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跳了進來,簪子被餘錦握在手心裏,上麵精細的鐫刻磨著掌心,她想起這簪子是他戴給自己的……不知不覺自己何時已經習慣了這簪子,也習慣了這個人。


    “這支簪子,是一個人送我的,”餘錦遲遲開口,眸中滿是懷念的神情,“很重要的一個人,後來他不見了……”


    蘇宛遺憾的垂著頭,“他是你心上人嗎?”


    沉寂良久,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對,我喜歡的人,”餘錦無聲抹去眼睛的淚,笑了笑,“後來我發現他竟然是我的殺父仇人,嗬,你說這天結的緣分,怎麽會那樣對我和他。”


    她垂頭,斂去所有的情緒,啟口道,“可能,已經晚了。”


    “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那得多傷心啊!我跟你一樣,又不一樣,我喜歡的人,他不喜歡我。”餘錦抬眼望著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絕美的臉龐被陽光照耀,眸中卻滿是心酸與無奈,蘇宛嘲諷一笑,飲了口酒。


    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啊,欺騙她,所有人都說他的不好,隻有自己把他當成彌足珍貴的寶,這天下的人都看她的笑話。


    “看來,我們很有緣分,都是不圓滿的人。”蘇宛握起酒盞,“姑娘,敬你。”一口飲下杯中酒。


    原來海誓山盟說遍,都似這般世事無常,恍若浮生若夢。


    餘錦端起飲盡。


    浮生,如戲,別後生死不往,不如不遇,青陽,我含淚轉身離去的一瞬間,我竟孤獨了這浮生。


    “姑娘?”蘇宛見餘錦放下酒盞,拿起鬥笠,不禁問道,“你將要去哪裏?”


    她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我要找我弄丟的一個人。”


    “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她搖搖頭,眼神卻含有堅定,“我不知道他在哪裏,終有一日我會找到他,弄丟了的,就自己找迴來。”


    聞言蘇宛不由一愣,“可是你和他不是有仇……”小心翼翼看她,低聲道。


    隻見她釋然一笑,“謝謝你的浮生,一夕浮生夢,我是有多少好的運氣才遇到他,時間太長,這人啊,就該活的糊塗些。”


    以前是她太過敏感,聽信獨活的話,便認定他喜歡其他人,聽信姐夫的話,相信他殺了父親,可她卻從來沒有信他的話,哪怕問他為什麽。


    她,後悔了。


    如今她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法力也盡失,這大概是上天給她的機會,讓她尋迴他。


    有一個夢中人告訴她,青陽也在這個地方,既然他找不到她,那便她去找他……


    “先生說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兩個人相遇說明就是有緣分的,我相信你可以找到他的。”蘇宛眼角微抬,認真道。


    她微微低頭凝視,將桌上的玉簪穩穩插在發髻,“多謝,看你開口閉口皆是你家先生,看來你是尋得良人,恭喜。”


    蘇宛臉頰微微暈開一抹紅色,她捧著臉,感覺熱乎乎的,“不,不是,先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喜歡先生,不是那種喜歡。”


    餘錦沒有言語,凝視著她,那種喜悅,她曾經也有,她也是這樣,談起她心中的少年郎,眉眼中皆是他。


    “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良久之後,她開了口,聲音充滿遺憾。


    蘇宛猝然不語,緊抿著唇,微微搖著頭,先生對於她來說,勝過喜歡,那種感覺自己也不清楚,世間事,禍福相依,她丟了喜歡的人,遇到另一個對她好的人。


    等她身影漸漸遠了,蘇宛才緩過神,將桌麵收拾了。


    萍水相逢的姑娘,願你找到你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冬去春來,日子漸漸暖了起來,青陽病了數月,這才漸漸好起來。店中的事,在蘇宛的打理下越來越紅火。


