淵淡漠如水的臉龐上不帶一絲的感情,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行雲流水般的瀟灑。


    根本就沒有任何攻擊。


    那頭碩大如小山一般的寒冰魔睛虎在第一眼看見懸掛在靈淵頭頂右上方那枚登峰造極的魂燈的刹那,就忍不住微微眯起雙眼,感受到對方狂風暴雨一般撲麵而來的淩厲的殺氣的同時,它戰意頓失,在那一瞬間,它甚至下意識地收勢,企圖轉身逃亡。


    可惜為時已晚。


    靈淵風馳電掣而來的身形隻不過在空中稍微停留霎那,一瞬間整隻右臂紫光暴漲,就在它剛剛停下潛行的腳步,還沒來得及調頭撤退的頃刻之間,那隻手臂已經流星般飛撲而入,從它一張巨大的血盆大口中伸進去,直達大腦!


    微張的五指鋒銳如爪,堅毅而殘酷地一把抓住了寒冰魔睛虎腦海中的念魂丹,將其死死地扣入掌心之中。


    滾燙的鮮血自魔獸口中噴薄而出,飛濺了宴宵小一身。


    身體是靈淵在控製的,宴宵小隻不過跟著他一起感受這殺人掠貨刹那間擊殺獵物的快感罷了。


    靈淵行動太快,以至於宴宵小完全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近距離飄然出現在了魔獸眼前。


    在宴宵小看來,那隻寒冰魔睛虎簡直就是一架會移動的大型坦克,麵目猙獰,彪悍壯碩,好像他這種低階低級的家夥送到這家夥麵前,根本就是盤菜,估計還不夠那家夥塞牙縫。


    可是反過來講,相對於靈淵,它也不過小菜一碟。


    宴宵小親眼目睹它那雙兇光畢露的眼睛在於靈淵對視的一瞬間光芒盡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恐懼與瀕死的驚怖,麵對那種高出自己不知多少的絕對強勢的力量,它也害怕,因為內心極大的畏怯,致使它甚至不敢貿然向靈淵攻擊,腦海中驀然閃現的條件反射就是——逃!


    麵對自己無可匹敵的力量,與其自尋死路,不如迅速撤退。


    隻不過比較悲哀的是,在靈淵恐怖無極的力量麵前,它甚至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


    隻一招,就足以了卻它悲哀殘暴的生命。


    甚至不用任何技能。


    咚、咚、咚、咚、咚、咚……


    從頭到尾,宴宵小不斷地聽見自己一顆心撲騰跳躍得厲害,當他親眼看見自己的右臂閃電般探入寒冰魔睛虎那張濁氣繚繞的血盆大口中,毫不留情地破開筋骨和血肉,深入它的大腦中的時候,胸中那種狂熱的跳動仿佛達到了某一個沸點。


    炙熱的、滾燙的鮮血帶著渾濁的腥臭灑了自己一臉,整隻右臂完全陷入熱乎的血肉之中,五指破開黏稠溫熱的腦漿,生生將魔獸腦海中那枚念魂丹撕扯出來,傲然握於掌中……


    濺滿鮮血的冰冷的臉頰緊緊地貼在寒冰魔睛虎柔軟的皮毛上,近距離看見對方那雙睚眥欲裂的眼睛中流露出絕望的痛苦。


    這一切都讓宴宵小有種快要暴走般瘋狂的感覺。


    太刺激了!太強大了!太拽了!


    然後他聽見靈淵跟玩兒般的聲音在心下悄然問道:“爽不?”


    “……”宴宵小無語,片刻之後,隻能用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措辭迴答他:“靈淵,你簡直就是個心理變態的魔鬼啊!”


    靈淵臉龐上浮生出一種酒足飯飽後酣暢淋漓的表情,他眯起雙眼,唇角拉出一彎極致殘酷的弧度,欣欣然道:“要記得叫‘師父’,否則我不保證什麽時候會對你做出比這個更加狠毒千百倍的舉動,懂了沒?”


