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不用去上班,累了一周的慕莘沒有形象地睡到了客人來訪。


    墨唯的小胖手在她臉上扒拉著,粉嘟嘟的小嘴吐出一聲甜膩膩的“二姨”,吵得她再也睡不下去覺,從床上彈起來,看小不點艱難抬腿意欲上床,她大發善心地向他伸出了一隻手,“來,攀二姨的手。”


    抱墨唯在懷裏,小家夥話挺多也好動,估計是像墨琅多一點。


    “爸爸媽媽在樓下?”


    墨唯點點頭,爪子抓住她手上的紅繩,一邊說道:“媽媽叫二姨吃楊梅!”


    慕莘換了身衣服,抱著小胖娃下樓,墨琅和佳黎坐一邊沙發,林栩和烜如坐另一邊,墨一在林栩懷裏歡快地爬著,林栩不甚歡喜,倒是烜如不斷拿零食引誘她,小家夥咯咯地笑,叫著姐姐——實該烜如喊她一聲姑姑才對。


    看到這一幕,慕莘覺得墨唯的性子確實像墨琅多一點,張牙舞爪的墨一才更像佳黎!


    她剛坐在林栩身邊,墨一就撲到她身上來,“二姨!”


    慕莘應一聲,墨唯很識相地將她懷裏的位置讓給妹妹,顧自去拿了顆楊梅伸到她麵前,“二姨,吃楊梅!”


    將楊梅含進嘴裏,味道還不錯,酸甜適中,不過分幹燥,水分也沒有很多。她最怕吃到水分過多的楊梅,總給人一種腐爛了的錯覺。


    見她表情還算是滿意,佳黎這才放膽開口:“老太太讓我給帶的,說是她已經讓人把楊梅樹給你移栽到這邊來了,下午就到,要是窗口夠不到就備一把梯子,能不自己摘就不要自己摘。還有,叫你不要一天到晚喝糖水,小心你的牙!”


    “還是老太太了解我。”她滿意地說,握著墨一的小胖手,“我以為哥哥很胖了,你怎麽比他還胖?是不是你爸爸媽媽偏心你?嗯?”


    墨一對普通話的理解還不周到,大抵是不太明白她現在說的偏心是什麽意思,就搞懂了她說的“你比哥哥胖”,連忙說:“哥哥胖哥哥胖!”


    慕莘笑說:“好,你哥哥胖,你哥哥胖。”


    感覺氣氛還挺和諧,慕莘突然靈光乍現,將墨一放在自己和林栩中間坐著,胖嘟嘟的臉朝著林栩,她滿懷笑意地引導小丫頭:“寶貝兒,他是你誰,告訴二姨好不好?”


    小家夥看著林栩逐漸隱去笑意的麵孔沒有絲毫覺悟,笑得很開心,好像在為自己迅速認人而無比自豪,歡快地喊了聲:“二哥!”


    當著墨氏夫婦的麵赤裸裸地表示自己大了林栩一個輩分,慕莘感受到一種大仇得報的痛快,昨晚的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


    反觀林栩,冷漠的外表下一顆怒火燃燒的心,所有的征兆都在那一雙冰火交織噴薄欲出的桃花眼中。


    這個女人最好不要這個時候看過來,否則一定叫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死得多難看!


    慕莘看過來了。亮閃、朦朧、隨意的目光秒殺林栩的憤怒的眼神,挑釁?鄙夷?還是報複?


    這個時候客廳裏又響起墨琅那不合時宜的調侃:“阿栩,外甥媳婦,你說說你們兩個,我這旁敲側擊明示暗示的沒有一點反應,段蓁那個闖禍精倒是陰差陽錯把你倆拴在一起了,你們說這是不是功德一件?”


    “功德什麽功德?我說舅公,你哪裏看出來他們兩個在一起般配了?”烜如將食指放在墨唯的掌心,任由他抓著晃蕩,右手撐著腦袋懶洋洋地衝墨琅說。


    客廳裏的空氣又熱了幾分,林栩瞥了慕莘一眼,趕巧目光對上,他說:“林太太能說會道,你先頂著。”話落起身去了廚房。


    慕莘扯扯嘴角,“林烜如,你少給我陰陽怪氣的,你看看自己什麽德行,說得好像我稀罕給你當這個後媽一樣。”


    “哼,人家做後媽的起碼會做個飯洗個衣服,林太太連圍裙都沒有穿過吧?”


    慕莘咬牙:“我那是怕你吃了我做的菜以後嫌棄你爹的。”


    佳黎笑著,低聲說:“我都沒你這麽敢說。”


    小時候沒少去林家蹭飯,有時候沒到飯點餓了,都是林栩勉為其難給他做一餐飯,對於林總會下廚一事墨琅毫不驚訝——這也是墨琅喜歡跟二外甥混在一起的原因之一,但是難得這男人在慕莘麵前下廚,這是一個很值得欣喜的進步,說不定明年就有人管墨唯叫叔叔管墨一叫姑姑了。


    如果林大廚知道墨琅此刻是這樣的想法,他大概率會冷冷地將鏟子拍他臉上,冷嗤:“你這是做舅舅的人?你這做孫子我都不要。”


    佳黎抓住墨琅的手臂狠狠捏了一把,陰陽怪氣地問:“不是一起長大的嘛,不是二外甥的啟蒙老師嗎,怎麽沒見你在家裏做過一頓飯?”


    墨琅反應還挺快:“你說過張嫂做飯好吃,我怎麽敢小巫見大巫?再說了,你以為那是愛心早餐?想多了,他就是技癢了,順帶外人麵前秀一波恩愛,你當他好男人?心機man,從小到大都是!”


    “你怎麽不秀一秀?給我剝個橘子什麽的?”


