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錦來的速度並不慢,不到二十分鍾就從溫莎旅館趕到了廣慈醫院。


    而這個時候,陸希言也基本上做完手術,縫合好傷口了。


    這種小手術,雖然練手的機會不多,但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臨床外科醫生來說,太小兒科了。


    換一個獸醫來,估計也能完成的非常順利。


    “我先洗個手,小五,你先把他弄醒。”陸希言吩咐道。


    “是,先生。”


    嘭!


    辦公室的門被一股大力給推開了,嚇的屋內的兩人一跳。


    “唐兄和來了,剛做了一個小手術。”陸希言扭頭一瞅,是唐錦風風火火的進來了,拿起一塊幹淨的毛巾擦拭手道。


    “老陸,你沒事兒吧,嚇死我了,這殺手也太厲害了,簡直無孔不入呀!”唐錦真的是相當擔心。


    “算起來,第三次跟死神擦肩而過了。”陸希言點了點頭,“還好,我這個人運氣不錯。”


    “麻小五,怎麽迴事兒,不是讓你貼身保護陸顧問的嗎?”


    “督察長,我當時發現一個可疑的女人,就跟了上去,先生這邊有許清和王霖……”麻小五委屈的道。


    “唐兄,別怪他們,這殺手太狡猾了,故意引走了小五,還偽裝成修女護士把許清和王霖叫走,心裏素質和能力極強,一般人很難不中招的。”陸希言道。


    “這一次幸虧陸顧問沒事,不然我饒不了你。”唐錦指著麻小五嚴厲的罵道。


    “小五,你先去門口守著,我跟唐兄有話要問這位殺手先生。”陸希言支開麻小五一聲道。


    “是,先生。”


    ……


    “醒了,別裝死了!”陸希言扯開殺手口裏纏繞的繃帶。


    “狗漢奸,落到你手裏,老子無話可說,要殺要剮請便!”殺手動彈不得,但口裏的語氣還是挺硬的。


    “漢奸,陸大夫什麽時候成了漢奸了?”唐錦逼問一聲。


    “他身為中國人,卻救活了日本女特務,不是漢奸是什麽?”殺手悲憤的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多少抗日誌士死在竹內雲子那個女特務手裏?”


    麵對殺手的質問,陸希言一時間啞口無言,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他似乎沒有理由駁斥。


    “放屁,竹內雲子不過是一個日本女特務,殺抗日誌士的又不是她一個人,就算她死了,還會換別的人,你這人簡直是非不分,愚蠢至極!”唐錦怒斥一聲。


    “哼!”


    殺手冷哼一聲,絲毫沒有聽進去的意思。


    “說,你是什麽人?”


    “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孫亞楠就是爺爺,爺爺我就是孫亞楠。”那殺手脖子一梗,一臉戾氣的衝著唐錦吼叫一聲。


    “孫亞楠,你是楠哥?”唐錦吃驚一聲。


    “沒錯!”


    “這麽說,前天早上在辣斐德路的刺殺陸顧問額事兒也是你幹的了?”唐錦追問一聲。


    “沒錯,就是我。”孫亞楠一口承認下來,並且罵道“夠漢奸,你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我的下麵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踢爆了你一個蛋蛋,本著治病救人的角度,給你做了一個小手術,摘掉了一顆。”陸希言十分歉意的一聲。


    雖然殺手是衝著自己來的,可他這也是被某種執念蒙蔽了雙眼,誤會自己是“漢奸”,他還是敬重對方有這個勇氣的。


    大多數國人隻怕沒有這個膽量做這樣的事情。


    “老陸,借一步說話。”唐錦輕輕拉了一下陸希言的衣袖道。


    “嗯?”


    陸希言不明白唐錦想要幹什麽,但看他臉色有異,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跟自己這麽說,於是點了點頭。


    “老陸,如果他真叫孫亞楠的話,那就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唐錦說話的聲音隻有兩個人聽見。


    “什麽意思?”


    “軍統在上海有好幾個鋤奸的行動隊,這你知道吧?”唐錦小聲問道。


    陸希言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軍統上海區直屬的就有三個行動隊,還有隸屬軍統的鋤奸行動小組也有好幾個。


    至於他們的隸屬關係,變動頻繁,就是軍統內部的人也說不清楚。


    “老唐,你該不會是說,這個孫亞楠是咱們軍統的吧?”


    “如果他是真的孫亞楠的話,那就還真是軍統的。”唐錦苦著臉道。


    “那怎麽辦,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還打了起來,那不是讓日本人看笑話嗎?”陸希言道。


    “孫亞楠這樣的行動組是接觸不到我們這個級別的機密的,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自己人。”唐錦解釋道。


    陸希言也有下傻了。


    “這下麻煩了,放不能放,殺又不能殺……”唐錦道。


    “老唐,人落到咱們手裏,總比落到日本人手裏強吧?”陸希言道。


    “現在不行了,法租界公董局跟日本駐上海憲兵司令部有協議,凡是抓獲反日分子需引渡給日本憲兵司令部。”唐錦道,“這孫亞楠完全符合條件?”


