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俠,考驗你的時候到了。”月餅點了根煙,指著岸邊停靠的一輛大眾途觀。


    車前有三排腳印,延伸至堆著砂礫碎石的河床,再不見蹤跡。大夯他們三人很有可能進了龍穴。


    我走到河床邊,按照河流走向、遠近山勢判斷著龍穴位置,心裏推算了半天,沒弄出個所以然。


    “月餅,這裏沒有格局,也沒有陣法,根本就是一處荒灘。”


    “耐心點,”月餅解開鞋帶綁住褲腿,“那三個人總不能從這裏上天吧。”


    我心裏一動,腦子裏出現一條很模糊的線索,卻摸不出清晰的脈絡。


    “月餅,我想到一件事,你幫我想想。”


    要是換做別人,可能覺得我這麽說是腦子有問題。而我和月餅這些年建立的默契,經常會有類似的對話。


    月餅揚揚眉毛:“周一平說鹽藥兩幫按照二十八星宿挖井,你想的事會不會和這個有關?”


    我猛地想通了:“月餅,記得咱們怎麽破解圖書館機關的?難怪你剛才說上天,我覺得有什麽事情!”


    我們剛入圖書館的時候,根據館頂射燈布成的天秤座和二十八星宿對位圖推出陣眼。龍穴所在的位置,極有可能按照星宿對位,也就是亢金龍所在的位置。


    我參照著夜空中的星宿,在亢位發現了一處不仔細觀察極難發現的碎石翻動過的痕跡。


    “應該是那裏!”我向前走了幾步,腳下突然一空,踩塌了一處暗坑,腳底踩到一處堅硬的圓柱體。“嘎嘎”幾聲齒輪咬合聲從地下響起,地麵輕微震動,河水激蕩,亢位碎石翻滾,震顫著向兩邊散落,露出一方直徑兩米左右的圓形鐵板。


    我抽出腿,看到暗坑裏有一截橫突的鐵棍,已被我踩得向下傾斜,尾端連著一串鐵鏈。


    月餅扶我起來:“這裏是什麽位置?”


    我穩了穩神:“參水猿。”


    “參水猿驚亢金龍,心月狐助鬥木獬。”月餅摸了摸鼻子,“越來越有意思了。”


    二十八星宿中,亢金龍屬東方青龍,參水猿居西方白虎,猿出而龍驚,猿伏則龍潛。


    通俗來講,參水猿與亢金龍相輔相生,又互相不對付。《西遊記》裏麵“孫悟空橫空出世,大鬧龍宮,取經時經常找龍王幫忙”的橋段就是由此而來。


    就在這時,河水中央湧起一股一米多高的水柱,水花翻騰,漸漸變成血紅色,一塊塊巴掌大小的碎骨噴出,一聲沉悶的野獸嘶嚎從地底傳出,震得岸邊樹木亂顫。


    嘶嚎聲雖然不響,聽到耳朵裏卻像無數擂鼓敲擊,激得我血氣翻湧,腦子“嗡嗡”作響,心頭升起一種莫名敬畏。


    “月餅,龍穴裏麵,別不是真有一條龍?”


    “不知道,”月餅蹲在鐵板前,“說不定是個猴子。”


    我定定地盯著月餅:“你丫什麽時候能像個正常人?”


    “喝酒的時候。”月餅摸著鐵板上的花紋,“趕緊過來。”


    突然,水柱退迴河裏,嘶吼聲消失了,如果不是震蕩的水紋,我甚至會以為這裏暗中布下了讓人產生幻覺的“迷魂陣”。


    我點了根煙定神,走近一看,這塊鐵板根本不是鐵製的,觸手的感覺冰涼滑膩,中間向上拱起成弧形。幾條明顯的花紋縱橫交錯,把板子分成十多塊不規則的正方形。每個方框裏麵,刻著造型古澀的圖案。


    “這是龜殼。”月餅從殼子邊緣摳下一點骨渣聞著。


    “圖案是甲骨文?”我試著扳動龜殼,紋絲不動。


    “隻有破解了文字,才能打開通道。”月餅擦了擦手,“傳說中龍生九子,六子霸下,又名贔屭(bixi),似龜有齒,喜負重,在世間是馱碑之龜的形象。”


    “月……月餅,這塊王八殼子真是贔屭?”我話都說不利索了,“龍穴裏藏著它的肉身?”


    “打開不就知道了麽?”月餅從包裏翻出一堆大小物件,“你觸動了參水猿的機關,說不定那三個人正和贔屭大戰三百迴合。你先琢磨圖案,我檢查裝備。”


    我心說也別在這兒幹耗著了,趕緊破解了圖形是正事。摸出手機,百度“甲骨文”,根據龜殼圖案對照,忙活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對應的文字,看來這個推測是錯誤的。


    月餅盤著尼龍繩:“怎麽樣了?”


