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擠壓著空氣推進到石洞中央,我往巨石底部塞石塊延緩速度,“噔噔”幾聲,碎石被碾壓成粉末。


    我冷汗如雨,衝著月餅喊道:“你丫嚇傻了?過不了幾分鍾就被擠死了!”


    月餅倒像是老僧入定,望著他那邊的巨石發呆。


    巨石越來越近,我緊貼水晶牆,想不出一點辦法。


    “越急越亂,還不是死路一條。”月餅舉著手電照著洞頂,“看看你那邊。”


    洞頂長滿苔蘚,顏色有深有淺。月餅順著苔蘚痕跡照著:“洞頂刻著字,苔蘚長出時間不同,顏色會有差異。”


    苔痕果然像一行漢字,隻是邊緣模糊,極難辨認,我心裏描著字痕,是“如是我聞”四個字。


    巨石推到三分之二,月餅居然還慢悠悠地不著急:“我這邊是‘一時佛在室羅筏城’。”


    “如我是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這是《楞嚴經》卷一的啟文。


    氧氣消耗得很快,我腦子有些暈:“很多佛像暗刻經文,難不成機關是聲控的?”


    月餅真的大聲念了出來,沒有一點反應。


    眼看就要被擠死,我急火攻心,胡亂說道:“佛經是唱的!你唱一遍試試?”


    “我要是會唱早就唱了。”月餅這時也慌了。


    我踹著水晶牆:“這句佛經肯定是關鍵,他媽的提示到底是什麽?”


    月餅眨了眨眼:“短信會不會是提示!織網的惡魔?”


    我也顧不上多想,唱著“織網的惡魔”,月餅配合著念佛經。也就是死到臨頭才能做出這種奇葩事兒。


    巨石又推進了半米,我感覺到胸口憋悶,再過不了多久,估計沒擠死先憋死了。月餅倒是恢複了冷靜:“會不會是佛頭石髻與62188之間的那種數字聯係?”


    我數著“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織網的惡魔”的字數和筆畫,和62188配合著加減乘除都用上了,完全沒有關聯。


    我煩躁地吼道:“這就是個陷阱!”


    月餅眉頭緊皺:“‘織網的惡魔’除了字數和筆畫,還有什麽隱藏數字?”


    我突然想到:“簡譜。”


    月餅急道:“樂符是什麽?”


    我哼著音階:“哆西拉嗦拉。”


    “我不識譜,說數字!”


    “17656!”


    月餅扳著指頭算了片刻:“62188相加等於25,17656相加也等於25。《楞嚴經》的‘二十五圓通大法表裏’第25是耳根,也就是這個石洞。難道大佛右耳耳垂根部內側有一深25厘米的窟窿?應該是機關暗扣,在你那裏。”


    剛有了點希望,我立刻意識到這個結論完全沒有用:“巨石堵著,我出不去。”


    “大佛建於唐代,”月餅指著我這邊的岩壁,“唐代的機關是子母扣,內外相連。你順著岩壁25寸位置摸摸看。”


    我哪還顧得上摸,算著大體位置一拳拳地捶著,在距離水晶牆一尺的位置敲出個暗洞。


    手伸進洞裏,碰到幾條黏糊糊的東西,估計是蚯蚓、螞蟥之類的玩意兒。我也顧不上惡心,繼續往裏摸著,碰到一個鐵環。握著鐵環向外一拽,齒輪咬合聲響起,水晶牆上升,被水晶牆壓蓋的地麵露出一條狹窄的台階。


    我們急忙鑽進去,走了沒幾步,兩塊巨石合並碰撞,台階晃動幾下,碎石、灰塵簌簌落了我們滿身。


    狹窄的台階直通而下,隱沒在黑暗中,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隱隱有流水聲。


    劫後餘生,我長舒口氣:“差點被夾成奧利奧。”


    “別說話,”月餅側頭靠在岩壁上聽著,“聲音很奇怪。”


    我怔了怔神,好像有人在斷斷續續地嘶吼。


    “嗬……嗬……”


