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洞房是個好事,鬧過分就是素質問題。雖說隻是個墳墓,好歹也是婚墓,待久了不合適。我們爬出洞尋了塊平整地兒,月餅拿軍刀撬著石匣,我撿了些枯樹枝生火,置上野營壺燒水,六分熱的時候撒進六十四粒糯米,燒開趁熱喝了幾口,稍涼一些洗手、眼皮、耳垂,驅驅下地的陰氣。這招是在山東解決“冥魚”事件時跟村裏老人學的。


    “能利索點不?”我添了把柴火有些不耐煩,“你丫玩雕刻呢?都大半個小時了還沒打開。”


    月餅也是窩著火,把石匣丟給我:“youcan,youup!”


    匣子渾然一個整體,匣身讓月餅刮出好幾道極深的印痕,沒有任何縫隙。我掂掂分量,比正常重量輕不少,明顯有中空夾層:“看著不像有機關。”


    “你要能打開,吃米線我請。”月餅喝著糯米水,“味道不錯,下次記得加糖,再煮個蛋,我愛吃溏心的。”


    “你當這是來野炊啊?最多十分鍾,打不開我就……我就砸開它!”


    我嘴硬不服輸,其實也沒什麽辦法,手忙腳亂半天,折騰了一身汗,心裏火燒火燎,額頭上掉了滴汗落在石匣上。我隨手一擦,手感很奇怪,幹鬆鬆地沒有潮濕感覺。我注意到匣麵顏色由白轉黑,幾秒鍾後又變成白色。


    “米線你請定了,”我想通其中關鍵,舉著石匣子很是得意,“還記得晴雨石麽?”


    月餅眉毛一揚,用糯米水澆著石匣:“晴雨石遇水則開。其實我早想到了,就是為了試試你的聰明才智。”


    我伸了個懶腰:“晴雨石那事兒,一想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貴州姑魯寨堯人山麓有一處壁陡崖,稱為“產蛋岩”。崖壁上長著近百枚直徑一尺多長的“石蛋”,每隔三十年自動掉落一個,堪稱世界奇觀。我們在那裏遭遇的詭異經曆足夠寫一本探險小說了,要不是月餅勘透晴雨石的奧秘逃出來,我們早就憋死在山體暗洞裏了。


    石匣左右裂開,月餅拿著兩卷帛書看了幾眼:“既然這麽聰明,我再考考你,你猜洞裏的古代帥哥是誰?”


    我正抽煙養神,哪有心思猜這個,隨口應付:“潘安、宋玉、楊過、楚留香、南曉樓都有可能。”


    月餅展開一卷帛書念道:“入陣曲。”我差點把煙頭吸進嗓子,一把搶過帛書,封麵寫著三個隸書字體——“入陣曲”。


    我翻著帛書,除了“入陣曲”三個字,滿是亂七八糟的符號,根本看不懂。


    月餅又展開另一卷帛書,紅色蠅頭小字娟秀端正,入眼舒適。我們用一個小時的時間讀完了書中記載的內容。


    “下山吧。”月餅卷起帛書放進石匣,整理著背包,“真正的曆史,總是很難接受。”


    夕陽餘暉斜掛遠山綠樹,落鳥歸林,薄霧淡淡升起,晚霞如紅綢輕纏山巒,觸手可及的美景漸漸幻化成千年前金戈鐵馬的亂世烽煙。


    以下是我根據帛書記載進行的整理——


    南北朝時期,各國權臣篡權稱帝已成家常便飯,內爭外鬥連綿不斷。南朝世族縱酒高歌,寄情山水書畫,形成了特有的“名士文化”。北朝各國由西北少數民族入主中原建立,其人生性貪婪殘忍好殺,鬥富、琢磨新刑罰殺人成了時尚。


    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北齊的高氏家族。


    這天,北齊貴族們很興奮,他們剛接到高澄邀請,晚宴共賞新刑罰。貴族們早就聽說過高澄的手段,他在鄴城鏟除異己孫騰,製造的“人臼”堪稱變態至極,目睹酷刑的人們聊起這事兒就不寒而栗。