    待到秋日,青陽已經大好,清風夾裹著秋日的微涼,吹落了床沿的菊花。


    蘇宛正在抱著一盆花,身著一襲青衣,發絲微微垂落在花間,像極了秋日含苞待放的綠翠菊花。


    “先生,今日陽光甚好,出去曬曬太陽吧。”蘇宛將菊花放在案桌擺好。


    說著也不顧他願不願意,便扶著他往外走。


    此時正值海棠,菊花盛開,各色的花爭相怒放,蘇宛將他扶到早已安置好的竹榻,不知為何今日的花盛開的如此恣意。


    蘇宛低著頭看他,眼睛不曾遮掩著青帶,眸中黝黑發亮,仿若常人般,她嘴角笑意溫柔,“今日花開甚好,先生便曬曬太陽,賞賞花,我便先去忙去了。”


    青陽點了點頭,目送感受她離去。


    躺在竹榻上,他伸出手準確接著一朵木槿花,喃喃道,“木槿朝看暮還落,大病初愈,這身子也跟凡人似的脆弱的緊。還好對世界的感知不弱。”青陽打著哈欠,睡意漸濃,緩緩閉上了眼。


    秋日的陽光溫柔,青陽躺在竹榻上,眼睛微闔,修長的手搭在榻沿,頭發微微散開,臉上的膚色有些蒼白,廣袖垂落在地上。


    蘇宛忙完已是下午,走至後院,便瞧見這番景象,衣裳綴滿木槿花,她拿了件大氅,輕搭在他身上。


    青陽幽幽睜開眼,望了望遠方的落霞,臉上露出柔和的表情,眸中也仿若沾染了那雲霞,緩緩坐了起來。


    “先生,秋日寒涼,你才大病初愈,最怕傷寒,還是緊著身子。”蘇宛將大氅披在他身上。


    “好。”青陽拾起墜落的花,開口問道,“那是什麽花,清香的很。”


    蘇宛見他接花動作已經習以為常,順眼望去,莞爾一笑,解釋道,“此花名喚紫迴花。”


    青陽猶如晴天霹靂,愣了愣,轉頭凝視著她,“紫迴?”


    “是的,紫迴花。”


    他望著盛開的紫迴,想起了很多事,茶館的故事,以及聽故事的人,似乎都不一樣了。


    “這花在秋日盛開,據說還有一個故事。”


    “故事……”青陽微微歪頭,“什麽故事。”


    蘇宛望著那一叢紫色的花,開口道,“傳言雲國以前有一個貧窮書生。那書生家中貧困,奮力讀書,希望考取功名,每日臨窗吟讀,窗下有一株花,竟生了神智。女子化為人形,兩人成了親,日夜陪伴書生。”


    男子寒窗苦讀十二年,終於高中狀元,位列權臣。後來納取了更多的女人,花精煙笙並不怨恨,盡心盡力做著他的賢內助。


    直至一位妾室生了一男孩,書生紫迴,欣喜不已,將那妾室抬為平妻。後那平妻吹枕邊風,紫迴不顧往日情意,決然休妻。煙笙心灰意冷對紫迴道,“當年家中貧苦,我做針線供家,如今君要休我,我隻願君之安好。”遂拿了休書離去。


    紫迴仕途不順,被罷免,這時才想起煙笙,連忙趕到以前居住的破竹屋,沒人。隻有一棵枯萎了的花,仍然佇立窗下。他喚著煙笙,沒有人應答。


    青陽忍不住開口問道,“煙笙原諒了那書生了吧。”


    原諒,和愛的深淺有關,煙笙對紫迴有多少深沉的愛,大概就有多少原諒。


    “嗯。”蘇宛語氣輕描淡寫,眼中卻是慢慢的憤然,“原諒了,那個書生後來官複原職,臨了去世,紫迴花便開了。”


    青陽抬眼往清香處望了望盛開的紫迴花,歎道,“紫迴終於等到了煙笙的原諒,紫迴花開,隻為紫迴,紫迴,終究是迴了。”


    如果再給紫迴一個機會,他或許會很愛煙笙,遺憾的是,重新來過的機會是多麽難得。


    紫迴最後才承認自己是愛煙笙的,臨了煙笙也原諒紫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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