    暗道實在狹窄,我們隻能側身向下慢慢挪,借著手電亮光看去,台階由紅色的橢圓形石頭鋪成,金屬光澤的表麵長著肌肉纖維形狀的紋理,聞著有股怪味兒。


    月餅摳了塊石渣撚碎一聞:“赭石,產生的氣體吸多了會造成肌無力,肺不能動,活活憋死。”


    我心說,這麽多機關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麽?手裏沒閑著,掰斷兩根煙,把過濾嘴塞進鼻孔當淨化器。


    月餅照著台階兩旁的雕刻,左邊刻滿同一種花,右邊卻是茂盛的葉子,是佛教壁畫裏經常出現的曼珠沙華,又稱“彼岸花”。


    “紅色赭石台階是忘川河,左邊曼珠,右邊沙華,象征生長在忘川河畔永世不能相見的彼岸花。”月餅揚了揚眉毛,“也就是說這條台階通往地獄。”


    “也有可能是……”我話音未落,覺得旁邊藍光一閃。扭頭看去,岩壁冒出一團藍火,正好罩在我的臉上。


    我眼一閉,心說,完了,臉燒沒了!


    微熱的灼燒似乎沒那麽疼,我試著睜開眼睛,又一團藍火飄起,像被繩子吊在空中,晃晃悠悠飛向月餅。


    “磷火,燃點很低。”月餅一把抓滅火焰,“隻有大量屍骨才能產生磷火。”


    我細看岩壁,一條條暗黃色的人形輪廓陰在裏麵,如同被禁錮的冤魂,隨時會掙脫出來。


    月餅描著人形輪廓,說道:“我有個想法。佛像其實是一座墳,工匠封在岩壁裏陪葬。冥河居中,彼岸花居兩旁,台階盡頭是主墓。”


    我腦補著這一幕:幾十個幹瘦的工匠被釘子固定在岩壁上。士兵用石粉把工匠糊住,木模扣進石粉,再摘下來時,一朵朵彼岸花出現了。工匠們的屍體在岩壁裏慢慢腐爛,化成一具具枯骨。


    我打了個寒戰:“西山大佛是海通和尚為了鎮壓水妖建造的,怎麽可能是墳墓?一個和尚不可能這麽歹毒。”


    “你所知道的就一定是真實的?”月餅冷笑著,“隻要是人做的事情,就沒有什麽不可能。”


    話音剛落,無數團磷火從岩壁冒出,把台階映成幽綠色,溫度升高,汗水湧出來,又瞬間蒸發。


    我被磷火包圍,火焰撲到身上卻不燃燒,灼痛感越來越強烈。由於急速缺氧胸口憋得生疼,赭石毒氣吸入體內,身體漸漸不受控製。


    “快滾下去!”月餅吼了一聲,護著腦袋滾了下去。


    我跟著滾下台階,骨頭差點被台階硌斷,終於落到一處平地,急忙爬起來。暗道裏的磷火熄滅,周圍黑洞洞的什麽也看不見。


    手電筒不知道掉到哪裏,我壓低聲音:“月餅?”


    “嗯。”左前方站著個黑影。


    我向月餅摸去:“你沒事兒吧?”


    月餅問道:“沒事兒吧?”


    “我沒事。”我忽然聞到一股腥膻的腐臭味。


    月餅碰了我一下:“我沒事。”


    濕漉漉的肉掃過胳膊,像被小狗舔了一舌頭,這個“人”不是月餅。


    我心裏直打鼓強裝鎮定,偷偷摸出刀子:“我叫什麽?”


    “叫什麽?”


    我揮刀刺出,“刺啦”一聲脆響。它“吱吱”叫著,一陣強風從左側襲來,我急忙後退,臉被幾道尖利的東西劃破。我狠勁上來,正要衝過去,兩團影子飄起來,消失了。


    我順著向上看去,很遠的距離上亮著兩團拳頭大小的綠光,或明或滅,它在眨眼。


    我喊道:“月餅!”


    “啪!”斜前方亮起一團火苗,月餅靠著岩壁點起打火機。在他右側,有一個石盆形狀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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