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長道:“突然做了一場噩夢,您一定嚇壞了吧。”


    安東:噩夢?


    就在安東從床上坐起來的當口,女仆長忽然俯下身子,從大床的一角撿起了一片雪白的羽毛。


    那是屬於安東光輝形態的羽毛。


    哦,大約是第一次使用力量,還不太熟練,所以從“夢境”裏逸散出了一點到現實。


    那片羽毛散發著淡淡的光輝,上麵流轉的銀線看起來綺麗又夢幻。


    醫生自覺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抬手到唇邊,張嘴咬下了戴著的絲質手套。


    將手套隨手扔到一邊後,醫生伸出修長的五指,輕輕拂過那片羽毛的每一小根毛毛。


    對方的動作輕柔又細致,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粘稠柔膩。


    明明現在的安東沒有翅膀了,但他不存在的“幻翅”卻忍不住抖了抖,就像沾了水的飛鳥試圖抖落掉身上的潮濕。


    “嗯……”終於,檢查完羽毛的醫生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後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一個小鑷子,將羽毛小心地夾著放進了一個密封袋裏,“看來您的另一種力量很穩定,並沒有出現衝突的情況。”


    他宣布:“我很高興,您的身體很健康。”


    安東始終記得,在穿越的最初,就是深淵將他從星池帶到這裏來的。


    而現在,他確認了,深淵果然知曉他體內的另一股力量,並且這並不叫人意外。


    “嘻嘻,是誰讓少爺這麽早就接觸‘光’的?真是差勁的老師,完全不懂得循序漸進呢,該說幸好沒有出現什麽問題。”女仆長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她的嘴角一抽一抽的,麵容隱隱有些扭曲。


    聰明人都能夠看出來,女仆長的怒氣已經到了壓抑的邊緣,就算下一秒對方直接暴走也完全不會讓人意外。


    事實上,或許對方已經暴走了,隻不過是在安東不知道的地方——


    “咚,咚,咚!”


    瓦沙克從客房中被驚醒。


    魔界大公剛想露出被冒犯的不善神情,隨即意識到了這裏是哪裏,氣勢立馬弱了一截,“誰?”


    誰大半夜的不睡覺,過來敲門啊。


    “嘻嘻……嘻嘻嘻……”門外傳來滲人的微笑,並且此起彼伏,顯然來者不止一個。


    瓦沙克強自鎮定了一下,緩緩拉開門,就看見一群麵目猙獰的地下室人偶,正拖著殘破的人形站在那裏。


    “查房,原來客人真的還沒睡啊。”它們說。


    瓦沙克:“……”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其實已經睡了,隻是被你們強行叫起來了呢?


    然而,所有人偶歡唿一聲,自顧自道:“太好啦,既然大家都沒睡,那就開始午夜遊戲時間吧!”


    大家?瓦沙克心頭一跳,一轉頭,果然看見他的部下們也眼淚汪汪地被叫了起來,正欲哭無淚地抱在一起。


    “好耶!遊戲時間!”人偶們掏出一把五米長的大剪刀,在空氣裏哢哢了兩下,“第一把,我們來當‘鬼’,現在鬼要開始捉小鹿啦!頭,還是手?”


    瓦沙克微微瞪大眼睛,下一秒抄起一群還在發呆的部下,轉頭就跑——


    mua的大半夜的,誰又刺激到深淵,讓祂開始發瘋了?!!


    安東坐在柔軟的大床上,感受著腳下地板的震動,他沒記錯的話,樓下應該是客房的位置。


    安東:“……”


    第二天。


    瓦沙克感激涕零地坐在餐桌上,上首則是正吃早餐的安東。


    昨天晚上,要不是安東撈了他們一把,可能現在他們已經見到醫生,躺在對方的手術台上接受“治療”了。


    某種意義上,其實算是“罪魁禍首”的安東笑而不語。


    吃完早餐以後,安東原本想迴寢室,卻忽然被女仆長叫住。


    “少爺。”經過一夜,女仆長已經暫時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至少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勉強的模樣了,她微笑著問,“您的這些玩伴,要送他們離開嗎?”


