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皇後大道,“悅華”商行。


    前麵是商鋪,主營茶葉,後麵一棟三層的小樓,“八辦”聯絡處。


    “老李,老鬼從上海發來的急電。”負責電台機要的張貫一手裏捏著一張電報紙,噔噔的上了三樓。


    三樓是化名商行老板的“老李”的臥室和書房。


    天氣已經很涼了,老李還隻是穿著一件很薄的長衫,肘子和袖口都磨破了,還打上了補丁。


    在家裏就這樣,西服和領帶那都是出去應酬的時候才舍得穿,迴來之後馬上脫下,熨平了,折疊好,這樣才能保證,每一次穿出去都是新的。


    雖然每日經手的金錢數額都不少,但那都是海外華人捐款給國內抗戰的,這錢他們是一分都不能動用的。


    所以,僅靠這麽一個茶葉商行,“八辦”的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哦,他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兒?”老李摘下近視眼鏡擦拭了一下,抬頭問了一句。


    “是有關判官的。”


    “他又出啥子幺蛾子了?”老李重新戴上眼鏡兒,“就知道給組織出難題,給我看看?”


    “他給組織出難題,那也不是為了他自己,老李,你也太偏頗了。”張貫一有些替“判官”抱打不平道。


    不說別的,就說為組織弄了一條隱蔽的藥品來源,現在還幾乎不花錢,就能有源源不斷的藥品送到部隊,這些藥品不知道救了多少受傷的指戰員。


    “這一次是為了他自己,哎,這事兒,我早該想到的。”老李掃了一下電報內容,微微苦笑一聲道。


    “老李,你可要慎重考慮一下。”張貫一提醒一聲。


    “啄木鳥同誌雖然是我委派的,可她的組織關係不在我這裏,我這裏即使同意也沒有用。”老李一攤手道。


    “要不請示一下部裏或者周副主席?”


    “不妥,不妥呀……”老李站起來,走了兩步,眉頭緊鎖,搖了搖頭道。


    “那怎麽辦,總不能不給意見吧?”張貫一道,“這可不不符合規矩,行就是行,不行也得給個理由?”


    “按理說,她們早就有這層關係,繼續拖下去難免會有流言蜚語,應該成人之美,可啄木鳥並不知道判官的身份,這結婚之後,是坦白,還是繼續隱瞞呢?”


    “這還有什麽顧慮,既然是同誌,那自然是坦誠了?”張貫一道。


    “判官同誌並不同意告訴啄木鳥身份,他認為這樣做,可以更好的掩護和保護啄木鳥的工作,而且啄木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可以保持這兩條線的獨立性。”老李道。


    “你的意思是,兩條線並行,互不幹涉?”張貫一明白老李的意思了,即便是某一條線出事兒了,也牽連不到另外一條。


    “可是判官他知道……”


    “判官一個人知道就可以了,這個秘密他是不會對任何人講的。”老李道。


    “我明白了,你是想給啄木鳥這條線加上一道暗保險,而以夫妻身份作為掩護是最合適的,啄木鳥不知道判官的身份,即便是出了事兒,也有緩和的餘地。”常年做地下工作,張貫一豈能不明白老李內心的一些想法。


    ……


    “梅梅,這可關係你的終身大事,你確定要發出這封電報?”貝當路花蓮裏46號,閣樓上,藍麗瑛確定的問道。


    “麗瑛姐,我已經想好了,這輩子不可能再嫁給第二個人了。”孟繁星認真的說道。


    “按理說,我不該攔著你,但是你的身份萬一他將來知道了,怎麽辦?”藍麗瑛問道。


    “麗瑛姐,其實我的身份他是知道的。”


    “你違反組織紀律了?”藍麗瑛嚇了一跳。


    “沒有,我沒有違反組織紀律,這把身份告訴他,上級是知道的,也曾想發展他成為咱們的人,但是上級考察後,就沒有再提這件事了。”孟繁星道。


    “那就是上級認為他不適合成為我們的人,那這份結婚申請上級隻怕不可能迴同意的。”藍麗瑛驚詫道。


    “我也不知道,上級的決定,我不敢質疑,也沒敢多問,但是上級也沒阻止我跟他在一次,所以,我想可能是上級還在考察。”


    “你是想用這份結婚申請試探一下上級的反應?”藍麗瑛驚訝道。


    “我這不是不敢直接問,這或許是最好的辦法,至少也讓我弄清楚上級對他的態度。”孟繁星道。


    “要是讓上級知道,你居然用咱們的電台問你的個人問題,一定會給你一個大大的處分。”藍麗瑛狠狠的白了孟繁星一眼。


    “我這是公私兼顧。”


    “行了,這封電報我會在約定的聯絡時間發迴家裏的,至於家裏什麽時候迴複,就不是我能說的了了。”藍麗瑛歎了一口氣。


    “知道了,麗瑛姐,謝謝你。”孟繁星感激道,“最近租界內的日本便衣特務活動增多,咱們的秘密電台可不能讓日本人發現。”