    “孫亞楠刺殺的人是我,我才是苦主,他怎麽成了抗日分子了,何況他承認自己是軍統嗎?”


    “對呀,他隻是罵你是漢奸,可沒有說自己是抗日分子呀!”唐錦眼睛一亮,“這罵你漢奸的人多了,也不見得人人都是抗日分子?”


    “老唐,不如先找個地方關起來,慢慢審,他不是還有一個同夥嘛,隻要一日找不到這個同夥,我想法捕房總有理由的。”陸希言道,“何況,今天醫院的事兒,除了我那學生成誠之外,就我跟小五他們幾個知道。”


    “對,你不說,我也不說,那日本人又這麽會知道呢?”唐錦點了點頭。


    “還有那個逃走的同夥……”


    “麻小五,過來,去找個大箱子,把這個人……你明白吧?”唐錦把麻小五喚進來,耳語吩咐了幾句。


    “明白了,督察長。”


    “千萬注意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看見。”


    “知道。”


    不一會兒,麻小五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隻皮箱,招唿許清和王霖進來,將孫亞楠的手腳捆好之後,將他從檢查床上解綁。


    “你,你們幹什麽?”


    “幹什麽,你不是一心求死嘛,我們當然的滿足你這個願望了,裝箱沉江,你說好不好?”唐錦嘿嘿一笑。


    “你們怎麽說殺人就殺人,你們不是警察嘛,辦案講究證據……”後麵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嘴讓紗布給堵住了。


    “咦……”


    “怎麽了,老陸?”唐錦扭頭問道。


    “沒什麽。”陸希言搖了搖頭。


    孫亞楠被裝入皮箱之中,然後由許清和王霖兩人抬著出去,此時已經是下班時間,樓道沒有人,兩個護工抬著一個箱子下了樓梯,麻小五把車開了過來,裝入後備箱。


    “這是他術後用的藥,記得給他用上,別把人給弄死了。”陸希言拿了一些藥給麻小五道。


    “知道了,先生。”


    唐錦給了麻小五一個地址,然後招唿陸希言上了他的車,去了溫莎旅館,雖然抓了一個“孫亞楠”,但接下來案情如何進展,還是需要商議一下的。


    當二人感到溫莎旅館的時候,齊桓和曹斌二人真百無聊賴的下著象棋呢。


    “齊桓,叫了酒菜沒有?”


    “叫了,洪長興的羊肉火鍋,這大冷天,吃火鍋最夠味兒了。”齊桓點了點頭。


    “那怎麽還沒送過來?”


    “早送過來了,在隔壁棋牌房內,也不知道你們啥時候過來。”曹斌道。


    “那就好,我和老陸都餓了,咱們邊吃邊聊。”唐錦脫了外套,招唿三人一聲道。


    “我還燙了一壇子花雕呢,八年陳。”


    “嘉善陸氏酒坊的吧?”


    “你咋知道的……”齊桓驚愕道。


    “猜的。”


    “來來,加炭,加炭,咱們羊肉涮起來!”


    “走一個!”


    “齊桓,把案情大致的給老陸說一下。”唐錦放下酒杯道。


    “好,我們根據屍檢提供的線索,迅速的排查了銷售陸氏酒坊的八年陳花雕的飯店和酒樓,這種成年花雕一般人吃不起,所以,隻有一些高檔的酒樓才有售賣,這就很好調查了,我們拿著那三名殺手的照片,在轄區內的高檔酒樓和飯店打聽,運氣不錯,在甘世東路的泰來酒樓找到了線索……”


    “陸顧問你看,這是根據泰來酒樓老板和夥計描述,我們找人畫了他們的相貌,其中這個很可能就是其餘四人口中的‘楠哥’。”


    “楠哥?”陸希言微微有些驚訝,剛才在辦公室,那孫亞楠是承認自己是前天早上刺殺自己漏網的殺手。


    但他承認歸承認,可陸希言心裏並沒有完全相信。


    而這兩張畫像,其中一張被認為是“楠哥”的倒是跟孫亞楠有五六分相似,畫像不是照片,受人為的主管因素以及當時的環境,光線和角度等等影響,何況到了另一個人手裏畫出來,失真的就更大了。


    正常邏輯下,一次行刺不成,不會緊接著有第二次,偏偏這第二次隔了一天就來了,而且差一點兒就得手了。


    如果不是麻小五在前天的刺殺中及時發現並提醒,他都懷疑麻小五是不是跟殺手有勾結了。


    還有,那兩個偽裝成護工保護自己的巡捕,這兩人怎麽就被一個修女護士給忽悠了去幫忙抬病人了呢?


    殺手如此輕易的接近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還有那麽一點兒警惕意識的話,能躲過第一次馬路上的槍擊,未必就躲得過這一次的近身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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