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路,寶麗汽車行。


    曾經關押了錢佩林的地下黑牢,又住進來一位軍統上海區的大人物,化名“任重”的鄒淮。


    如果吳四寶知道,眼前這位看上去曾經像一個闊老板的中年人就是軍統上海區的前任區長的話,他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麽淡定了。


    日本人不知道多想要抓到他,想要他的項上人頭。


    近半年來,軍統的鋤奸隊那是在上海灘殺出來的威風,那些上了軍統黑名單的漢奸一個個都死在了這個人領導的軍統鋤奸隊手中。


    被日本特高課稱之為“恐怖製造者”。


    吳四寶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還有些混不吝,膽大包天,可是對於敢於日本人針尖對麥芒幹的人還是有那麽一絲敬重的。


    這可是拿命在拚,有幾個人能做到?


    何況老頭子發話了,人讓他好好看著,不能讓他跑了,也別傷著,還吃好喝的供著,等他的命令。


    鄒淮認識吳四寶,可吳四寶卻不認識鄒淮,落到這個心狠手辣的家夥手裏,他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


    這家夥下手可是狠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吳爺,最近可好呀?”


    “喲,你還認識我大哥?”吳四寶的一個手下驚訝的眼珠子一瞪。


    “吳爺在滬西那是大名鼎鼎,誰不認識,我們小人物,平時想往吳老板跟前湊都湊不上呢。”鄒淮滿臉笑容,他是個聰明人,這吳四寶的性子暴虐,可是再暴虐的人,也都喜歡聽奉承話。


    反正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漢不吃眼前虧。


    “你敢劫我幹爹的貨,可不是什麽小人物,不過你這話說的挺讓人喜歡的。”吳四寶咧嘴一笑,滿臉的橫肉晃動,昏暗的地牢裏,那比地府的鬼差還要讓人膽顫三分。


    “吳爺,其實我就是個跑腿的,這種事兒,幕後主使怎麽可能親自參與行動?”鄒淮嘿嘿一笑。


    “有點兒道理,不過,我幹爹可不這麽認為,把你單獨送到我這裏來,就是怕你耍花招。”吳四寶湊過去道。


    “跑,我都這樣了,還能耍什麽花招?”鄒淮無語道。


    “那個說不準,你這樣的,肚子裏花花腸子太多,吳爺是個粗人,沒你那麽多的心眼兒,所以,你別指望我能幫你。”


    “吳爺,你開個價,才肯放我一馬?”


    吳四寶那銅鈴大的眼珠子提溜的轉了一圈兒,他替老頭子紀雲清辦事兒,肯定有好處,但好處也有限,最多在生意上照顧一些。


    可如果能從這個任重身上多刮下一些油水兒來,那就不一樣了,這人在自己掌心捏著,還不是任由他玩兒嗎?


    “你能出多少?”


    “大哥,紀先生……”


    “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吳四寶喝斥一聲,天大地大,還能比他發財的事兒更大嗎?


    “一千大洋!”


    吳四寶搖了搖頭,一千大洋以前或許他聽了會非常開心,但是現在他的胃口大多了,根本看不上。


    “三千,三千大洋,這可是我手上能抽出來的全部現金了。”


    吳四寶眼皮微微的抬了一下。


    “五千,最多了,我那個砂石場最多也就值兩千大洋,都給你了,吳爺,隻要您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鄒淮話帶一絲哀求道。


    “五千大洋,我隻能保證你在我這裏不受苦,其他的我做不到,你要是同意,咱們把砂石場的轉讓契約簽了,不同意,那就別怪吳爺我不照顧你了。”吳四寶嘿嘿一笑。


    鄒淮臉色瞬間變得通紅,又很快變的蒼白,額頭上汗珠一滴滴滾落下來。


    “要不要我讓任先生一點兒時間考慮考慮?”


    “不,不用,我同意,同意……”鄒淮如同泄氣的皮球,一下子委頓下來。


    幾句話的功夫,三千大洋和一座砂石場到手了,吳四寶頓時覺得自己是個了不得的天才。


    ……


    “這個吳四寶也是夠笨的,就這麽輕易的把鄒淮關押的地址給泄露給我們了。”譚四接到了滬西情報組的報告,馬上就稟告了陸希言。


    “所以說,人不能太貪婪了。”陸希言點了點頭,知道人關押的地方就好辦多了,鄒淮多年的情報工作。


    能做到區長的位置,豈是泛泛之輩。


    “是不是馬上可以行動了?”


    “不,命令老虎他們盯住寶麗汽車行,我要知道事無巨細,最好是能拿到內部結構圖。”陸希言道。


    “好,這個難度不算大。”


    “不要打草驚蛇,小心行事。”陸希言叮囑一聲。


    “趙立軍那邊什麽情況?”


