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禦雖是已經醒了,但是醫生建議暫時不要一次性進太多食物,墨吟在長安路等了半個小時才等到的林禦最愛的豬肘子,被烜如愉快地獨享了。


    段蓁衣服收拾得很快,慕莘看她一副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趕忙跟上,帶她去吃午飯。


    “學校那邊問過了嗎?如果新學期已經開學,這學期就在家裏調整一下,下學期重新開始。”


    段蓁咽下嘴裏的食物,放下筷子,“我想迴學校,學校那邊已經諮詢過輔導員,他說上學期上的基本上都是通識必修課,可以跟其他還沒有上過的專業班級一起。”


    “林禦這邊呢?”


    段蓁拿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眉眼輕輕低垂,“我隻會照顧不會說話不會動的他,會說會動的林禦,我照顧不好,他也說了,讓我滾,他再也不想看見我,我就不在這裏給他添堵了,以後要我還他命的時候,我會還的。”


    她這一席話,幾乎讓慕莘瞬間淚崩。段蓁的成長是無疑的,但她的苦難也是無疑的,她說的對,今後就算她的生活距離林禦再遙遠,她的生命將永遠交付在林禦手上,這是她拿一生為自己的不懂事買單。


    “那,嫁給林禦呢,這件事你怎麽想的?”


    “簽字的不是苒苒嗎,這個就不用我考慮了吧,”段蓁故作輕快地說,“再說,像我這樣的人,林家的人也不會要,別人還好說,我真不敢直視林叔叔那冷冰冰的眼神,我還是敬而遠之吧。”


    慕莘正要問她什麽時候迴學校,包裏電話鈴響起,是陽商。


    “慕莘,一個好消息兩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好消息。”


    “再優秀的師兄也不是我的對手,我找到他之前使用過的設備,得到了發布視頻的證據,還有他和葉爾的聊天記錄,證據已經送往警察局。”


    “壞消息呢。”


    “嗯,壞消息你要撐住。”


    還有什麽消息是她要撐住的?童謠都已經自殺了,還有什麽消息比這個更讓人難受嗎?


    “和林栩有關?”


    陽商知道,她一定可以猜到,他沒多驚訝,解釋說:“那師兄叫霍習,是林氏現任秘書長,葉爾的律師肖式,是他介紹安排的,並且我查到了律師最近在年前跟林栩通過一次電話,在1月11日。”


    1月11日,她和林栩從英國蜜月迴來,她第一次進到烜如在老宅的房間裏,那天林栩到書房接了一個電話。


    她記得很清楚,因為林栩跟合作夥伴或者下屬打電話,從來不會避諱自己。


    慕莘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雖然之前有過這樣的設想,但林栩的表現讓她一次次打消疑慮,從瑞士出差迴來,原本表現得一向不太關心別人的林栩,將愛人和父親的角色扮演得淋漓盡致,送她上班,接孩子放學,為家人做飯,跟她同床共枕,不見半分虛假的破綻。


    但是,沒有把握的話陽商是不會說的。


    “你打算怎麽辦?”


    慕莘沉吟片刻,“視頻這事,林栩沒有動機,但是如果他知情,卻為了葉爾隱瞞……”


    她話語稍稍一頓,說:“那樣的話,就多一個給童謠償命的人。”


    慕莘掛了電話,段蓁已經吃好飯,看著慕莘嚴肅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姐,姐夫和那個市長千金,還沒有斷嗎?”


    慕莘此刻也不知道答案,她勾了勾唇角,捏著咖啡杯耳,輕抿,“等我迴去問問。”


    林氏的新項目出了問題,下午林栩召開了一個臨時會議,一直到七點才到段氏樓下接慕莘。


    烜如吃了林禦的肘子,答應放學以後到醫院陪他,林栩一早讓司機接烜如去醫院,晚上陪墨吟迴老宅休息。


    迴到安景閣,林栩做飯,慕莘追劇,兩人吃過飯,一如往常到安景閣外的小路散步消食。


    “爸爸和大哥常年不在家,爺爺和媽媽又最信任你,林栩,蓁蓁和林禦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


    林栩穿著稍寬的白襯衫,領口開了兩顆紐扣,挽起袖口,雙手插兜,“老三讓我找了專業的護工,複健期間,有專門的人照顧,蓁蓁,她自己決定吧。”


    慕莘點頭,“那苒苒呢?爺爺是不是……”


    “都不到適婚年紀,老爺子不會提,但是過幾年,等時機成熟,老爺子估計是要撮合他們兩個。”


    “嗯嗯,最起碼讓她安穩兩年,苒苒現在學習成績好,前途一片光明,也不能因為這件事毀了她一輩子,”慕莘道,沉默片刻,她話鋒突轉,“林栩,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


    慕莘靠近一步,雙手抱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前,未等林栩從驚愕中反應過來,她低聲說:“嫁給你是被迫的,得知你愛我是意外,我有傲氣和自尊,本以為在這場婚姻中會消磨得幹幹淨淨,但是你讓它保留了,我要謝謝你,謝謝你給我一場像模像樣的戀愛。”


    “林栩,我想說,這幾個月,我過得很好,至少在我的腦海裏這段記憶是美好的,我們的生活是美好的,烜烜和你也是美好的,我不想有一天,雪白的綢帶上染上汙漬,如果染上了,我如何失望我不知曉,但我如何瘋狂,你大概是清楚的。我不是八年前的慕莘,不會蠢到報複在自己身上,所以隻能找弄髒綢帶的人下手。”


    “林栩,你明白嗎?”