    安東意識到對方指的是瓦沙克,於是露出沉吟的神色。


    他一開始找人來隻是為了了解一下“外麵”,一直把人困在這裏確實不太好。


    再者,通過那場“夢境”,他意識到探索外麵的路徑其實是多樣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深淵對於他來說是最安全的溫床,但對於其他人而言,可能就不那麽友好了,例如昨晚就是。


    不知道是不是安東的沉默,給了他們默認的錯覺。


    瓦沙克忽然咬了咬牙,爭取一般說道:“我,我願意留下來,多侍奉您一段時間!”


    魔族大公餘光瞥了眼女仆長,那危險的氣息讓他掙紮了一瞬,隨後露出英勇就義的模樣,“請您讓我留下來吧!”


    “哦?”安東有些驚訝,意有所指道,“你不怕死?”


    瓦沙克道:“您大概不知道,我雖是‘大公’,但更本職的工作,其實是位商人。”


    事實上,瓦沙克是魔界大公中少有的“文科生”。他把持魔界的眾多礦脈,開拓各種消費市場——建築、娛樂、美食……追逐金錢和利益,然後再用金錢聘用其他強大的惡魔到自己麾下,給予他們豐厚的報酬,組建自己的軍隊。


    這種形式作風,在魔界一眾鍛煉己身的“武將”裏,堪稱獨樹一幟。


    “我做過很多生意,因此最明白‘高風險高迴報’的道理。”瓦沙克說,“見到您以後,我便知道這會是我這一生最大的豪賭,而您完全值得我壓上全部身家。”


    安東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


    少年一手懶洋洋地支著下巴,一雙淡紅的眸子微垂,卻有種莫名的壓迫感,他示意對方繼續說。


    瓦沙克咧了咧嘴,眸子因為興奮而隱隱發亮,“您或許不清楚,魔界已經數萬年沒有魔王了——那最後一任魔王,亦是如同與您一般的深淵魔種。自失去魔王後,魔界便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混亂紛爭。最終,有數位勢力強大的魔族劃地分而治之,便是現在的‘大公’。”


    “擁有了大公的魔界,確實安寧了一段時間,但您知道的,惡魔是擁有強烈欲望的生物,正如我——我努力爬上高位是為了賺更多的錢,那麽當然也有魔,是為了追逐權勢。”


    “於是,魔界又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混亂,大約有好幾百年吧。之後,便是距今三百多年前,天族與魔族因為各自支持人間的兩個國度,那兩個國度是宿世的仇敵,兩國發生了大戰。”


    “人間的戰爭很快蔓延到了天魔兩界之間,您也可以理解為,那是個導火索,它使魔族與天族之間累積的矛盾爆發了。”


    瓦沙克微微眯起眸子,似乎再度看見了那段無比混亂的歲月。


    “因為那場共同抗擊天族的戰爭,魔界各位大公之間的關係,得到了緩和。就那樣,一直到了現在。”


    當有了共同的敵人的時候,一致對外的魔界確實一下子團結了不少,讓原本緊張的局勢得到了喘息。


    從這一角度看,他們或許還應該謝謝天族,不然,那時候恐怕先打起來的就不是天魔大戰,而是魔界內戰了。


    安東聽完了這段魔界的曆史,接過了女仆長遞過來的茶,吹了口熱氣,“所以,現在的魔界又有了不安分的苗頭,你想要我賭我能不能爭到那個王位?”


    這大概,就是“從龍之功”?


    然而,瓦沙克卻連連搖頭,“不不不。”他的眼底劃過了一道精光,隻有在這時,才讓安東從對方身上看見了那屬於商人的精明。


    “我不是賭您能不能取到,而是在賭——您會不會願意去取。”瓦沙克一字一句,一雙眼睛緊緊地看著他,“我在賭,我的有生之年內,您是否會走出這裏,走到魔界去。”


    瓦沙克全然不懷疑,少年擁有繼任那個至高之位的能力。


    然而,瓦沙克也知曉,對方被深淵保護在這裏,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這個少年……或許就是最後的深淵魔種了!