    “趙立軍否決了營救鄒淮的計劃,令淩之江和江誌鈞很不滿,但是,趙立軍已經掌控大權,行動隊也被他徹底掌握,淩之江被發配了。”譚四道,“就連杏花樓的聯絡人也換成了他的手下。”


    “看來杏花樓這個聯絡點要隨時做好撤離的準備。”陸希言道。


    “明白。”


    ……


    “好,我知道了,下班後我就過去。”下班之前,陸希言接到了唐錦的電話,約他老地方喝酒。


    黑貓酒吧。


    陸希言到的時候,唐錦和齊桓已經在了。


    “怎麽,湯少公的案子還沒過去?”陸希言一瞅唐錦臉色不大對,脫了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走了過去問道。


    “那件案子基本上清晰明了,通緝令都發出去了,就剩下抓人的事情,不過抓人哪有那麽容易?”唐錦悶悶不樂的道。


    “那到底什麽事兒?”


    “剛接到消息,上海區前區長鄒淮失蹤了,懷疑是遭人綁架或者就是被日本憲兵特高課秘捕。”唐錦小聲說道。


    “什麽?”陸希言很驚訝,鄒淮中了紀雲清的圈套,怎麽唐錦會不知道,他是試探自己,還是什麽環節出了問題?


    自己好像沒有露出什麽讓人懷疑的地方吧,那就是某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鄒淮出事兒在公共租界。


    如果紀雲清刻意隱瞞,而趙立軍又不想向上麵匯報事實真相的話,那極有可能,唐錦接到的就是這麽一個模棱兩可的消息。


    軍統內部的權力鬥爭這麽殘酷嗎,這個趙立軍居然如此大膽,借紀雲清的手來除掉鄒淮?


    亦或者這根本就是戴雨農授意的?


    要說鄒淮,他的確是貪婪了一些,也算不上什麽好人,但至少他還沒有壞到那種地步,起碼他沒有做漢奸。


    而且作為元老,鄒淮對軍統的貢獻並不小,戴雨農這是要卸磨殺驢嗎?


    這些都是陸希言的猜測,沒有證據。


    “鐵血鋤奸團那邊沒有相關消息嗎?”唐錦眉頭皺得更深了,從陸希言臉上的表情看,他似乎並不知情,或者說,鐵血鋤奸團那邊並未告知他。


    “沒有,我跟他們也就是合作關係,生意上的事情,他們或許會派人知會一聲,但這種事兒,隻怕他們是不會對我講的。”陸希言道。


    “這事兒透著一絲蹊蹺,老陸,這幾日,你最好不要跟鐵血團的人接觸。”唐錦提醒一聲。


    “好的,我知道了。”


    ……


    虹口,日本陸軍醫院。


    “雲子小姐恢複的不錯,今天氣色比前幾日好多了。”淺野一郎帶著中村來看竹內雲子。


    “淺野君,特高課的工作適應了嗎?”竹內雲子坐在輪椅上,淡然的一笑,受傷之後,臥床一個多月,體重直線下降,身材不複當初的圓潤。


    “還行,多謝雲子小姐舉薦!”淺野一郎脫去和警服,換上一身海軍大尉軍服,氣質和精神有些不一樣了。


    “那還得是你有這個能力才行。”竹內雲子道。


    “雲子小姐,今天來,一是來看您,二是來向您匯報一下我的工作。”淺野一郎從虹口警署調入了特高課,成了竹內雲子的直係下屬。


    “我現在還是個傷員,課裏的事情,你應該去找岡村君匯報,或者直接找南田課長也行?”


    “雲子小姐,我要說的事情跟前些日子青幫的紀雲清先生損失的一批價值百萬的遼土說起。”淺野一郎道。


    “噢,那不是傳言是被軍統暗中劫走的嗎?”


    “沒錯,那批遼土的確是軍統下的黑手,事後這批遼土直接進入和滬西各大煙館,獲利不下百萬,紀雲清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通過見裏機關(宏濟善堂)購置了一批遼土,運迴了上海……”


    一個不算太高明的圈套,結果有人想要故伎重演,上當了。


    “這麽說,紀雲清大獲全勝了?”


    “是的,雲子小姐,不過,紀雲清是個老滑頭,他是不會跟軍統直接鬧掰的,他雖然抓住了人,可沒打算把人怎樣,更不會把人主動交給我們。”淺野一郎道。


    “所以,淺野君,你想把人搶過來?”竹內雲子一聽就明白淺野一郎的想法。


    “我隻對其中一個叫任重的感興趣。”淺野一郎道,“據我收到的可靠線報,這個在軍統上海潛伏人員中的地位非常高。”


    “任重,這個名字我似乎在什麽地方聽過?”竹內雲子秀眉輕蹙了一下。


    “雲子小姐聽說過,那這個任重一定是一個了不得人物,如果他真的是軍統上海潛伏的高層的話,那這是個破獲上海軍統潛伏組織的絕佳機會。”淺野一郎聞言,眼睛驟然一亮。


    “你有多大把握?”竹內雲子也有些意動了。


    “我的人進入租界比較麻煩,所以需要有人配合。”淺野一郎道。


    “你看上那個林世群了嗎?”


    “林在情報和特務工作中的確有獨到的見解,我很佩服他。”淺野一郎點了點頭。


    “能夠得到你認同的人,應該可以,好吧,我會跟芳子前輩招唿的,讓林世群配合你。”竹內雲子道。


    “多謝雲子小姐,林還是紀雲清的徒弟,有這樣一層關係,會更方便。”淺野一郎鄭重的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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