    夜色彌漫在兩人周身,初春的夜晚還是寒冷的,林栩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雙手竟無處安放。


    他明白她的驕傲,比任何都要明白,也比任何人都珍惜。


    “我明白。所以,林太太,剛剛可都是告白,商量呢?”


    “這不是就要進入正題了嗎,急什麽?”慕莘仰頭望向他的臉,昏黃的路燈下,他的眼眸更顯幽深,她直直望進他眸子裏去,說:“林栩,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別人,就直接告訴我,不要瞞著我和她在一起,不要和她發生關係,等我們離婚,你想怎樣都可以……我想說的就這些,你能答應嗎?”


    慕莘的嚴肅讓林栩有些不自在,但她提的要求讓他感到愉悅,他低頭,鼻尖與她相抵,低聲說:“林太太,他們說,戀愛中的女人患得患失,原來是真的。”


    這樣正經的話題,這麽莊重的氛圍,三兩下被林栩帶偏,慕莘產生了扯下他近在咫尺的眼鏡扔在地上狠狠碾碎的想法。


    “林栩,我沒在跟你開玩笑,做不做得到,你給個痛快話。”


    話音剛落,林栩已經咬住她的唇瓣,慕莘吃一驚,進不得,退又不能,隔著鏡片,與他對視。


    他的睫毛長度剛好,根根分明地鋪開,撲閃的睫毛下麵是一雙漩渦一般讓見者不能自拔的眸子。


    慕莘踮腳,雙手搭上他的肩膀,以熱情迴應。


    “林太太,相信我,那綢帶會無瑕到底。”


    烜如不在安景閣,給了兩人更多的獨處時間,慕莘難得睡得極早,起得也極早,但她洗漱完下樓時,林栩已經在看報。


    她從廚房接了一杯水,走到沙發旁邊,挨著他坐下,林栩順勢將人攬進懷裏,她目光落在報紙右下角。


    看完簡短的報道,她皺了皺眉頭,指著報紙上“安瀝”兩個字,“安瀝進監獄六年了吧,這麽多年了,竟然還有記者記得他,連出獄都要報道,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林栩目光順著她的手落在報紙上,確證“安瀝”二字無誤後,心下陡然一緊。


    當年安瀝為什麽入獄,趙熙和他都再清楚不過。安瀝不算個很厲害的人物——至少在他林栩眼裏算不上,但是那年月安家在華海的地位,足夠他一輩子豐衣足食,而後他被人扔進監獄六年。


    這種落差,常人都接受不了,何況本就心高氣傲的安瀝?他這一出來,總歸要找當初害他進去的人鬧一鬧。


    他不由看向慕莘,“禹總為了林太太還真是大手筆。”


    “嗯?”慕莘花了幾秒鍾反應——林栩竟然連這事都知道?隨後笑說:“林總這是吃醋了?”


    林栩推了推眼鏡,冷哼一聲,“六年前就吃夠了。”頓了一下,他又道:“可惜,雷厲風行卻又不斬草除根,倒給林某惹來一顆定時炸彈。”


    慕莘皺眉,直起身,“跟你什麽關係?”


    “林太太覺得呢?”林栩反問。


    慕莘將事情經過從頭到尾細細捋了一遍,道:“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實嗎?我怎麽想這件事都跟你沒關係。”


    “林太太,安瀝要是報複,第一個動誰?”


    “禹後?”慕莘話一出口,一個念頭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立刻抬手捂唇,“是我。他還不敢動禹後,所以先動我。”


    “打蛇打七寸,禹總那兒,林太太的命可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隻要不是傻子,都會挑著林太太這個禹總的軟肋下手,對,相較禹總,林太太算是軟柿子。”他道,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那笑讓慕莘發怵。


    “林栩,你六年前沒吃夠醋吧?”慕莘笑問,見林栩麵露困惑,又問:“不然怎麽笑得這麽酸?”


    林栩將報紙放到一邊,一麵挽起袖子,一麵認真道:“不瞞林太太,這醋,林某能吃一輩子。”


    見他挽得磕磕絆絆,半圈卷上去,另外半圈又彈迴來,慕莘抬手幫他,“你不是怕酸嗎?還吃一輩子,受得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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