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安東能夠看見的角色卡浮現。


    它一點點翻轉過來,露出打著問號的背麵。


    隨著安東意念一碰,就像是無形的鎖被打開,束縛的鎖鏈遊弋撤退開去。


    【當前墮轉形態,切換中……】


    巨大的陣法忽地浮現在空中。


    源源不斷的力量,從他體內湧現。


    那是與至暗完全相反的另一麵,卻奇異地沒有出現任何衝突的不適。


    如果有任何一個其他人在場,便會有幸見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猶如混沌的宇宙,那最初開辟天地的一刹,撕裂無邊無垠的晦暗。


    【神說,要有光。】


    於是這世間,便有了第一縷光。


    【光輝形態,切換完畢。】


    正如安東所預計的那樣,光輝形態的動靜確實不小。


    一時之間,四處所有的光都向大殿中匯聚。


    在宮殿之外的人們,隻能看見光芒化作了一道道流星般,義無反顧地墜向宮殿的穹頂,並瞬息穿過建築,進入那誰都不能窺伺的建築內。


    至上天裏,守在水鏡邊的亞諾等幾名天族霍然迴首,望向那映照著雅迦國的水鏡。


    無垠的光芒從其中綻放,他們正要看清,下一秒,水鏡竟然在一聲“哢啦”聲中轟然碎裂!


    那是,不可窺伺的聖光。除非親自去現場謁見。


    眾天族瞬間驚得站起。


    “得到迴應了——!”雅迦國城門下,人們原本喧囂的聲音,敬畏地安靜了下去,化作了壓抑的激動。


    唯獨專門負責儀式的祭司,露出了驚疑的神情,不自覺捏緊了儀杖。


    他喃喃道:“往年的神降,有這麽大的反應嗎……”


    終於,當光芒的亮度抵達極致時,盛大的光輝爆開,讓所有人下意識伸手擋在眼前。


    就在這世界陷入白茫的刹那,一道身影從宮殿中衝天而起,穿過空中的陣法,懸立至高天之上。


    安東微微抬手,觀察著自己的新形態。


    十二片雪白的羽翼,從他背後舒展開去,每片羽翼都纖塵不染。細看之下,能夠看到上麵正湧流著銀色的線,就像星辰流淌過的河流——那代表著力量在他體內遊弋過的軌跡,與深淵魔種的魔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由能量所化,是那種輕飄飄的、與先前所見壁畫中相似的長衣飄帶。


    與此同時,安東感受到了自己與這個世界的“親和力”。


    他能夠清晰地聽到山的聲音,水流的聲音,風拂過羽毛的聲音,蝴蝶振翅的輕響……


    不僅僅是耳目聰明的層麵,更是一種天然的親近感。而他,似乎也能夠調動這些自然事物的力量。


    最後,他聽見了“人”的聲音——


    “神啊,希望今年也能夠風調雨順,有個好收成……”


    “聖潔的使者,請保佑我的妻子早日康複……”


    “光輝無限的至上天,我報名了今年的高階祭司選拔,請賜給我好運……”


    “……”


    那是從世界各地,無數正在祈願之人的“願望”。他們的聲音傳達到安東的耳側,但也隻有短短的一瞬。


    一個世界的聲音實在是太多了,安東並沒有來得及去細細分辨。


    他的力量本能地運轉,保護了他的耳朵,將那些嘈雜的聲音屏蔽在外,除非他自己再去傾聽。


    於是,世界再度恢複了安靜。


    但是很快,近在咫尺的現實裏,雅迦國的國民反應了過來。


    他們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理所當然地看見了天空上那道降臨的身影。


    所有國民高舉起雙手,想要高唿天之使者的聖名。


    天族並不像魔族那樣隨心所欲,他們有著相當明確的階級和分工,因此負責“行走人間,處理神降和祈願”的天族,一直以來,有相當固定的幾位。


    ——之前,雅迦國在祭祀開始前,人們反複唱誦的那些陌生名字,便是那些存在。


    有些是通過其他地方的傳言,有些是自己的國度曾親眼見過,甚至大賢者尼尼特行走世界各地,還編撰過一本《五百年前至今,常見神降使者名錄及其形象特征》。


    然而現在,所有人望著出現於天空的那道身影,意識到那並不屬於此前他們所知曉的任何一位——


    如雲如霧的飄帶環繞在祂的身側,祂立於天穹的七重光軌之下,淡淡的光芒灑落在祂的身上。


    祂身上並沒有太多累贅的裝飾,一個銀色的鑲嵌了一圈紅色寶石的臂環,是祂身上唯一的不同顏色。


    有那麽一瞬間,那圈紅色的寶石像眼睛,猶如寓意著“對世間的審視”。奇詭又豔麗。


    這抹憑空多出來的危險,並沒有損害這道身影的神聖,反而讓人們覺得祂更加威嚴。


    那樣的高度,人們並不能看清祂的具體麵容,但“美”也可以是一種感覺——好比現在,無可辯駁的“認知”猶如嵌入腦海的鋼鐵法則一般,讓他們毫不猶豫地相信:


    “那一定,象征著神之貌,神之聲,神之美……”


    然而,跟深陷入顏狗地獄,並狂喜於“神降儀式成功”的普通國民不同,祭司正從專業角度出發:


    “一,二,三,四……”祭司眯著眼睛,逆著天穹耀眼的光輝,一點點艱難數過那道身影的羽翼。


    “……八,九。”越是數道後麵,祭司的語速就越慢。


    然後,忽然,祭司蒼老的布滿皮褶子的手,抖如篩糠,抽風般哆嗦起來。


    他一字一句,緊緊盯著那前所未有的、“多出來”的兩個,“……十一!十二?……十二!!!”


    安東莫名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翅膀,能量化作的羽毛撲簌簌落下,飄到空中變成小小的星點,再緩緩消失。


    但是這些羽毛是掉不完的,他的力量會源源不斷地讓新的羽毛凝結出來。


    正在城門口的尼尼特牽著他的白驢,一雙眼睛中泛起某種力量運轉的淡金色,眼冒精光地望著天空中的身影。


    “新的天之使者啊!”城牆上的老祭司率先忍不住,他哆哆嗦嗦地叩拜下來,“請告訴我們您的聖名!”


    安東想了想,順其自然地給出了迴答。


    但是,聽見聲音的老祭司,卻仿佛聽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東西。他又行了個大禮,蒼老的臉上眉頭緊鎖,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


    “——[安東]。”就在這時,始終站在城牆上,仰望天空那人的國王開口了,“祂的名字是安東。”


    國王的神情在一眾大喜大驚、激動敬畏的人群裏,顯得格外平和,就像一池永遠寂靜展望星空的湖水。


    他對天上的那人輕聲道:“您不自覺脫口而出的語言是‘神’的語言,我們是無法理解的,需要進行一些轉換。”


    安東聞言,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


    隨後,安東忽然感覺到,在城池上的老祭司與侍從得知他的名字後,他們的臉上浮現出塵埃落地後的虔誠的同時,他自己的身體裏好像也多了什麽。


    這一迴,作為擁有“特殊才能的人”,老祭司心底的聲音,像之前那些屏蔽前的聲音一樣,傳達進了他的耳朵。


    ——老祭司正在心中高唿祂的名字,念誦祈禱的祝文。


    【叮——】


    與此同時,安東的腦海裏響起了係統的聲音。


    【檢測到少量信仰之力……自動收集中……】


    “信仰?”這個關鍵詞,讓安東的眸光閃爍了一下。


    “你以前從來沒有給過我這樣的提示,隻在角色卡結算階段,提起過一點。”安東在腦海中問道,“難道說,這個世界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擁有名為“信仰之力”的力量體係,宿主可以考慮多了解一些。】


    係統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不再吭聲了。


    安東迴憶了一下之前接觸到的神話壁畫,如今見到的祭司、熟悉的祭祀儀式,古老而成體係的禱告文——


    確實,這個世界要說跟之前的世界有什麽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它像個神話的延續。


    之前的世界,會讓他見到強大的生物、發達的文明,而這個世界,目前則讓他幾乎相信——這裏真的存在過神明與信徒。


    安東忽然對這個世界的故事感興趣起來,或許他確實該去了解一下。


    這時,國王已經將他的名字,向城池下翹首以盼的所有臣民宣告。


    濃鬱的信仰,隨著他們的高唿一同傳來。


    本著互利互惠的原則,安東稍稍思考了一下,嚐試性地將周圍環繞的星光灑下。


    “多麽慷慨仁慈的光輝啊……”老祭司流下了感動又激動的淚水。


    如安東所料的,他們有自己的方式,能夠將這些賜予的力量儲存起來。


    老祭司小心翼翼地示意其他神職人員,將一個銀色的器皿端上來,接住那些墜落的星光,然後又抖開一麵材質特殊的布帛,嚴嚴實實地包在自己的手上,將那流動般的星光捧起,一一轉移到一個精致的小瓶子裏。