    “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很有可能是唐僧。”我踹了龜殼一腳,硌得腳底板生疼,“誰他媽的說刻在龜甲上麵的圖案就一定是甲骨文?”


    月餅點了根煙,敲著龜殼:“會不會是鎮妖物的碑符?”


    碑符多見於兇山惡水、鬼邸陰宅,或是人為布置、或是天然格局,這種環境中的活物、物品,極容易受到影響,滋生為妖物。中國自古以來,關於妖物的傳說數不勝數,有需求就有市場,捉妖師這個職業也就應運而生。


    中國捉妖師,以道士、和尚為主,又細分為天師鍾馗、茅山道士、陰陽眼、方士、天師、攝魂師、神荼和鬱壘等多個門派,各有各的捉妖法術,其中最有名的當屬茅山道士。


    這些門派雖說方術不同,不過萬變不離其宗,會選玄石製碑將妖物鎮壓,刻上符咒,避免妖物再次作祟。符咒內容分上下兩部,上部介紹妖物的危害,中部是本派獨有的咒語,下部為碑符的開啟條件。


    中國許多古跡景區立著鐫刻奇怪花紋的石碑,其實就是鎮妖碑。曆史中最有名的鎮妖碑當屬宋仁宗嘉佑年間,江西信州龍虎山上清宮的伏魔之殿的石碑,後被洪姓太尉解了封印,放出一百零八個魔王,成就了一段英雄豪傑的好漢傳說。


    書歸正傳,我對碑符了解不多,但是從圖案的形狀以及排列來看,應該和符咒沒什麽聯係。而且這些圖案完全沒有文字或者符咒的構造邏輯,乍一看倒像是小孩子亂糟糟的塗鴉。


    我一時間沒了主意:“月餅,要不找幾塊石頭把這王八殼子砸了吧?”


    月餅彈了彈煙灰:“要是能砸了還能等到咱們動手?”


    夜風吹過,煙灰落到龜殼上,灰蒙蒙鋪了一層。


    看著煙灰,我心裏有個模糊的概念,還未等具體成形,月餅眉毛一揚,從包裏翻騰出一盒餅幹:“幹嘛非要糾結圖案?”


    “對啊!咱們真是一根筋。”我瞬間明白了。假設龜殼上的圖案真是機關,根本不需要參透內容,直奔主題找到開啟方式最有效。那三個人如果是用手摁動機關,必然會留下手油,隻要找到有手油的圖案就能判斷出機關的開啟方式。


    月餅把餅幹放到手裏搓成粉末,均勻地灑在龜殼上麵,用力一吹,有五個方格殘留著手印形狀的餅幹粉,深淺不一。


    我正要按照深淺程度摁下去,月餅卻拉著我的胳膊:“南瓜,你想過沒有?他們可能根本沒有下去。”


    我愣了一下隨即醒悟,那三個人即便是進了龍穴,從內部關閉機關,又是誰在外麵堆上碎石偽裝龜殼?


    想到這一層,我下意識地四處看著,頓時覺得有無數隻眼睛隱藏在黑暗中窺視著我們。


    “月餅,那就不下去。咱就在這等著,總會有人沉不住氣。”


    月餅嘴角揚著冷笑:“不管那個人是誰,實在是太了解咱們了,布了一個非做不可的死局。”


    我有些想不通:“既然是死局,幹嘛要往裏麵鑽?”


    “萬一他們真下去了,博文怎麽辦?那些人怎麽辦?時間耽誤不起。”


    月餅這番話說出,我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月餅雖然表麵高冷,卻總是一腔為別人隨時燃燒的熱血。有時候,我總會覺得他的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汽油。


    我紮著衣袖做準備:“youjump,ijump。”


    月餅正要說什麽,突然注視著我身後,“咦”了一聲。我連忙向後看去,什麽都沒有。正覺得奇怪,脖頸處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酸癢難耐。我剛想伸手去撓,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手臂根本抬不起來,全身如通電一般發麻。


    月餅飛快地拍擊著龜殼,轟隆聲響起,龜殼由中間裂開,露出寒氣森森的洞穴。月餅丟進一根照明棒,尼龍繩圍著龜殼綁了一圈扔進洞裏,擺了個美國、軍人的手禮笑道:“南少俠,這種麻藥大概有一個小時的藥效,等我迴來。”


    強烈的麻醉感襲遍全身,我雙腿一軟仰躺在地上,滿天星星幻化成虛無的光線,越來越模糊……


    “月無華,你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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