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晚報》複刊了,它刊登的第一篇報道,就是對法租界新補選的華董陸希言的專訪。


    這篇專訪的核心的議題就是兩個字:禁煙!


    在法租界實現全麵禁煙!


    取締現在所有的非法經營的地下土行和燕子窠!


    用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將法租界變成上海一個無煙土的區域,還民眾一個幹淨明亮的天空。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到底是陸希言的一場花式作秀,還是真是豪言壯誌。


    ……


    章公館。


    “大帥,這姓陸的小子分明就是衝著您來的。”翁左慶憤怒的一拍案幾,站起來,急赤白臉道,“我找幾個道上好手,把人給您做了。”


    “做什麽,你做初一,還不允許人家做十五呀。”陳岐冷哼一聲,他不但章嘯林的智囊,還對章嘯林有恩,又比他年長,而且還跟餘葉封一樣,是章嘯林的兒女親家。


    陳岐的女兒是章嘯林的長媳,親上加親,章嘯林一旦罵起人來,那是六親不認,唯獨對陳岐,他從來都沒有惡語相向過,當年,章嘯林得罪日本人,陳岐可是為他坐過牢,擔過殺頭的罪名的。


    “岐公,這姓陸的欺人太甚了,我青幫數萬弟兄,靠什麽養活的,不就是靠煙土嗎,他要是禁煙,那不是斷了我數萬弟兄的生計嗎?”翁左慶道。


    “煙土雖然利大,可遠遠不及白麵和紅丸,燕子窠他們關了就關了,我們照樣能生存,杜老板過去在南市的嗎啡工廠不是被我們給盤下來了嗎,難道就不可以學杜老板?”陳岐道。


    “岐公,杜老板雖然留下了工廠,可這技術和人才一個都沒留下全部打包給送到重慶去了,咱們雖然占了工廠,可沒有人懂技術,怎麽才能提煉和生產?”翁左慶問道。


    “沒有人,我們去外麵請,難道有錢還請不到人嗎?”陳岐嘿嘿一笑。


    章嘯林還是沒有開口。


    玩技術,那還真不是章嘯林的專長,他也沒有那個耐心,這要是有現成的,他或許還會同意陳岐的做法。


    問題是,一旦法租界確定取締地下土行和燕子窠,他的利益損失可就大了,搜刮物資發戰爭財不可能天天都有,但這煙土生意的利潤是永久的,隻要有人吸食煙土,這門生意就有的做。


    從鴉片中提煉出白麵,還有嗎啡,這都是洋人才有的本事,日本人生產的紅丸和白麵兒,他們賣給你可以,但技術是不可能轉讓的。


    而且白麵屬於高級貨,一般人吸食不起,就算你把它弄出來了,有多少癮君子能買得起?


    現在去燕子窠消費的都是什麽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中低層的民眾,他們有那個消費能力嗎?


    杜老板能掙錢,那是他跟重慶方麵的關係,有軍統背後當後台,他那個工廠生產出來的嗎啡那是可以以藥品在市場上流通的。


    你能做到嗎?


    做不到!


    章嘯林雖然脾氣爆裂,貪婪無度,可是腦子並不傻,要不然也不會混到三大亨的地位了,陳岐的設想對解決他眼前的困境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除非他能夠找到一個可以替代法租界的煙土消費市場,可放眼整個中國,有幾個城市能比得上上海呢?


    說話間,管家李彌從外麵進來了:“大帥,公董局差人送來一份通知,請您明天去公董局開董事會議。”


    這是要來了。


    章嘯林臉一下子拉了下來。


    “不去!”


    “大帥,不可!”陳岐忙道,“您若是不去開會,那就等於說您膽怯了,不管這姓陸的明天在會上出什麽幺蛾子,您都得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我去了又該怎麽說呢?”章嘯林問道。


    “禁煙可以,取締土行和燕子窠也可以,但不可操之過急,以免帶來不可預測的問題,燕子窠取締了,開設燕子窠的這些人生活怎麽辦,如果他們心懷不滿,作奸犯科,引起大規模的治安問題,誰來負責?”陳岐道。


    “若是他們執意如此呢?”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了,別忘了,上海的地下還是我們說了算的,法國人想要租界長治久安,還的依靠我們,誰來都不行。”陳岐笑道。


    “岐公說的是,咱們還真沒有必要害怕,區區一個豎子,真以為當上華董,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說白了,他就是那幾條老狗推出來咬人的。”翁左慶不屑的罵道。


    “翁老弟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倒是這姓陸的小子背後站著唐錦,這個人雖然年輕,可深的法方的信任,而且他現在獨掌政治處,幾乎是法捕房第三號人物,我們還是不得不防。”陳岐提醒一聲。


    ……


    東北小酒館。


    “舅舅,我姐夫現在跟章嘯林對上了,我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我是不是很沒用?”孟浩這些日子過的很苦悶,心裏頭藏了不少事兒,卻找不到一個人說,羅耀祖這邊,他又不能天天來。


    “你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操心那麽多幹什麽。”羅耀祖嗬嗬一笑,並不在意的說道。


    “舅舅,可我也是家裏的一份子,我想幫他,難道有錯嗎?”孟浩道。


    “你跟我說沒用,你的跟你姐夫說去。”羅耀祖道,“其實,你姐夫這麽做,對你真是一片苦心,夢瑤快到預產期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想讓你攪進來,你明白嗎?”


