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


    1月。


    轉眼,慕莘已經在宇師實習將近一個學期,這個學期課不多,她待在宇師的時間比待在學校還要多得多,認識宇師的工作人員比學校的同學還要多。


    說實話,禹後對慕莘的教導並沒有多少,慕莘的感覺就是禹後給她一個很好的平台,讓她自己嚐試,自己成長,她喜歡這種感覺,她向來不喜歡那種緊迫感。


    時間過得很快,慕莘一個下午就看完了半本書,對於她來說,經濟學的書還是有些晦澀難懂,不過好在元旦來了,禹後給她的工作量不大,她還有時間。


    伸了個懶腰,慕莘從座位上站起來。


    “葉栗,我想迴家一趟,你陪我迴去嗎?”她站在一旁看報的葉栗麵前,抽掉他手裏的報紙。


    “嗯,是該迴家了,都國曆新年了,”葉栗應了一聲站起來,“話說你家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哪裏。”慕莘眸子微微黯淡,隨即恢複了原來的模樣,她走出辦公室,跟禹後打了個招唿,出了總裁辦。


    葉栗摸摸腦袋,跟了出去。


    很奇怪,今天天暗得很早。


    明明隻有六點窗外的夜色已經非常濃了。


    慕莘坐在車後座,想著待會兒要怎麽解釋。說實在話,她覺得自己的事情並不需要對那些人解釋。


    她今天中午意外地接到一個電話,段林讓她迴家說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問她。這幾天,她過得挺平靜的,他要說的事情,應該就是有關老太太的。


    想起那個晚上老太太突然發病的事情,她就越發的擔驚受怕,段林再怎麽不講情義,也不會虧待了自己的母親,老太太何必那麽虧待自己?在鄉下有個好歹,也不好馬上送醫院。


    再說了老太太養她長大,她也不願意老人家離著自己遠了。


    “慕莘迴來了?早聽你爸爸說今天你要迴來,讓王媽給做了你愛吃的菜。”溫和的話語聲從沙發傳來,低眸便是陳韻那張溫柔似水的麵容。


    “還請段太太告知一下我爸在哪裏。”她迴答,一聲“段太太”叫得諷刺。


    毫不意外地,她看到陳韻的臉色僵了僵。


    聽到這話的段苒連忙從樓上跑下來,一眼就看見她身後巍然站立的葉栗,“姐姐帶朋友迴來了嗎?”


    “姐你這是帶男朋友迴來了嗎?”段蓁絲毫不避諱,穿著一件淡粉色睡裙就那麽走了下來,坐在沙發上。


    慕莘看了葉栗一樣,揚起一抹笑,大方道:“是啊!”


    葉栗怔了怔,雖然認識她的時間雖然算不得長,但對她的性子也是了解的,就是愛鬧,好勝。他索性不說話,由著她折騰。


    “我信你的鬼話,就你高不成低不就的,能剛上大學就找到男朋友?”段蓁扯了一包薯片,顧自享受起來。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小小年紀的管到我頭上來了?數學及格了?或者作業做完了?”她語氣極其平淡,卻是句句話外之音——否,就給我滾去學習,隻見段蓁臉色一白,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數學沒有及格,還膽敢在這裏放肆,段蓁,我真懷疑你的臉皮是什麽做的。”慕莘的聲音重了些。


    段蓁真懷疑她是不是自己親姐,她扔了所剩無幾的薯片袋,拿嘲諷的姿態看向葉栗,“大哥,你看看這女人是怎麽對她親妹妹的,趕緊認清眼前人,別到最後來後悔遇人不淑!”


    葉栗在背後聳了聳肩,笑道,“慕莘,我都不知道你家有這麽囂張的小妹?”


    “撲哧……”慕莘笑了,他倒是把這個角色演的極好,“是呢葉栗,就是有這麽囂張的小妹,瞧瞧我多可憐,就是被這麽個惡毒的女人壓榨了八年……”


    說著,她還可憐兮兮地看向他,那水盈盈的眸子看得他一陣哆嗦,“要不要我幫你報個仇之類的?”


    段蓁被嘲諷數學成績,不由得想要爭口氣,一臉忿忿不平上樓發憤圖強,臨走前還不忘給慕莘一個鄙視的手勢。


    “你願意我當然接受幫助啦,”她連忙點頭,眉眼彎彎一臉期待,“你打算怎麽幫?”


    “我開玩笑的。人家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我一保鏢,跟你這瞎摻和?”他勾唇笑笑,露出幾顆白白淨淨的牙。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被陳韻聽到耳朵裏去,那個“惡毒的女人”大概指的就是自己吧?這樣想著,她的心口就涼了一截。


    慕莘朝他肩膀去了一拳,笑開了,“耍我,你不想活了?”


    “你打的過我嗎?”葉栗挑挑眉,一副“打不過我你能奈我何”的嘴臉,“要不要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勉為其難讓你拜個師學個藝?”