    深淵魔種與如今的魔族,差別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如今的魔族有何等向往昔日深淵魔種的強大與輝光,昔日的深淵魔種就有多遙遠和傲慢。


    如果少年不認可如今的魔族,或者他沒有興趣,那麽他完全可以獨自繼續生活在這裏。


    安東似乎笑了一下,他對於瓦沙克獻上的忠誠,並沒有給予評價。


    但瓦沙克反而舒了一口氣,不是直接拒絕,就是最好的迴答了。他是個商人,而商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早餐結束後,安東就迴到了自己的寢室裏。


    他打開了係統的版麵,檢查了一下角色卡。


    兩張角色卡,精靈王的修複進度從16跳到了18,增加2。


    龍族之王的修複進度從1跳到了5,增加了4。


    兩個結論——


    角色卡越到後麵,修複進度就越緩慢,就像遊戲裏需要的經驗值會隨角色等級上升,越到後麵要的越多。


    第二點,便是這個世界的“信仰之力”確實有用!


    安東承認他心動了,這不得使勁薅。


    目前,他所接觸到的獲取信仰的方式,便是“夢境”中的那次神降了。


    安東的目光轉向寢室中的大床,思考兩秒後,高高興興地躺了上去。


    而另一邊,正要離開餐廳的瓦沙克,被女仆長忽然叫住。


    女仆長衝他露出了一抹微笑,“閣下剛才在餐桌上的那番言論……實在是很有意思。”


    瓦沙克望著對方溫柔的笑容,頓時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他剛才,是不是當著深淵的麵,試圖把人拐出去來著?


    原本的躊躇滿誌驟然褪去,瓦沙克的心裏隻有四個字:吾命休矣!


    誰知,女仆長不鹹不淡地說:“我的意思是,關於一致對外時,可以采取適當的合作這件事。”


    站在瓦沙克麵前的女仆長,她的雙眼忽然籠罩上一層漆黑的濃霧,不見絲毫眼白。


    黑暗的角落裏,有什麽遊弋而過的霧氣,蠢蠢欲動。


    “外麵的世界,確實很精彩。相比之下,莊園的能夠提供的樂趣有限,那孩子大抵是寂寞了,才會忍不住跑出去。”


    女仆長有些苦惱地敲了敲腦袋,隨後忽然咧開嘴,恁到瓦沙克臉上,“所以,我需要你找來更多的‘玩伴’。”她的嘴巴越咧越大,“你能做到吧?”


    “哦……哦!”瓦沙克哪裏敢拒絕。


    女仆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快又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裏,哼著輕柔的歌離去。


    “來吧,都來陪那孩子玩吧……”她用古怪的語調唱著,“你們要讓他快樂呀,讓他沒有煩惱……敢傷害他的、敢奪走他的……全部拆掉……”


    徒留瓦沙克一臉懵逼地留在原地,隨後,下一秒,他就感覺一股力量猛地纏繞上他的腰。


    那熟悉的黑色霧狀觸手,將瓦沙克高高卷起,然後扔了出去。


    等到瓦沙克迴過神時,他已經站在了魔界熟悉的大地上。


    他被扔迴了深淵的邊上,一轉頭,就看見那群正愣愣望著他、神情同樣萬分驚詫的同僚們。


    “哼哼……哼哈哈哈哈!!!”在一眾魔族震驚的注視下,瓦沙克陡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瓦沙克大公!”滯留在深淵邊上的部下,激動地撲了上來,“您還活著!”


    “嗯。”瓦沙克揮了揮手,示意屬下退下,然後在所有同僚的注視下,緩緩走到了諸位大公的最前方。


    瓦沙克以一種近乎挑剔的眼光,緩慢而仔細地掃過每一個魔。


    那目光無疑讓所有魔都感到了冒犯,自他們登上大公之位以來,還從沒誰敢這樣看他們。


    有魔第一個皺了皺眉,有些危險地警告:“瓦沙克,你……”


    如果不是對方從深淵生還的遭遇還沒有得到解答,他保證自己已經動手了。


    “安靜。”誰知道,瓦沙克挺直了腰板,挑剔地望了他一眼,“我要好好選一選,別打擾我。”


    眾魔麵麵相覷,隻覺得對方的反應太過離譜。


    瓦沙克是不是被深淵的力量給汙染傻了?他怎麽敢的呀?


    然而,瓦沙克仔細地挑選著麵前的眾魔,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慨。


    哼,一群蠢貨,根本不曉得他身負怎樣偉大的使命!


    他已經不是以前的瓦沙克了,現在的他,是——


    未來魔王陛下最忠誠的大總管!(自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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