    “老夫老妻的,秀什麽恩愛,咱倆得秀孩子懂嗎?一個不夠秀兩個,兩個不夠秀……”


    “你想得美,生倆都疼死老娘了!”


    雖然知道墨琅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但是他的哄騙對佳黎的無理取鬧就是有藥到病除的效果,佳黎將墨唯塞進他的懷裏,坐到慕莘身邊,“我聽別人說,新宇師最近在起訴一個員工,是真的嗎,怎麽迴事?是禹後出了什麽事嗎?”


    慕莘想起來佳黎讀的法學,除了律師事務所,法院基本上也是她大學同學,不然就是師兄師姐,估計是某個人給她透露點什麽,她語氣輕輕:“你要是想了解就找你法院的朋友告訴你,他不讓我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佳黎知道慕莘說話不會這麽客氣的,等咀嚼出她話裏的意思,她才認真地說:“我會告訴我朋友,讓她遵守職業道德。”


    慕莘看了她一眼,“都說一孕傻三年,看來你還沒有傻。”


    “有你傻的那一天!話說,你和林栩兩個人,有沒有什麽進展呀?”


    “沒有,協議了然,界限清晰,分工明確。你們想得太多了,我和他唯一共同理念就是,如果真的無聊的話,你和我妹夫可以生二胎了。”


    佳黎失望地抿了抿唇。


    自從上次林栩大庭廣眾嗆聲兩個人去生二胎,墨琅動點被刺激到,用他作為墨氏掌門人公認的強大執行力開始了無休止的二胎征程,現在隻要一想起二胎兩字,她就冷汗涔涔,渾身不爽。


    “墨唯墨一才多大,我才不要生二胎。”


    “那就不要來煩我,不然我會考慮給墨老太太建言。”


    佳黎默。當初就是慕莘將她綁去墨老太太麵前,墨老太太才一通電話把墨琅叫迴來結婚,老太太盼天盼地盼重孫,對慕莘這女人是感激涕零,直接導致了這個女人在墨老太太那邊的信任感十足。


    她一句話,墨老太太會喋喋不休在墨琅麵前說個成千上萬遍,最後遭殃的是自己。


    更何況,慕莘現在是林栩的太太,按照輩分,也要喊墨老太太一聲太奶奶,親上加親,由不得墨老太太不聽她一聲建議。


    光是想想佳黎就慌張。


    墨琅和佳黎在林栩叫慕莘吃早餐後就以有事為由先離開了,臨走前墨琅還曖昧不明地拍了拍林栩的肩膀,林栩冷眼旁觀,然後不做理會。


    他收拾完茶幾上的食物和垃圾,讀起了報紙。


    吃完飯,慕莘將碗筷收拾到洗碗池,想起自己不會做飯就算了連碗都刷不清楚的窘態,突然問聚精會神讀報的男人:“林栩,要不買一個洗碗機吧?”


    “不習慣。”他一口迴絕。


    的確,用手洗更有安全感。在幾年前甚至十幾年前,那個沒有洗碗機的時候,吃完飯認認真真洗一塊碗也是一種可貴的安靜,他當然不是懷舊的人,但對一些事情有執拗的情結。


    “不習慣就慢慢習慣啊,科學技術不就是造福人類的嘛?”


    林栩一個人居住久了,耳根子喜靜,就算是後來身邊多了個上躥下跳的烜如,也從來沒有什麽人接二連三打擾自己讀書看報,阻止他洗刷自己作為資本家的世俗心靈,自從領了證,他真心覺得自己的專注力其實並沒有那麽強。


    難免又要問自己一句,他到底看上這女人什麽了?


    他撂下報紙起身走到廚房,“不想刷碗就直說。”


    慕莘愣了一下,他誤會自己是因為不想刷碗所以特地在這個時候跟他提這個話題?思維真的很跳躍這男人。


    她懶得解釋,還順著台階就下:“那你自覺一點說等我吃完你來收拾就好了,我的確不想刷碗,可是林總專門做了給我吃,再不刷碗,我會不好意思的啊。”


    林栩挽起袖子,“你會不好意思?”


    金色的紐扣閃著光,晃過慕莘的眼睛,慕莘笑說:“以後不會了。”


    林栩刷碗,慕莘就一旁抿著糖水,等他快刷完碗,她瞅準時機一口氣喝完糖水,將杯子遞給他。


    林栩看了一眼那隻厚顏無恥的杯子,轉身上樓。


    樓上,林大廚的書房。林大廚凝視當初為了美感沒有安門的書房入口,在考慮給自己的書房安一扇門——養一個成年女人竟不如一個三歲孩童來得省心,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林總,幫我個忙?”


    沒人迴答。


    慕莘也不知道男人是真的心思都在報紙上還是故意不迴她的話,心裏有點兒小氣憤,但是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她又好聲好氣地問了一遍:“林先生,你今天下午是不是都在家裏?”


    拔高的的音量沒有讓林栩給出任何反應,事實證明,林栩就是煩她了,不想搭理她。他以為她想跟他說話啊,要不是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楊梅樹,她一定離他遠遠的。


    聽見了可以當沒聽見,看見的還能忽略?慕莘幹脆將手掌放在林栩眼鏡前,擋住他所有的視線:“林栩,我跟你說話呢,你別說沒聽見,除非你耳背。”


    林栩緩緩合上報紙,“我耳聾。林太太,你學會打領帶了嗎?”


    打領帶?壓根兒就沒想學啊。學了以後每天早上做個笑得溫柔似水的賢妻,一邊給出門的丈夫打領帶,一邊說“親愛的,你不要太辛苦哦”?他真是異想天開。


    “去衣櫥裏拿一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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