    “知道了。”


    不管是租界還是華界,對秘密電台的探測和監控越發的嚴格起來,就算是拿到許可使用的商用電台,發的電報都需要向當局進行報備。


    日本人的手雖然明著伸不到租界裏來,可隨著租界不斷的妥協,鬥爭的形勢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


    竹內雲子終於出院了。


    特高課方麵專門的在海軍俱樂部給她舉辦了一個酒會,慶祝這位間諜之花恢複了健康,可以繼續為帝國工作。


    雖然是撿迴了一條命,但竹內雲子的身體想要恢複到受傷之前的狀態,那是顯然不可能了。


    起碼暫時不能參與一線行動了。


    她的工作還是在特高課,但是她原本的工作被岡村少佐接了過去,她迴去之後,隻能負責機要和情報分析方麵的工作。


    雖然待遇上比過去還要高一些,但實際權力卻大大的不如,這讓她多少有些失落。


    好在,有淺野一郎,在特高課內,淺野一郎算是他的嫡係下屬,而且這些日子來,淺野一郎做的很不錯,深受課長南田的賞識。


    而且,淺野一郎因為救國土肥原賢二將軍的主力晴氣少佐關係,兩個人的關係相當不錯。


    這樣,淺野,晴氣,還有竹內雲子三人結成了一個小小的圈子。


    舞會之上,三個人很自然的就湊到了一起。


    “影佐將軍來上海了,這一次他表麵上是來為了上海的經濟,實際上另有重要任務。”晴氣慶胤在上海也沒什麽朋友,淺野一郎和竹內雲子都算的上是他可信任的人。


    “要跟那邊接觸了嗎?”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這一次安保工作十分嚴密,將軍親自安排的。”晴氣慶胤低聲說道。


    “能達成和平嗎?”


    “天知道,不過國內和軍隊的反對聲音非常大,覺得我們這一次可以繼續進軍,徹底的消滅重慶蔣政府。”晴氣慶胤道。


    “那些戰爭狂人們知道我們的經濟已經惡化到什麽地步了嗎?”竹內雲子冷冷的一笑道,住院這些日子,她倒是有時間梳理了一下有關日本國內外經濟和軍事方麵的情報,得出的結論是,日本在半年內都無法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役了。


    “所以土肥原將軍的策略是對的,我們需要停下來,跟中國人談判,才能把我們的利益最大化。”晴氣慶胤道。


    “在上海,我們能做什麽?”


    “前線的戰事稍微停下來,我們就能騰出手來消滅那些軍統和地下抗日分子,這樣才能源源不斷的獲得我們想要資源。”


    “土肥原將軍對林世群的那個特工計劃很感興趣,不過,他覺得,林世群的級別太低了,這個工作必須由一個份量更重的人來主持才行。”晴氣慶胤道。


    “份量更重的人?”淺野一郎有些不太能理解。


    “晴氣君的意思是,林世群的威望還不足以服眾,需要一個威望和資曆上比他更強的人來主持這個計劃。”竹內雲子解釋道。


    “那從哪兒去找這個人呢?”


    “不用那麽麻煩,這個人讓林世群自己去找。”竹內雲子輕輕搖動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道。


    “這等於所把自己手中的權力分給別人一半或者一大半兒?”淺野一郎不解。


    “你放心,他一定會非常願意的。”竹內雲子笑道。


    “雲子小姐,能請你跳支舞嗎?”一名身穿日本海軍的少佐走了過來,優雅的彎腰做了一個“邀舞”的手勢。


    “當然。”竹內雲子紅.唇微微一翹,放下手中的酒杯。


    ……


    “雲子小姐不愧為帝國之花……”晴氣慶胤望著飄入舞池的竹內雲子,眼神之中折射出一絲迷離道。


    “晴氣君為什麽不請雲子小姐跳舞呢?”


    “歌舞最能消磨一個武士的意誌,我現在最想的是,該怎麽找到那個叫‘軍師’的,消滅他。”晴氣慶胤眼底閃過一絲仇恨的光芒。


    “晴氣君,我們不但會消滅‘軍師’,還會徹底的征服這個國家,讓天皇陛下的光輝照耀整個亞洲!”淺野一郎眼底一絲熾熱的瘋狂。


    “幹杯,預祝我們勝利!”


    ……


    深夜,延安,某窯洞。


    “部長,電報。”


    “給我。”忙碌的部長從機要秘書手中接過電報,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看了一下,發現自己沒有看錯。


    這妮子怎麽想一出是一出,不過,人家理由到也充分,這麽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確實惹人閑話。


    情報線上的工作,千絲萬縷,必須慎之又慎,一個錯誤的決定,那帶來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有從上海八辦的迴來的同誌嗎?”


    “有的,部長。”


    “替我通知一下,就說明天中午我請他們吃飯。”部長吩咐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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