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便傳來蘇府嫡女蘇宛退婚顧家的消息,蘇相大發雷霆。


    蘇顧兩家打建國之初便是親家,經過這麽些年,仍是世交。傳聞顧家公子顧淵,才華橫溢,文韜武略,有著天下第一美男的稱譽。兩人從小就被顧家祖母,也是蘇宛的姑婆,定下了娃娃親。如今蘇家貿然退婚,一時間淪為坊間笑談。


    蘇相大怒,言稱不認這個女兒,斷絕了父女關係。


    蘇宛失魂落魄的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夜裏下起了涼雨,風一吹,打著寒噤。那個從前願意為她做一切的男人,說深愛她的男人,不過是為了她蘇家嫡女身份,嗬,隻有依靠蘇家,他才能平步青雲,而自己已經不是相府千金,此人便原形畢露。


    嗬,這緣啊,還真的說不清道不明,到底是恩賜,還是劫難?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失落取之帶來的是麻木,這天地之大,皆容不下她。


    蘇宛茫然抬起頭,見頭頂撐開著一把傘,聽見一聲:“蘇小姐,一日不見,怎這般模樣?”


    蘇宛這才打量四周,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昨日的茶舍,“先生,許久不見。”雨水中夾雜著苦澀。


    “蘇小姐,”他說,“進來吧。”


    “蘇宛謝先生的收留之恩。”雨水打透了衣衫,她還是端端行禮謝道。她漫步走進茶舍,因為她真的先生眼睛不好,慢慢跟在身後。


    “蘇小姐,隨我來。”穿過廊,兩旁種著花草,還有幾棵桃樹,兩人步行了一會兒,青陽才停下,推開房門,裏間隻有一張床,一桌,一櫃,其他便皆是幾排書架,別無其他。


    “先生果真淡雅極了。”她打量四周,雖沒有什麽名貴的裝飾,卻別有一番意境。


    青陽開口道,“蘇小姐,此處並未有女子衣物,汝若不棄,便先換上我的。”說完從櫃中取出一套青衣遞與她。


    蘇宛接過,眼角溫潤,她終於明白一句話,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一抹善意,於現在的她來說,彌足珍貴。


    “先生,不要蘇小姐,蘇小姐叫了,喚我阿宛吧,宛然長似玉華清。”


    “好,記住了。”


    “先生收留大恩,阿宛萬不敢忘,又怎會嫌棄。”


    “換洗好了,來前處尋我。”說著便掩門離開。


    蘇宛換洗好了,抬手輕嗅了嗅,一股清香淡雅的香氣撲麵而來。


    抬手弄了弄袖子,卷了又卷,這衣服太大了,整個人都被包裹著,衣擺拖在地上,整個人顯得不論不論。


    蘇宛看見自己這般,笑出了聲,又將衣服折了折,這才不至於讓衣服拖在地上。


    她尋著光,迴憶剛才走過的路,來到前屋,客人已經都走光了,先生坐在案桌旁,點著燈,等著她。


    “先生,謝謝。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不用,你坐著罷。”


    蘇宛見有幾桌,客人已經走了尚還沒有來得及收拾,便拿起抹布開始擦桌,許是大雨天的緣故,並沒有什麽客人。


    待蘇宛收拾好,迴頭便沒有看見青陽,隻見方才那案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


    蘇宛心中滿是感動,這一碗麵比她吃過的其他麵更好吃,不知道怎麽的,邊吃,邊哭了起來,熱氣夾雜著淚水。


    這一夜,蘇宛將心中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一夜大雨,蘇宛起來並未看見先生,到了正午見房門仍然緊閉,便慌亂的拍著門,見沒有聲響,貿然撞開門。


    青陽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一身冷汗。她連忙跑去請郎中,一連幾日高燒不退,病的迷糊,時而聽見他喚著:阿錦。


    蘇宛給他擦著臉,想著,阿錦大概便是先生喜歡的人吧,那個人真幸福。如今先生躺在這裏,他口中的阿錦又是誰呢?為什麽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人呢?


    先生若沒有瞎,大概比顧淵更要風姿卓越,可惜。


    蘇宛歎著氣,緊了緊被子,便轉身出去,掩上了門。


    這幾日先生大病,店中的生意皆是她照顧的,有的時候她還真的很慶幸自己學過管家,管生意。如今上手也不算難。


    一連幾日大雨,店中卻比平時忙碌了些,許是大雨,很多人便不能勞作,隻能歇著了。而先生的病卻越發重了,她給房裏點了香,熏熏氣味,推開窗,還下著細雨,整個天都感覺濕漉漉的,讓人沒有好心情。


    院中先生種的花,被雨水無情的打落,一片片花瓣落在地上。


    帳中一聲輕微的咳嗽。她快步走去過,帳中伸出半截雪白的衣袖,蘇宛倒了水,奉去,聽見一聲嘶啞的聲音,“多謝。”


    “先生,你已經昏迷好幾天,怎麽也叫不醒。”蘇宛見他醒了提著的心才放下。


    一隻手接過,見水沒了,鬆了口氣,“先生,你一定要好好養著,店裏沒什麽事。”


    “好。”他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蘇宛見許久沒有聲響,輕輕掀開帳子,躺在床上的人臉色蒼白,人也瘦了一圈,模模糊糊又睡著了。


    蘇宛理了理被子,正欲轉身離去,便聽見一聲喃語。


    “阿錦,如此,你便好了。”


    蘇宛等待片刻,冗長沒有迴應,定是他病糊塗了,說的夢話吧。


    第二天一大早,蘇宛便起來,打開了店麵。


    一女子身著白衣,帶著鬥笠走進了這家店。


    清晨霧色朦朧,晨風微微吹來還有些冷,幾隻鳥兒在一旁的樹上啼叫。


    “客官要些什麽?”一大早很少有人來此喝酒,蘇宛打量這女子,模模糊糊看不清容貌。


    “你們這有什麽茶?”


    “姑娘想喝哪種呢?我們這種類蠻多的,您瞧瞧這個。”蘇宛遞一卷竹簡過去,“上麵都是小店的招牌。”


    女子沉思良久,想了想,抬頭笑著,“那就來一杯浮生?”


    “浮生?姑娘,浮生是酒,姑娘可能喝?”


    蘇宛見她點頭,端出一杯浮生,那女子隻握著酒盞,並未飲,似是想著什麽?


    良久之後,蘇宛才聽見她帶著苦澀的笑嗓音,“浮生若夢。真的像夢一樣。”


    那女子這才取下鬥笠,露出那張絕美的臉。蘇宛唿吸一窒,自己已經長的已經夠漂亮了,沒想到還有人如此漂亮,就像神仙般。


    許是蘇宛的眼神過於直接,那女子放下鬥笠,朝她友好笑了笑。


    “姑娘長得如此貌美,跟畫上的人一樣。”


    良久,那女子笑了一聲,緩緩抬起頭,唇角微微勾起,“漂亮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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