    整個過程中,周圍神職人員的唱誦就沒有停過,那是對十二翼者的讚美,亦是維持星光恆定的咒語。


    ——畢竟這是一刹降臨的奇跡。


    這些星光,不管是作為能源,還是作為聖水,都是能夠另萬物蘇生的神跡。


    安東見到眾人將星光收起,接著,他輕輕一扇羽翼。


    隨後,人們便看見那強大又神秘的身影,漸漸消散在了天空裏。


    “快,快——”老祭司慌忙地組織其他神職人員舉行“送神儀式”。


    迴到宮殿的安東緩緩睜開了眼睛,宮殿的大門正好打開。


    人們送別了降臨於此的聖潔,轉而感激地歌頌起將其帶往這裏的人。


    “尼尼特大人萬歲!!”有調皮的年輕人歡唿著。


    如今的氣氛隨著十二翼者的離去不再那麽嚴肅,按照慣例,接下來會是長達七日的慶典。


    所有人都放鬆下來,他們注視著緩步走出宮殿的黑發少年,有孩子大膽地歡唿道:“尼尼特大人能不能收我為徒,我也想學!”


    “你也想?你老子我也想啊!”那孩子很快就被自己的父親夾在臂彎裏捉走,周圍盡是善意的哄笑聲。


    而城門口,年輕的士兵望著神色怔忪的落拓男人,勝利般挑高了一邊眉頭,“還有什麽話好說?”


    不修邊幅的男人卻沒有在意對方的話,他仔仔細細地望著走出宮殿的少年的模樣,眼中閃過代表使用力量時的金輝——


    那是他所能看見的,與那道光輝身影同樣的麵容。


    “哎,”男人忽然長歎了口氣,聽著所有人的唿喊,竟苦笑起來,“對著祂叫這個名字……”


    他輕“嘶”了一聲:“我會不會折壽啊?”


    城門之上,安東往前走了走,看見帶他前來的白鹿不知道從哪裏再次鑽出。


    他朝著白鹿走過去。


    老祭司激動得老淚縱橫,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這是開創性的壯舉!大賢者閣下竟然不知不覺通曉了召喚十二翼者的術法!您第一個使用的地方居然在雅迦,這對於雅迦是何等的光榮!”


    安東腳步一頓,側首問道:“十二翼很少見嗎?”


    “……”老祭司愣了一下,大約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不經意的凡爾賽,一時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不止是少見,不如說,那一直隻是個傳說。”國王溫和地迴答了少年的問題,“至少現在的雅迦國民,隻在我們祖先流傳下來的壁畫上見過。”


    老祭司狠狠地點了點頭,“我這一生見過的最高階天族,也隻有十翼。而在更古老的傳說中,十二翼者即使在天族裏,也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


    他一邊用“您真是太了不起了”的目光仰望,一邊看著少年坐上白鹿,狂喜戛然而止,“呃……您這就要走了嗎?”


    雖然雅迦邀請尼尼特,確實隻是為了進行一場神降儀式,但這也離開得太匆忙了些。


    “嗯。”少年點了點頭,望了眼國王,“我該迴去了。”


    這場“夢”該醒來了。


    要是再不醒的話,他擔心他的那位“母親”會在魔界暴走。


    誠然,一開始安東以為這真的隻是一場夢,但是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尤其是係統還中途出來跟他提到“信仰”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絕對不是一場簡單的夢境了。


    大概——跟神遊太虛有些相似?他在夢裏靈魂出竅了?


    國王聞言,靜靜地看了他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再見。”國王說。


    在這舉國歡慶的時刻,所有人都在迴味著不久前神降的景象,而少年悄無聲息的離去,並沒有激起太多的波瀾。


    在少年離開後不久,兩名天族從至上天趕來。


    他們借助雲層的隱蔽,懸浮在萬米高空,俯瞰著腳下歡慶的國度。


    其中一名天族感應著空氣中殘餘的力量,皺了皺眉,神情略有震動,“好強的能量。”


    他身旁的亞諾卻道:“好陌生的能量。”


    這股力量,並不屬於他們所熟知的任何一位同僚,竟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二人陷入深思,亞諾不由想到了從星池離開的尤利爾。


    與此同時,從深淵的莊園大床上醒來的安東,在睜開眼睛的下一瞬,就看見了站在床邊的一道身影。


    女仆長笑眯眯地望著他,“少爺,您睡得怎麽樣?”


    女仆長表麵笑嘻嘻的,然而房間的各個角落裏,有漆黑的霧狀觸手群魔亂舞,頗有抓狂之態。


    角落裏,一個安東沒有見過的醫生打扮的男人坐在那裏。


    醫生放下聽診器,低沉的聲音從鳥嘴麵具裏傳出:“您睡得很熟,女仆長很擔心您,讓我過來看看。”他頓了頓,說道,“嗯……現在看來,我們的少爺果然被人覬覦了。”


    安東無辜地眨了眨眼。


    哦豁,出去玩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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