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胤在永樂宮快步行進著,宮中的侍衛見到他,無不往後麵退一步,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


    這家夥又找了好幾十個朝廷官員到皇宮中來,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麽。


    對於董胤洛陽皇宮鏟除五毒的傳言,他們還是有所耳聞的;不過這種事情也算不得有多稀奇。別說他了,就算再往前推個幾十年,不是一樣有權臣排除異己嗎?


    所謂的五毒,不過是他自己搬出來的幌子罷了……


    那些侍衛看著極為灑脫地遠去的董胤,不由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今天又有多少倒黴鬼會栽在這個人手上。


    董胤在一座大殿的門口停了下來,他抬頭看了看頂上的匾額,上麵寫著大大的“永壽宮”的字樣;自前朝以來,曆代皇帝辯稱洛陽宮殿為未央宮,而長安宮殿則為永壽宮。


    華彰永壽,帝宮未央;流金玉瓦,紫薇雙降。


    董胤低下頭來,望著滿是朝臣的永壽宮,緩步走了進去。那些人原本還在竊竊私語,不過見到董胤進來,立馬閉了嘴;這個宮殿中,沒有人敢在董胤說話前先開口。


    董胤四周瞧了瞧,他並不是在看朝臣來夠沒有,而是在觀察著永壽宮的布局。雖然來到長安已經有些時間了,但他卻還沒有到這永壽宮來看看,也不知是有多忙。


    未央宮的柱子還用的是紅漆石柱,這永壽宮倒好,竟然直接鍍金了;也不知道是鍍了多厚,上麵的龍都不是平麵,而是立體的了,簡直就像是黃金做的柱子一樣。


    “也不知這個宮殿花了多少錢……”董胤歎了口氣,朝大殿的中央走去。


    但他還沒有囂張到跑到殿台上去,那上麵可是皇帝的專座,自己上去也沒多大意義,徒增他人說辭罷了。


    “列位,久等了……”董胤站定之後,朝著那些人說道。


    接著便是沉默了片刻,那些大臣知道該他們問話了;這是朝廷上的潛規則,上麵的人說話了停頓半天,便該你們下麵的人說話了。


    “誒……你去接。”有一個碰了碰司空張先的手臂,示意讓他去接話。


    張先愣了愣,麵朝那人,低聲問道:“幹嘛讓我接?你們自己接不行啊?”


    那人狡黠的笑了笑,說道:“這幾十個人裏麵,唯獨你是三公,官最大……何況,那人是你女婿,也會給你些麵子不是嗎?”


    張先白了他一眼,這些人一個個都精的很,就怕自己招惹了董胤的逆鱗。


    張先踏出半步,朝董胤鞠了一躬,問道:“大將軍今日所喚是為何事?”


    董胤還在為沒人接話而感到尷尬,見張先出列,臉上的表情不由得緩和了不少;他在前麵左右踱步著,似是在想怎麽開頭。


    董胤想了半天,開口說道:“當今天子孱弱……”


    聽見這句話,下麵的人立刻就懵了,隨即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無不是在談論這董胤怎麽想起廢帝來的什麽的。而這裏麵最為震驚的,當屬張先。


    他並不是因為這人想廢帝而感到震驚,而是此人的言語,簡直和十五年前董伏的一模一樣!


    那時候的張先還在全力幫助董伏,而當時董伏將他私自找入宮中,便是給他說了廢帝之事;董胤開頭所說的話,和董伏以前說的,一模一樣。


    那時候的張先還敢阻止董伏,今天他還敢阻止這如日中天的董胤麽?


    董胤見朝中大臣在對方邊上耳語,輕咳了一聲,那些人瞬間停止了行為,不過看待董胤的表情卻是變了不少。


    “諸位,請聽我說完……”


    董胤知道話說一半是會被這些人曲解的,尤其是那些打著道德旗號的老不死。就怕那些人會覺得自己想要廢帝自立。


    董胤按著劍的手不由得又緊了幾分,他不是那些常年混在朝堂上的老油條,要說廢帝這種事情,他的內心難免會有些緊張。


    要知道,廢帝之事,在大夏還從未發生過。


    “當今天子隻好遊玩,稱帝二十四年毫無建樹,曆年來上朝次數不到二十次,如何稱得上是稱職皇帝?由於皇上的疏忽,導致大夏餓殍遍地,饑民橫生,甚至不乏叛亂……”


    董胤說到這裏,下麵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聲輕笑——笑話,這些事情可是你董胤父子倆搞出來的,難不成還想推在皇帝身上?


    董胤聽見聲音,皺了皺眉頭,朝那邊望去,那人瞬間不敢言笑;董胤見狀,又是繼續說道:“我知道諸位不屑與我多言,認為這天下是我搞亂的……要知道,若是一個當朝皇帝有為,如何輪得到我和董伏亂來?”


    那些人愣了愣,沒想到董胤竟然會當著他們的麵說出這種話;不過思來想去,似乎也有一番道理。


    “當今皇帝年近五旬,對天下蒼生毫無貢獻,如何稱得上賢?成天在後宮玩樂,如何稱得上是明?江山大亂,如何稱得上是能?對於天下百姓的禍亂,他一笑置之,隻顧自己的完樂吃喝,如何還擔得起祖宗留下的江山?”


