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藤本靜香,陸希言陷入沉思當中,今天藤本靜香說的東西,信息量是非常巨大的,需要好好梳理一下。


    其一,美軍對日本本土的轟炸行動給日本造成極大的損失,這一點雖然日本方麵諸多的封鎖消息,但從美方拍攝的航空照片和情報是可以看出來的。


    這已經到了一個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這其二,日本已經有意識,或者說有準備對戰敗後的做一些準備,比如產業的轉移或者其他一些極端的措施。


    陸希言甚至聽到一些傳聞,說日本要將放棄本土的設想。


    但他本人認為,這不太現實,至少他們沒有時間來做這件事了。


    而藤本靜香居然有這麽大的能量,把一家日本本土的藥廠直接搬遷到上海來,這聽起來都不那麽真實。


    雖然在上海的日本工廠不少,但大多數都是低端的製造,比如紡織類的輕工業為主,而醫藥生產和研發,這些屬於高科技的產業,他們會在這個時候,搬遷到上海來,除非他們有計劃要堅守上海?


    否則藤本靜香這一舉動實在是耐人尋味。


    “老馬,約一下老胡,今晚在廣元茶樓見麵,我有要事跟他商量。”陸希言拿起電話給家裏的老馬打了一個電話,他需要找一個人商量一下,這個人隻有胡蘊之最合適了。


    “好的,先生。”


    ……


    嘉道理大廈,日軍上海機關所在地,藤本靜香從蒙安大廈出來後,就去了這裏,她約了服部千代子在這裏見麵。


    “怎麽樣,談的如何?“


    “他答應了,很痛快。”藤本靜香也有些不敢置信,這裏麵似乎是有些問題,卻又說不上來。


    “識時務為俊傑,這位陸博士我們過去雖然懷疑過他,可是這兩年多來,他是最為配合帝國的中國人之一,雖然他有時候有一些脾氣,但這都是可以理解的。”服部千代子嗬嗬一笑,遞給藤本靜香一杯紅酒。


    “這是你們特高課對他的最終判定?”藤本靜香驚訝的問道。


    “算是吧,反正這兩年來,特高課一直都在暗中調查和關注他的言行舉動,發現他除了對政治不太熱情之外,其他並無出格的舉動。”服部千代子解釋道。


    “76號那邊呢?”


    “76號怎麽敢去碰他,除去他跟周的關係,就是他在上海的社會地位和勢力,林世群在世的時候,都要給他三分麵子,何況是現在的76號,早已不如當初了。”服部千代子譏笑一聲。


    “你暗中調查他,就不怕被他發現嗎?”


    “發現了又如何,他敢動我嗎?”服部千代子冷冷的一笑。


    “你就真的一點兒沒查出一點兒東西來嗎?”藤本靜香還是有些不死心,她當初可是暗中跟陸希言交過手的,差一點兒就被抓到了,這個人的智慧是相當可怕的。


    “有,你們佐藤製藥的人偷偷走私違禁藥品,數量還不少,都流入到了我們的敵人手中。”服部千代子斜睨了藤本靜香一眼,“為了一點兒金錢,而不過帝國的利益,你說該怎麽處置?”


    “咳咳,你處理了嗎?”


    “當然,這種資敵的行為當然是要嚴懲不貸的。”


    “就沒有其他的,比如他身邊的人?”


    “你是想問的是,他倚重的那幾個人是否有重慶或者其他方麵的嫌疑?”服部千代子道。


    “是的,這對我下麵的計劃很重要。”


    “我隻能告訴你,目前並沒有異常發現,而且,我們特高課也不可能就盯著他陸希言一個人,所以,如果有疏漏的話,再說難免,我們並沒有把他列為重要的懷疑對象,自然不可能把人力和物力都花在一個對帝國友好的人士身上,否則,我們什麽事兒都別幹了。”服部千代子道。


    出於政治需要也好,粉飾太平也好,當初,樹了陸希言這個麽一個標杆,不管是汪偽方麵還是日方,就算骨子裏不待見陸希言,他們也不能輕易的把自己立的標杆給折了,那些政治人物是要臉的。


    不能今天在報紙上大肆褒獎,明天弄個查無實據的罪名把人個抓起來,扔進大獄裏,這不是幹一票就走的買賣。


    “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麽?”服部千代子問道。


    “我要買下東亞植物研究所。”


    ……


    “老蔡,弄兩個小菜,花生米一定要有,再給我燙一壺酒送上來。”陸希言走進廣元茶樓,晚上茶樓是不營業的,不過,陸希言是東家,東家來會個客,吃個飯,這是很正常的。


    當然,外麵人不知道,都以為老蔡才是這廣元茶樓的老板。


    “咚咚……”


    胡蘊之來了,圍巾,禮帽,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老蔡聽到聲音,趕緊跑過來,卸下門板,露出一個隻容一個人進出的空間。


    “來了,先生在樓上等您。”老蔡也認識胡蘊之,那過去還是一個鍋裏吃飯的弟兄。


    “嗯,多謝。”


    “老胡,坐,先喝兩口,暖暖身子。”推門進來,胡蘊之忍不住搓了一下手,十月份的上海,晚上已經比較涼了。


    “這麽急著叫我來,有啥事兒?”胡蘊之也不客氣,坐下來,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老馬跟你提了吧,藤本靜香想要入股蒙安的事情了?”陸希言拿起銅酒壺給他斟滿酒道。


    “嗯。”


    “今天我約她談了,同意讓她入股。”陸希言道。


    “你同意了?”