    行刑當天,孫騰被綁在巨石鑿成的石臼盆裏,巨型木槌一次次搗中頭頂,生生把腦袋砸進胸腔,壓成方形肉墩,全身骨骼紮出皮膚,最後被搗成一臼血糨糊。


    高澄舀出血糨糊煮熟,撒進調料做了一鍋香氣撲鼻的人肉羹。他親自品嚐了肉羹味道,又加了幾味佐料,才滿意地把冒著熱氣的肉羹賜給孫騰的親信朋友。


    有幾個人忍受不了心理煎熬咬舌自盡;掙紮不喝的人,嗓子裏被插竹筒倒入羹湯,食道燙爛;想活命的喝完肉羹,要麽哭要麽笑,全都瘋了。


    到了晚宴,賓客入席,酒席中央埋著巨型陶缸,賓客們議論紛紛,不知道高澄這次又想出了什麽新花樣。平素和高澄關係不和的官員心驚膽戰,擔心自己就是酷刑的實驗品。


    高澄還未出現,士兵們扛著一筐筐礦石倒進缸裏,點柴生火,礦石化成鐵汁,黏稠通紅,熱浪逼人。賓客們光是看到這個場景就心驚膽戰,哪還有心思吃飯飲酒。


    眼看鐵汁沸騰,冒著火焰,賓客們已被熱得大汗淋漓,高澄才領著三個兒子進了院子。


    高澄環視宴席,頓時鴉雀無聲。院外傳來嬰兒的啼哭,士兵們將一個披頭散發的半裸女人抬進院子,隨後跟來的姆媽抱著半歲左右的孩子,粉嫩的小手伸向半裸女人,“哇哇”哭個不停。


    女人早已昏迷,滿身鞭痕,皮肉綻翻流著膿血。聽到孩子的哭聲,她突然蘇醒,掙紮著淒號。士兵對著她的膝蓋就是一棍,骨裂聲響起,小腿反角度折斷。


    女人忍著痛向孩子爬去,士兵又是一棍擊在後腦,女人吐口血,暈了過去。賓客們這才看到她的鎖骨早被挖出,每一條脊椎縫都楔著木釘。


    “歌姬,舞跳得很好,被我留下,生了個兒子。”高澄冷笑著說,“想用邪術害我,把這個東西埋在床底。”


    仆人端上一盆半鱉半魚的怪物,沿著宴席傳送。泡在漂滿白絮液體裏的怪物早已死透,腐爛的白肉腫得鋥亮,散發著陣陣惡臭。


    賓客們紛紛捂住鼻子,強忍著惡心,還要裝作很好奇的模樣,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高澄。


    “高家世代為國,鞠躬盡瘁,卻有人暗中說我有謀反之心。嗬嗬,今天請大家來,沒別的意思。如果再有任何風言風語傳到我耳朵裏,那麽……”高澄把怪物往缸裏一扔,黃色火焰猛地一亮,怪物瞬間化成一攤油脂,隨著熱氣蒸發。


    高澄一揮手,士兵把鐵鉤插進女人肩膀吊在陶缸上方的木架上,慢慢搖著轆轤,女人一點點落進鐵汁。


    “嘶嘶”聲亂響,女人的腳冒著白煙,再次疼醒,如同厲鬼,掙紮著嘶叫。


    “升!”


    女人又被吊起,雙腳隻剩沾著鐵汁的殘骨。


    “說,是誰指使的?”高澄坐迴主位,慢悠悠地喝著酒問。


    女人目光渙散,已經沒有多少活氣,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句,望著姆媽懷裏的孩子,眼睛一亮,顫巍巍地抬起手,很快垂落。


    “落!”


    “升!”


    鐵汁泡到膝蓋,再次升起。鐵汁浸腰升起的時候,賓客們早就看出女人已經死了,但眼睛赤紅的高澄像個瘋子,詢問著同樣的話,歇斯底裏地喊著“升”、“落!”


    終於,女人完全沒進鐵汁,再次升起,一具滴著灼紅鐵漿的骷髏吊在空中。


    幾個膽小的賓客再也忍受不了,對著滿桌酒菜吐了起來。


    “把他們,扔進缸裏。”高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這麽好玩的事情居然會吐,肯定是南朝派來的內應。”


    姆媽懷裏的小孩含著手指,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被扔進陶缸慘叫的人們,漆黑眼仁裏映著一張張恐怖扭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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