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成了功臣,真的特別的猝不及防,好像有一種多年的連著我血脈的標簽被一一的撕扯著,開始掉落了。


    我和胡英各自站在自己的營帳旁,迎來的都是笑臉。我們正奇怪,這是什麽情況。


    他們說:多虧了你倆,結交了散妖啊。


    他們說:這彼岸還認識仙界的人呢。


    他們說:早前看她一箭射中那不動怪,我就知道這姑娘不簡單。


    他們說:狐族的將領還得是那胡英。


    那一刻我的心裏沒有放彩色煙花,還有一點鼻酸。


    可能是怕了吧,太可怕了。那種過程,那些自我拉扯,字字紮心,我的心髒也是汩汩冒血。不敢高興。


    我看著胡英的那刻,淚流不止,如果哭泣便算作懦弱的話,那就允許我這一刻懦弱無能到底吧。


    此刻是倆傻子一同淚流滿麵,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吸鼻子,也不敢發出聲音。其實失聲痛哭才算做痛快。


    但是吧,如果隻注重自己太痛快的話就容易給自己找不痛快。


    這點我還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直很收斂,麵對一些敷衍也很熟練。


    光裏的豔影,群妖的熙攘,給這個春天增加了一些溫暖,連同著近處樹林裏的小草,我看著也長的很高大。


    隻是這下午的太陽散的很快,不一會兒就黑了天,晚上我們坐在篝火旁,圍成了一個個小堆。


    借著月亮和篝火的光,勉強看清盤腿坐著的同伴的臉。我在胡英的旁邊,她的另一旁是武苒。


    大家離篝火還有些距離,好在這個場地夠大。我比較先前,反而變得十分的沉默。當初盡力去結交更多的妖來證明自己並不是狐品極差的妖,現在覺得已經失去了那種必要的意義。


    我看著微弱的光下的胡英,她的側臉很好看,她嫣紅的唇連同如畫的眉目,在不怎麽亮的光中顯現出了別種風情,朦朧下彰顯的風采猶如佳人半遮半掩撫琴之功效。


    真的美。


    我有些看呆了,我捧著臉靜靜的盯著她,不想錯過任何一種表情。其實也是因為太無聊了,這種場合我是不適應的。


    武苒比較活潑靈動,她站在中央極力的組織我們一同活躍起來。


    篝火映著這個姑娘的臉,她臉上的笑容泛濫在嘴角那一大一小的梨渦裏,難以被掩藏,很受感染。


    朋友間的情全在彼此看著的這一眼,開心最重要。


    她注視著胡英:“咱們現在開始玩個遊戲,被抽中的要發自靈魂的說一說自己。”


    胡英笑的燦爛:“你這點子當由你先講。”


    武苒蹦蹦跳跳拉著我和胡英一同起來,我驚訝:“怎麽還有我?”


    她說:“當然有你。”然後朝我吐了吐舌頭。


    我們在眾人的目光裏,他們臉上有期待有疑問還有驀然的天真。我看著他們的眼睛,這一刻裏我讀到了友善。


    他們如同先前的我一般仰頭注視著別人,帶著好奇和求知的欲望。我發自內心的笑了,因為那裏麵也許會出現下一個我。


    我何嚐不是那樣過來的,我會盡我所能的溫柔一點,至少別人絕望的時候,遇到了我會覺得有那麽一點點的不一樣。那一刻我想我是幸福的。


    這種熱淚盈眶的場景,我一直努力的憋著眼淚,不想讓他掉下來,講的多一點吧,什麽都說出來,把好的壞的深的淺的通通倒出來,不是為了博取同情,讓你們看看我多慘,我隻是為了尋求一些理解以及鼓舞到一些正處在黑暗裏的妖。


    我們沒有什麽不同,一樣慘,一樣堅強,一樣有愛,不會因為這個世界不怎麽好,就變成沒有感情沒有良知蠻橫的那種不好的妖。


    武苒到是別處心裁這種時刻唱了一首歌:


    庭上樓台,月下蝶影,總有千般愁結無限連。


    閣中石桌,盤上殘棋,總有些許故人已走遠。


    舞女輕跳,笛聲來和,這一曲罷,這一去吧,就難再見。


    婉轉的離歌,淒美。落淚的也都是姑娘家。


    我沒想到她唱出的歌聲這麽動聽,我問:“這詞?”