    這時,一個人顫巍巍的走了出來,拱手問道:“大將軍列舉陛下罪狀,是想做何表達?請大將軍明示……”


    董胤瞥眼看了看這個人,冷笑了一聲,這人不就是想讓自己把廢帝兩個字說出來麽?想耍小心機,讓自己遺臭萬年麽?


    但董胤今天遲早都會說出這兩個字,反正史書記載的都會是今天,後人還會管你是早上說的晚上說的不成?


    董胤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的意思,諸位都是明白……皇上無能,不若退位讓賢,讓有德有能之人繼位,方才是天下大幸!”


    廢帝之大,天下就沒有比這更為大的事情了;那些人紛紛議論起來,有讚成也有反對,但反對的聲音比讚成的聲音不知道小了多少,畢竟那些人可不敢跟董胤麵上作對。


    “大將軍,在下有一事不明……”


    董胤循聲望去,原來是一個清秀年輕人,不過董胤並不識得此人,甚至也不知道他官居何職。


    “你說。”


    那人站了出來,拱手說道:“大將軍,當今天子雖然無德無為,但這朝堂之上有大將軍理政便可,何須理會皇上?”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話語簡直是爆炸性語言,那些老臣尚且不敢跟董胤這麽說話,這個初生牛犢哪裏來的這個膽子?


    要知道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便是明麵上說董胤一人專權,換做其他人,隻怕早就把這人拉下去了。


    他們以為董胤是想廢帝鞏固自己的權力,那這樣的話,當今天子是個喜歡玩的皇帝,何必多此一舉?那豈不是一個很合格的傀儡嗎?


    但他們哪裏知道董胤才不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當權這麽些年,他才覺得這位置站著是有多麽的累;隻怕這樣下去,不到三十歲他就變成了一個六十歲的老頭。


    他想換個皇帝,其實是自己不想幹了。


    董胤是不會把這種挖心腸子的話給這些陽奉陰違的人說的,那樣的話是自找死路;他看著那個年輕人,說道:“你過於年輕,我也不打算追問你的名字了……這個國家姓劉,不姓董,自然該讓姓劉的人來打理,而不是讓我這個外人來幫他們……”


    那些老臣聞言,皆是冷笑,這話說得,我差點就信了……有本事把權力放開啊,別死站在上麵不下來啊!


    董胤看著下麵那些一臉不屑的人,知道他們是反對廢帝的;董胤並不打算問責他們,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難不成為了自己的的利益,要殺死這些人不成?那自己不就真的成了史書上麵的反麵教材了麽?


    董胤盯準了一個老人,麵帶微笑的朝那人走過去,在朝臣錯愕的目光下,朝那人說道:“老將軍,別來無恙……”


    那人是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者,兩鬢斑白,脊梁微曲,不過麵對董胤之時,卻是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似乎完全不畏懼董胤的權勢。


    此人名叫周重霄,名字倒是極為霸氣,不過這並不是他自己家取的名字,而是前朝皇帝的賜名。他是前朝大司馬,位高權重,後來夏騰專權,他便漸漸失勢,如今隻是一個征南將軍,還是在京為官,沒有絲毫兵權。


    周重霄應付著朝董胤行了一禮,看都不看董胤,嘲諷的說道:“不敢不敢,大將軍位高權重,小臣那裏擔得起老將軍的稱號?”


    董胤笑了笑,對於周重霄的嘲諷,他絲毫不在意,畢竟他有資本跟自己耍橫。


    董胤依舊是恭謹地朝周重霄行了一禮,說道:“老將軍是不讚同晚輩所說的話啊……”


    “哼!你個小小晚輩,竟敢在朝堂上妄論廢立!”周重霄憤憤地揮了揮衣袖,憤怒的看著董胤,絲毫不管他身後那些人拉著他,走了上去,瞪著董胤,說道:“董伏老賊尚且沒有妄論廢立,你不過是他幹兒子,哪裏來的這個賊膽?”


    這句話可是朝廷中的禁句,那些人都知道董胤極為憎恨董伏,而周重霄竟然還在拿這件事出來說,不是在故意激怒董胤嗎?


    “老將軍……言過了。”有人拉著他的衣袖說道。


    “過什麽過?一天兒子永遠都是兒子,我哪裏管他有什麽深仇大恨?老子還不信他要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我給殺了!”周重霄極為憤怒的說道。


    董胤強撐著笑容,這些人他都敢招惹,但他著實不敢把這個老人怎麽著……


    這人對他有大恩。


    董胤嘴角抽搐著笑著,所有人都看出他在強撐著笑容,也不知道是什麽支持著他這麽久還不動怒。


    董胤後退了半步,說道:“老將軍,我有一計,不傷大家和氣,還能夠讓皇上高高興興的把皇位交出來……您看如何?”


    “若皇帝自願退位,我無話可說!”周重霄憤憤的說道,他可不認為這個小犢子比他爹更有能耐,還能讓皇上把自己的大位交出來。


    董胤對那殿外的護衛吩咐了一番,那人領會,帶著一幹隊伍便朝後宮走去;這些朝臣知道董胤是想把皇帝給叫來……


    把他叫來幹什麽?要廢他還要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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