    “我已經知道她手上的底牌,就算不同意,也難以抵擋她入股蒙安。”陸希言緩緩說道。


    “為什麽?”


    “她已經拿到了我另外一個股東蒙特的股份,再加上她還是佐藤製藥的全權代表,你也知道,佐藤製藥與我合資建廠,間接持有蒙安公司的股份,雖然這兩者加起來股份還超過不了半數,但這都足以讓她成為蒙安公司的第二大股東。”陸希言道。


    “那你還同意她入股?”


    “她收購了蒙特的股份,並沒有直接持有,應該是找人代為持有,她並沒有直接亮出這個底牌,而這一點已經被我知道了,所以,就算她入股進來,表麵上,她也隻是第二股東。”陸希言道,“我還排在第一位,雖然不是絕對控股。”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答應她入股的話,很有可能會失去掌控蒙安公司的權力?”胡蘊之道,“那你可以拒絕呀?”


    “老胡,你說她為什麽對蒙安公司如此感興趣,非要入股我的公司呢?”陸希言反問道。


    “她這是另有所圖?”


    “你說呢?”陸希言道,“外人認為,蒙安公司現在的核心資產應該是安平藥廠,但我告訴你,我們蒙安公司的最核心的資產是蒙安研究所,哪怕是藥廠沒了,研究所都不能丟。”


    “你的意思是,藤本靜香是衝著蒙安研究所來的?”


    “我一直懷疑她跟當年的那場突然爆發的時疫有某一種關聯,後來她加入我們公司,主持磺胺的仿製工作,但對我們新的抗菌藥物的研究非常感興趣,一直都想加入,但都被我以各種理由阻擋了,你還記得,我的學生巫錦雲從美國給我寫的信被人偷偷拆封過嗎?”陸希言道。


    “難道是她?”


    “沒證據證明是她,但我暗地裏做過調查,是井上機關的搞的鬼。”陸希言道。


    “井上機關?”


    “對,你可能不知道,我記得很清楚,藤本靜香第一次來上海,她身邊就有一個人一直陪伴左右,他的名字就叫井上太郎,而這個井上太郎的叔叔就是井上機關的機關長井上雄一。”


    “這個我還真是不知道。”胡蘊之點了點頭,當時他應該還沒來上海。


    “錦雲給我寫的信被人拆封後,隨後,藤本靜香就向我請假,說是要迴國做一個研究,時間大概半年左右,我答應了,還保留了她在公司裏的職務,並且承諾,她隨時可以迴來。”陸希言道,“隨後,太平洋戰爭爆發,我輾轉的得到消息,錦雲在美國遭到日本黑幫綁架,差一點兒喪命。”


    “你懷疑,巫錦雲在美國遭遇綁架的跟藤本靜香有關?”


    “錦雲在美國威斯康裏大學參與的是‘盤尼西林’研究,當時還隻是臨床試驗階段,所有研究成果並沒有完全對外公開,老胡,盤尼西林這種藥現在市場價多少?”陸希言道,“如果是你,知道有這樣一種神奇的抗菌藥的存在,你會不會心動?”


    胡蘊之點了點頭,雖然陸希言的懷疑有些牽強,可這裏麵的確有著藕斷絲連的關係,由不得不去懷疑。


    何況藤本靜香身上還有諸多的疑點。


    現在更是主動說出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佐藤慧子,想當初,為什麽佐藤製藥會主動找上門來尋求合作,而“合資”的建議又是藤本靜香提出來的,甚至通過“汪偽”方麵轉而給日方傳話的方式促成了由他來控股藥廠,這裏麵都有她背後的身影。


    這個藤本靜香就算不是日本情報部門的特工,必定也跟情報部門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這一點毋庸質疑了。


    還有,這消失的兩年半,她到底在做什麽,沒有人知道。


    “所以,她主動上門來尋求入股,我決定將計就計,看她到底有什麽陰謀。”陸希言道。


    “你答應的這麽痛快,她就不會懷疑嗎?”胡蘊之反問道。


    “不會,她會給我找到答應的理由的。”陸希言道,“特高課這兩年暗中沒少對我進行調查,他們就算不信任我,但也會認定,我是個聰明人,沒辦法拒絕這件事,因為後果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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