    她淺笑:“一個故人寫的,我覺得甚好,別人的看法不重要。”


    我點頭:“詞甚好,歌也甚好。”


    她突然又變了臉色,又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來,請我們的胡將軍來講講自個兒的話。”


    然後就開始狂鼓掌,大家也順勢而為。


    胡英隻說了四字:“我愛黑狼。”她說完擺了擺手,就走了。


    武苒拉著我的袖子,不準我去找。


    場子一下子冷起來,驚著了,其實這是都知道的事,也是胡英一直被詬病的事,她在尋求理解的這一刻避輕就重說:我愛黑狼。


    大家沒話可說,終於學會閉嘴。


    我沒有胡英那麽酷,我的話多一點,就想這一夜把所有苦水倒幹淨,我很心急,因為這一刻我等了蠻久了。


    我同他們一塊兒沉默著,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話,就把他們的思緒拉迴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聲音很亮,尤其是這寂靜的場子裏,顯得特別的清楚。


    那麽多狐妖,我無法一一認仔細,但我知道這一刻我的狐生要開始不同了,我先是笑了笑,特別燦爛的那種。


    我說:“我曾經是那樣的一個妖,孤獨成癮,如同瘟疫,你們知道什麽是瘟疫麽?就是凡間老怪罪家禽牲畜把病過給人的那種,好像是叫天花。”


    眼前的景近了。


    “不想和她玩,她不好。”


    “她好像拿了我的東西。”


    “她好像前幾天和什麽不好的狐呆在一起。”


    “她,不講幹淨。”


    還有什麽啊?真的假的?我說是假的,你們信嗎?


    “物以類聚,妖以群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既然有傳言,為啥偏偏是她,本身就有問題。”


    我還想知道呢,為什麽偏偏是我?!


    說的妖有鼻子有眼,頭頭是道那個娓娓道來。我沉默著如同失了聲,還不敢生氣,還得當沒聽見,怎麽會是我呢?我還得撐起一個笑容。


    她們說我沒有羞恥心。


    我忍不住哭了。


    她們說真會裝可憐。


    我把所有的一切盡數交代在這個晚上,但是也吐不幹淨。他們看著我眼睛裏生了一種叫做同情的東西,好像理解了。


    我說:“一直不敢承認,我就是那個破茅屋裏的公主,我就是阿醜。”我仰起頭略略的掃過坐在地上的每一個妖的表情。


    “阿醜?”


    我答:“沒錯,是我。”我皺著眉準備反問。


    “真的假的?”


    這一句卻又響了起來,我有些暈頭轉向,把本來的疑問也忘了。


    “她怎麽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太震驚了。”


    我本來也不是那副樣子。


    我說:“證明?翻身?我也不算是來求認可的,我是來要我的清白的。”


    大家緘默無言,也沒有那句我等了很久的抱歉,我需要但我內心深處的傷並不會被治愈,它會伴隨著我,我活一天就得好好想想,不是為了報複,而是警告我自己。


    篝火有點不太亮了,我一個響指,它就燒的更旺。


    我笑著鞠了一躬:“謝謝你們聽我廢話,但不感謝那些傷害啊。”我走出了他們的宴會,又去了那個有螢火的池塘。


    春天不趕巧,沒有螢火,隻有月光。


    這慶賀還挺囂張的,離得好遠的池塘都可以聽見那些嚎叫。我融不進去,一絲一毫都不能。


    突然感覺有個力按著我的腦袋,我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摸著我的頭,輕輕拍了拍:“阿荼,我晚了些,你莫怪,但我永遠在。”


    我沒有推開,靜靜的靠著他,流淚。


    也許,上天怕我太淒慘,就賞了我一個獨一份的寶物——陸判。


    陸判,如若沒有你,我又該如何?


    說來有點不太相信,但這是真的,一個擁抱就可以撫平所有的委屈,隻要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是堅定不移站在我這裏的,我就是幸福的。


    他說:“好了,我這不是來了麽,不就是晚了些麽。”


    我哭的更厲害。


    我像個孩子,他像個老父親,他輕輕拍著我的脊梁骨,柔聲細語。


    他笑了笑:“哎呀,你這搞的我很尷尬,好像我的安慰一點用都沒有。”


    “不是,我就是想靜一靜。”我說。


    “那你靜靜吧。”他拍了怕我。


    我慢慢的推開他,擦了擦淚:“靜完了,我餓了,我要去人間京城那家包子店吃包子。”


    說風就是雨的我拉著扶額無奈的他,匆匆奔向人間的包子店,站在店門口等啊等,等到開了門。


    睡眼惺忪的夥計開門時打了個哈欠,然後被蹲在他們店店門口的我倆,嚇得退了一步。


    “客官,真早啊。”他摸著頭笑“小姑娘又是你。”


    我點頭:“是啊,你們家的包子太好吃了。”


    陸判笑了笑:“你還真是情有獨鍾啊,這一點咋倆挺像。”


    “是啊,很像,你愛你家的麵,我愛這家的包子。”我指了指這個店“我就認準這裏,別的一概不承認。”


    他笑意更深:“我還真的有點無奈。”


    我開口:“呃,不能把你的喜歡強加在其他人身上,這不理智。”


    他聳肩:“聽了你的話,我這下更加無奈了,還多了一點生氣。”


    店小二立馬讓開路:“客官,請進,你們請好啊。”


    “你為什麽不為所動?”我看著站在門外的他迴頭問。


    他白了我一眼:“你自個兒吃吧。”


    “啊?那你?”我問。


    “我吃麵去。”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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