    “不就是幾下花拳繡腿,你就得瑟吧。”慕莘拋去一個冷眼,不理會他,吃起了水果,隨手拿起一個橘子遞給他,“給——”


    “不吃。”他搖頭,推迴去。


    見他拒絕,慕莘冷哼一聲,掰開橘子撕下一片往他嘴裏塞,“這不是吃了嗎?矯情。”


    葉栗一臉尷尬,心裏對慕莘的好感度飆升,這女人騷是騷,作也作,心地倒是不錯,不失為一個朋友。難怪禹後破格收了她做學生……


    不久,門外傳來刹車的聲音,慕莘知道,段林到家了。


    散發著梔子花熏香的書房裏,慕莘懶洋洋地靠在貴妃椅上,身子往後一仰,閉著眼等段林開口。


    “莘兒,現在外界把你和禹後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你自己怎麽看,總不能視而不見任由其發展吧,這對你女孩子的名譽有很大損害。”段林點了一支煙,看到慕莘皺起的眉頭,在煙灰缸裏一撚,丟進去。


    他嚴肅的語氣沒有讓慕莘認真起來,她張張眼睛看向他,“清者自清,我該擔心些什麽?”


    果然,這話一出段林的眸子冷了冷,她捕捉住他一瞬間的不悅,卻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接著說,“別人在您麵前說了什麽我沒那心思去猜測,我和禹後的關係也沒有必要向您,還有那些人解釋。”


    “我聽說,禹後給你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公寓,是真的嗎?”她的解釋雖不直白,但起碼聽起來,她和禹後還是清清白白的,段林的心口舒張了些,甚至有一絲安慰。雖然從某些方麵看來,禹後對她看重並不是好事。


    “真假,這重要嗎?”她笑著反問。


    段林被她笑得有些發怵,所謂外界的人隻是把慕莘的事當做茶餘飯後的閑談爆料出來,他也沒有深究這些消息的真假,現在——


    聽著自己女兒一句一句輕輕慢慢的嘲諷,他的心突然絞在了一起,“昨天我在咖啡店裏碰到阿謬和陽商,他們兩個說你這兩天沒有在他們那裏,佳黎這段時間也都待在家裏……那麽,這是真的了?”


    “我已經成年了,沒必要跟您報備行蹤吧?還是說您希望我繼續迴到那極其安全的鄉下,最好都不要再出現在您和您的家人麵前?”慕莘麵無表情,就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


    “莘兒,我是你爸爸!”段林明顯有些怒了,卻仍努力壓製住怒氣,畢竟這麽多年了他對不起她,沒有給她完整的家,沒有給她足夠的父愛,沒有在她失落難過時為她撐起一片天,一切都是他欠她的……所以他在盡量彌補。


    “嗯,我知道,您不用一遍一遍地重複。血緣關係是剪不斷的。”她依舊平靜如水,對他的緊張熟視無睹。


    有些東西,沒有經曆過是不會明白的。


    就像一朝一夕之間幸福的家庭破碎,一個人從公主變成了灰姑娘。


    怎麽樣,是不是讀著一點感覺都沒有?


    段林兩隻眸子往下沉了沉,心裏不是滋味,慕莘啊,真的就隻是血緣關係嗎?隻是血緣關係嗎?


    “好了,”段林開口,他轉移了話題,“我不深究你住什麽地方,你說得對,你差不多也成年了,很多事情該自己去麵對,但是爸還是希望,你如果不適應還是搬迴來住,畢竟外麵不安全。”


    “如外界所說,前段時間我都住在禹後家裏,禹後在市中心給我買了一套公寓也是真的,但是隻是為了工作方便,以後我會在那裏生活得很好。至於您說的安全問題,我覺得如果我繼續住在這裏我應該好好考慮一下。”她風輕雲淡地說。


    一字一句都打在作為父親的段林身上,他都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這孩子長大了說話也講起了藝術,還是該可悲自己居然被孩子的話壓得死死的。


    他承認自己當初宴請禹後的時間是按著慕莘迴家的時間來的,他有把慕莘送到禹後身邊的想法,但不是刻意,因為他有愧與她,她不能作為他利益的犧牲品。


    但是,她和禹後的相處居然如此出人意料。


    “好了,”他看了她一眼,終於到了講正事的時候,他語重心長地說,“莘兒,你現在已經18歲了,雖然還沒有到法定的結婚年齡,但是你看看——你媽媽和林家約定的婚事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慕莘怔了怔,他不說她都忘了有這麽迴事。


    見她發愣,段林繼續說,“林家是華寧有頭有臉的家族。林潛那小子這些年基本都在國外,但他軍途很成功,人成熟,也長得清秀,重要的是沒有什麽負麵…新聞,倒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


    “爸!”慕莘趕緊叫停,林潛?哈哈,她都四五年沒見他,鬼知道再見麵會怎麽樣?她可不想突然就跟一個陌生男人培養感情,然後說不定還會被撲倒。


    想想都一陣惡寒。


    “我並不想這個時候談戀愛。”她一口否決。


    “這是你媽媽在世時定下的!”


    “可……”她咬牙。


    “莘兒,別的事情我可以由著你的性子,但這件事不行。做大事的人重信守諾,你不想你爸爸媽媽成為別人口中不講信用的人吧?所以,不論你願意不願意,林潛下個月迴來過新年,你陪林氏父母去接機。”


    “過年?”她鬆了口氣,還好不是明天。


    “對,難得迴來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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