    簡直就是活生生的要挾……


    隻可惜在現如今這種情況下,宴宵小比較不想叫他師父,甚至與他之間連一點關係都不想有,所以那小子十分乖覺地選擇了沉默。


    靈淵左手拽住寒冰魔睛虎的腦袋,一邊用腳踹它的身子一邊借力將右手手臂從那隻血肉模糊的巨口中抽出來,緊接著那隻龐然大物緩緩在靈淵腳下軟倒下來,死不瞑目地全身**,仍然垂死掙紮著不肯死透。


    瀟瀟的夜雨落下來,為眼前血腥殘酷的畫麵更浸染出一抹冰冷的淒涼。


    宴宵小整隻手臂從上到下全都濕透了,上麵布滿了黏稠的唾液、血液甚至白色斑駁的腦漿,受周圍寒氣一激,竟然升騰起淡淡白色的煙霧。


    惡臭熏天。


    宴宵小差點沒吐出來,以為狩獵結束的他正想借題發揮同靈淵爭辯幾句,誰知剛剛一張口,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音調,轉瞬之間又發現那隻魔鬼的注意力已經不知不覺轉到了後續另一隻小東西身上。


    好像小貓小狗般圓圓滾滾的小家夥,渾身皮毛柔順光滑,可愛到死,也不知從哪裏‘滾’出來的,竟然從後方一顛一顛地跑過來,蹭到死去的寒冰魔睛虎身邊,將一雙稚嫩的小爪子撲在它的身上,‘嗚嗚’地淒鳴著,圍著死去的龐然大物直打轉。


    小家夥有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和一具跟玩具般柔軟可愛的身子,引得宴宵小甚至顧不得同靈淵爭辯,又將注意力投注到了它的身上。


    冰涼的雨絲自黑暗中簌簌飄落下來,仿佛無窮無盡,小家夥冷得渾身上下直打顫,一個勁兒往寒冰魔睛虎懷裏鑽,似乎還想要從那具漸漸冰涼的屍體身上取得些許的溫暖。


    宴宵小心下突然衍生出一抹強烈的憐憫之情。


    此情此景,讓他驀然想起許久之前,還在前世小的時候,住在鄉下的老家裏,家裏抱養了一隻小狗崽虎子,一直是親眼看見它長大的,兩人親密得連睡覺也時常互相抱在一起,後來他去省城上學,時隔半年再迴來,看見的卻是在打狗隊棍下奄奄一息的小家夥。


    他看見它趴在地上爬不起來,還企圖用兩隻前爪匍匐著往他身邊蹭,他看見它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中盈滿了無辜的亮晶晶的光芒……


    心裏麵陡然升起一股子暴怒的情緒,可偏偏無可奈何。


    虎子就這麽走了,在他的懷裏,安安靜靜地走了。


    那一迴剛剛上初一的少年撲在地上抱著愛犬的屍體哭成了淚人。


    後來穿越重生,來到這個世界,年幼之時因為手足深受禁錮而時常受到族人欺負的宵小有一迴從山中救迴一隻狼崽子,他替它療傷,本想將它馴化了作為自己的夥伴,誰知小狼身上的傷勢還沒有好完,這件事就把宴少莊那人間敗類發現了,於是那家夥領著一幫子狐群狗黨,強迫宴宵小將小狼交出來,宴宵小拒絕,他們就把他拖出去一頓暴打。


    宴宵小死死將小狼抱在懷裏,哭著喊著打死不肯鬆手,直至被生生硬打得昏死過去。


    三天之後發著高燒的少年在姑姑家的床榻上醒來,得知小狼早已被那群人麵獸心的家夥生撕活剝做成燒烤吃掉了,宴宵小痛苦不已,撲在大哥宴承毅懷中掙紮了好久,暗自發誓從今往後與那幫子人勢不兩立!


    而如今,同樣的情形又仿佛電影迴放般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宴宵小下意識地抬起腦袋,遙遙望向遠處漆黑茂密的森林,發現掩藏在參天大樹鬼影幢幢之中,似乎還有另一隻寒冰魔睛虎的同伴……


    不,不是同伴,那家夥的體格較眼前的屍體更弱小許多,好像是一隻堪堪長成的半大的小虎,相對於腳下這隻在不知是在父親或者母親(屍體)懷裏亂蹭的小家夥,或者能被稱之為哥哥(姐姐)吧?


    好可憐的小東西……


    心裏麵正這麽想著,忽然發現靈淵動了,他垂下眼眸,稍微往前佝僂下身子,伸出未曾染血的左臂,用那隻修長柔韌的手挑逗般伸過去,挑起小家夥的稚嫩的小腦袋,用指尖輕緩曖昧地摩挲著它的下頜。


    “殺了它!殺了它!”身後漸漸由遠及近傳來後方趕來的村民大聲的唿叫,一聲一聲猶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一般波濤洶湧:“殺了它!那是孽畜的崽子,殺了它!”


    氣勢洶洶恍若當日宴少莊領著那一群狗仗人勢的東西唿嘯而來!


    心裏麵陡然湧出一股強烈的反抗的意識。


    不,不能再發生了,這種對於幼弱生靈殘酷瘋狂的淩虐殺戮,太悲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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