    “我明白,可我……”


    “這樣,舅舅給你一個建議。”羅耀祖停下手中的活兒道。


    “舅舅,你說。”


    “你找你姐姐認真的談一次,把你心中想的跟他說出來,讓他明白你的想法。”羅耀祖道,“但是,你也要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找我姐談?”


    “對,你們姐弟倆沒有什麽不能談的。”羅耀祖道,“眼下上海的局勢會越來越緊張,不管是軍統也好,還是中統和地下黨,都將麵臨一場生死存亡的考驗。”


    “您是說‘76’號?”


    “76號不算什麽,弄不好,這一次還真有亡國的危險,小浩,聽舅舅的,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摻和了。”羅耀祖長歎一口氣道,“我真後悔當初把你帶進來。”


    “舅舅,局勢真的這麽危險了嗎?”


    “是的,歐洲方麵,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了,戰爭隨時可能爆發,一旦歐洲打起來,恐怕不會比二十多年前那場大戰規模小,亞洲這邊,日本野心勃勃,而我們是首當其衝,它想跟當初的大英帝國一樣,成為東亞的日不落帝國。”羅耀祖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日本想要亡我中國,沒那麽容易。”


    “說的是沒錯,可我們跟日本的確差距太大,雖然他們叫囂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言破產了,可我們在正麵戰場上還是節節敗退,現在更是被日本人切斷了大部分的外援,光靠我們自身的力量,真的還很抵抗下去,現在,英、法等國為了應付歐洲危局,很有可能會對日妥協,出賣中國的利益,到時候,我們的處境就更加艱難了。”羅耀祖解釋道。


    “怎麽會這樣?”


    “西方人講究的利益,他們不會跟你講感情,講正義,講道德,到頭來還是拳頭說話,這就是他們的正義。”羅耀祖道。


    “舅舅,謝謝你,你的而建議我會考慮的。”孟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望著孟浩離去的背影,羅耀祖歎了一口氣。


    “頭兒,您在東北的老對手來上海了。”一名下屬悄悄的來到羅耀祖身後,小聲的在他耳邊說道。


    “哦?”羅耀祖眼底閃過一絲精芒。


    “不過,他好像還吃了一個不小的虧。”下屬稟告道。


    “什麽人能讓他吃虧?”


    “幽靈。”


    “是他們。”羅耀祖微微一訝然,“這就不奇怪了,幽靈這半年來,那可是所向披靡,沒有對手,這一次他碰到伊賀忍者特攻隊,也算是棋逢對手了,對了,他們是怎麽碰上的?”


    “這個還不知道,要不是他們打起來,我們還真發現不了他們來上海了呢。”屬下稟告道。


    “什麽地方?”


    “徐家橋。”


    “嗯,派人去看看,確認一下,看是不是衝著我們來的。”羅耀祖吩咐一聲。


    “是,頭兒。”


    ……


    翌日早上。


    “先生,早。”閆磊招唿一聲。


    “黃三哥怎麽樣?”陸希言點了點頭,問答。


    “吃了您配的藥,拉了三迴,不過臉色比之前好多了。”閆磊點了點頭。


    “藥不能停,把七副全部吃完,把體內的餘毒都要排幹淨,不要留下任何後遺症。”陸希言吩咐道。


    “明白。”閆磊道,“菌種標本已經入庫了,霍醫生昨天也來過公司,說標本已經足夠了,現在就差研究設備了,一些簡單的培養設備和器皿,倒是不難辦,但是一些分析儀器,現在還在路上。”閆磊道。


    “不急,等儀器設備到了之後,再著手研究,不過前期的工作可以做起來,這方麵,你要多跟霍醫生溝通,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解決不了的,來找我。”陸希言道。


    “明白。”


    “大清早的,嘀咕什麽呢,快過來吃早飯了。”孟繁星走出來,衝院子裏說話的兩個人招唿一聲。


    “來了,走,先吃飯去,今天我提議在公董局開董事會議,隻怕會有一場激烈的交鋒,你跟我一起去。”陸希言一拍閆磊的肩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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