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怎麽是你?”費恩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居然是譚四,他著實嚇的不輕。


    他雖然不知道譚四的確切身份,可他也知道,譚四絕不是普通老百姓,普通老百姓是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購買軍火的。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你這裏,我一年到頭都難得來一迴?”譚四嘿嘿一笑。


    “你確定?”


    “當然,你該不會是遭劫之後,家徒四壁了吧?”譚四笑道。


    “這倒沒有,如果你不覺得自己會惹上麻煩的話,那就進來吧。”費恩愣了一下,隨後拉開門,讓開一條路來。


    屋子裏顯然是收拾過了,以譚四對他的了解,主動收拾屋子,難得見到一迴,除非是什麽節日的時候。


    “閑著沒事幹,收拾了一下,你喝什麽?”費恩招唿一聲。


    “白開水吧。”譚四走過去,在那破了一個洞的真皮沙發上坐了下來,其中還有一隻腳墊著一塊磚,一坐上去,發出“噶吱吱”的聲響。


    費恩倒了一杯水,給譚四遞了過去。


    “謝謝。”譚四伸手接過來,並沒有喝,而是放在了茶幾上,然後伸手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費恩一見照片,臉色驟然變了。


    照片上麵正是他的妻子瑪莎,雖然許多年沒見過了,可妻子的模樣他還認得,還有一個少女,一看那眼神,就是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安娜。


    “譚,你想幹什麽?”費恩本來就擔心妻女的安全,可他不敢去找安德烈,怕會給妻女帶去危險。


    但是安德烈到現在都沒有消息給他,他也非常擔心,準備在晚些時候就去“伯爵”酒吧。


    隻是沒想到譚四會來找他。


    “別著急,坐下說話,如果你想知道照片上人的情況的話。”譚四慢條斯理的背靠沙發道。


    “譚,你到底想要幹什麽?”費恩激動的衝譚四咬牙切齒的問道。


    “交易。”


    “不可能。”費恩斬釘截鐵的道。


    “那就是沒得談了?”譚四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說道。


    “等一下。”費恩急了,眼圈都紅了,如同一隻受了傷的野獸,“這批軍火我已經跟日本人達成協議了,我若是給你,你知道後果的?”


    “日本人那邊,我們可以幫你解決。”譚四輕鬆的一笑道。


    “你幫我解決,整個上海都在日本人的控製下,就算是租界,那也是被日本人控製的地區包圍著,你怎麽幫我解決?”費恩質問道。


    “我可以幫你和夫人孩子離開上海,去一個你想要去的地方。”譚四道。


    “你可以幫我們離開上海?”費恩心動了,上海雖然繁華,有著冒險家的樂園之稱,若是年輕十歲,他是願意留下來的。


    但是到了他現在這個年紀,他隻想求一個安穩,跟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過平靜的日子,不想再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了。


    “我知道你想移民美國,我可以幫你。”譚四道。


    “我有前科,很難拿到美國的簽證,即便是去了,也隻能是黑戶,還有可能被遣返迴德國。”費恩道。


    他雖然人在上海,可護照還是德國的,一旦被發現偷渡,很大的可能是被直接遣返的。


    以他猶太人的身份,迴德國隻有死路一條。


    “這個世上,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有錢,沒有什麽事兒是辦不到的,你說呢?”譚四道,“換個名字,隻要到了美國,隻要你不犯事兒,誰會去查你的過去呢?”


    “你真的能幫我?”


    “不過,你現在又被法捕房盯上了,那自然會被各國的情報部門知曉,如果再想用這個辦法,那就難辦多了。”譚四道,“你要是不這麽高調,這事兒其實不難辦的,大上海那麽多有前科的,有多少去了美國,也不差你一個。”


    費恩臉上閃過一絲懊悔之色,這些都被譚四看在了眼裏。


    “不過,你的妻女倒是很容易拿到簽證,但如果讓簽證官知道她們跟你的關係的話,恐怕會刁難的。”譚四道。


    “不,譚,我不能答應你。”費恩痛苦的坐下來,抱著腦袋道。


    “我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還堅持跟日本人交易?”譚四不解的問道,“我們這麽多年的信譽,難道還比不了日本人對你的威脅嗎?”


    “譚,不是你認為的那樣,我很想跟你合作,可是,我手中已經沒有你想要的軍火了。”費恩道。


    “什麽,沒有軍火?”


    “譚,我跟你說實話把,我手上的確有一批軍火,但是這批軍火的數量有限,大概可以裝備一個營,遠遠達不到裝備一個團的數量,前天晚上,日本人過來驗貨,我把這批貨給他們看了,隨後我就把這批軍火從密道中準備運到別的地方藏起來,誰知道,在半道之上,我們被襲擊了,不但軍火被搶,我們也讓人扒光了衣服,綁在街道邊上的樹上,直到有人報警,巡捕趕到,我們才被解救。”費恩解釋道。


    “你們?”盡管他有這個心理準備,但譚四聽了這話之後,他還是震驚不已,這裏麵果然是一個驚天大陰謀。


    “是安德烈的人。”費恩解釋道。


    “費恩,你跟我說實話,你跟安德烈到底是什麽關係?”譚四鄭重的問道。


    “我跟安德烈是朋友,當年的案子,要不是他,我可能還在監獄裏呢。”費恩長歎一聲道,“我這個人不善人際交往……”


    譚四多少是了解一些費恩的過往的,但是他還從沒有對他講過他的過去,費恩是個技術狂,對槍械十分癡迷,但情商太低,堂堂一個有前途的槍械設計師就被派到萬裏之外的中國來當技術顧問,這讓他別提多難受了,來到中國,無所事事,酒癮就是在那段時間染上的,後來,他認識了安德烈,交往中,安德烈知道了他的本事,費恩一個人在上海,花費不知道節製,大手大腳慣了,公司發的薪水不夠用了,在安德烈的慫恿下,接了地下改槍和修槍的活兒,而且他也可以用修改槍支的設備搞他的槍械設計,可以說一舉兩得。


    好景不長,費恩在一次配置炸藥的時候,不小心把公司的秘密倉庫給炸了,暴露了公司暗中走私軍火的秘密。


    這一下,費恩被公司炒了魷魚,還背了黑鍋。


    其實,那個倉庫裏軍火早已被他和安德烈合夥轉移了,那些顯露在外麵的隻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那個時候,他們就密謀吞下這批軍火,然後找自己找買家,換一筆錢,然後把妻女接到上海,然後想辦法移民去美國。


    可是,怎麽才能不讓公司發現這件事呢?


    隻有炸掉倉庫,造成費恩玩忽職守的假象,隻是後果有些不一樣,費恩不但被公司開除,還被送進了監獄。


    後來事情平息後,安德烈通過關係,將他保外就醫,其實他還沒有刑滿呢。


    這批軍火這些年屬於他,但掌握在安德烈手中,當然,他是有處置權的,每每賣出一批,他都會分到一筆錢。


    到現在,也就剩下這一部分了。


    安德烈和他都想離開上海,恰好阿道夫上台後,德國對猶太人的政策變得更為仇視起來。


    於是,兩個人就商量一下,利用這批軍火做誘餌,先利用買家幫費恩把妻女從歐洲拯救出來,然後在狠狠的敲詐一筆錢,最後,拿著錢去美國享受下半生。


    這個計劃若是成功的話,兩人日後去了美國,各自買個小農場,下半生就不用愁了。


    費恩是一個技術宅,人情方麵很多時候不太靈光,但是安德烈對他確實不錯,該給的錢一分沒少過,平時也沒少幫他。


    所以,整件事都是安德烈策劃的,而他隻能算是一個執行人。


    “沒了這批軍火,你們還怎麽騙日本人?”譚四問道。


    “我們這幾年也積攢一些公共租界白俄義勇隊淘汰的武器裝備,數量也比較客觀,如果跟那批剩下的合在一起的話,裝備一個團也是勉強能夠做到的。”費恩道。


    “這麽說,你們手上還有一批軍火,隻是使用過的?”


    “是的,基本上都是八成新,而且質量也不比德械的差,隻是沒有重武器,主要是步槍和手槍,有一部分湯普森衝鋒槍,還有一些其他的槍支。”費恩解釋道。


    “你們拿這些槍去糊弄日本人,隻怕是不行的。”


    “他們已經驗過貨了,應該問題不大。”費恩臉色訕訕道,他也知道,日本人驗貨的目的是確認軍火確實存在,而交易的時候,肯定還是會開箱檢查的。


    日本人可不傻。


    “費恩,你有把握說服安德烈跟我交易嗎?”譚四問道。


    “隻要價錢合適,我想他不會反對的。”費恩想了一下道。


    “你手上這筆軍火價值多少?”


    “至少五萬美元。”費恩道。


    譚四笑了笑,這個費恩還是個老實人,看來之前的一切都是安德烈在操控,否則他至少報一個十萬美元的價格才是。


    “隻怕安德烈不會接受這個價格的。”譚四道,“如果賣給日本人的話,至少可以翻倍,甚至更多?”


    “這……”


    “我覺得,你們的計劃不錯,可以先騙日本人一筆,然後再從我這邊掙一筆,兩筆加起來,應該足夠你們兩家人去美國了,對不對?”譚四笑道。


    “對。”費恩下意識的答應了一聲。


    譚四嗬嗬一笑,費恩跟安德烈的關係,他其實是心存疑慮的,費恩這個人有些過於單純了,他不懷疑安德烈是想幫費恩,但是動機未必就是單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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