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富是那種很老實的人,從他的麵相給人感受以及和他聊天之後的接觸也加深的認證這個特征。


    不過老實並不等於憨傻。


    這種老實可以說是人性的安分,這是有著自己的生活理念的人,所以王國富給我說的這些東西,很動聽迷人,以及還能帶有他自己的分析見解。


    我這時候的確是年輕,沒有什麽真正像樣的經曆,所以整個人的思想還是很鬆動飄搖,沒有自己的堅定(之後接觸的人和發生的事情讓我知道這一點更重要,人一輩子幹好一件事情就足夠了),簡單點說就是還沒有成熟,雖然自認為有一些過人的頭腦和膽識,但畢竟還是剛踏入社會不久。


    我對他問道:“那你覺得我會不會找到狗頭金?這狗頭金的確是好東西啊,聽你所說它能改變一個國家的命運,那我這樣的人指望它改變命運,飛黃騰達出人頭地豈不是小事情一樁,我這趟非洲之行也不是那麽糟糕了。”


    王國富以為我是侃侃而調,也應和著我說道:“那我就提前祝你好運了。”


    然後我們就沒有再繼續聊了,他迴到他們上林幫的人堆裏麵去加入熱鬧。


    瘦五也剛好收攤,賺的滿滿的過來對我說道:“老何,照我這樣子下去賺一塊勞力士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毫無一點難度,所以我跟你說了我老爹給我起名字就是九不搭八,一個人一輩子的寄望就一塊勞力士,如果給我起名戴學友,指不定現在我們就在孟加拉開巡迴演唱會了。”


    我們的輪船剛駛離孟加拉灣,我有進去過駕駛室看了一下地圖,船長給我簡單指了一下我們的航線,是過馬六甲海峽,走印度洋,貼著非洲大陸自下而上,直上西非目的地加納特馬港,全程大概四五十天。


    我直接對他罵道:“你還好意思說,你忘了村裏麵你的二叔公的兩隻手是怎麽沒了嗎,就是因為出千,他包了二房,教會那個女人出千,兩個人一同去蒙騙人家,一時半會風平浪靜,但事不過三,道行再高還不是被人揭穿了開來,搞得自己落到那個下場。”


    瘦五說道:“這你不對啊,二叔公歸根到底是被女人害了的,那是局中局,麻將桌上的四個人看似二叔公和這個女人是一夥的,其實真正的是這個女人和另外的兩個人是一夥的,設局搞了二叔公,這些我們後來都知道了,於是兩村人開始火拚。”


    “我還記得當時那個村的我班勞動委喜歡你,求你不要跟著去,但是你火起當天就去高年級宿舍把她的哥哥打了一頓,從此以後的勞動課,我你就拿著全校最鈍的兩把鋤頭包辦了操場男女廁所的雜草。”


    這件事我記得,那時候我和瘦五分別坐在一三桌,女神阿珍在我們中間,他通過阿珍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麵寫著:


    “忍一時風平浪靜,


    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說道:“所以你現在跟我算賬?我跟你說當時不僅這個勞動委員喜歡我,唱歌像三月春雨般滴答動人的音樂老師你還記得不,她跟我說隻要我給她寫一封情書她就讓我當班長,我是那種人嗎?最討厭就是你們這些官官逼迫,所以我寧死不屈。”


    瘦五說:“幸虧當時你沒有寫出去那封情書,你知道我們的語文佬班主任老嚴喜歡這個音樂老師,你要是想當班長就要經過老嚴,所以她如果推薦你當班長,他肯定知道其中有貓膩,到時候我們就更慘了,你要知道那個老嚴的爸就是我們校長。”


    瘦五說罷,我不禁唏噓的長長一歎。


    此刻迴憶起來才發現,我的人生就是在這些官官相逼下走投無路,到處都有背景,到處都有上級,想要反抗又無能為力,於是漸漸不愛學習,漸漸頹廢至此。


    我這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也本該是朝氣活潑的,卻早早的活生生被黑暗壓抑蓋過了我的嫩芽光芒。


    我小學時候也曾立誌長大當個對社會有用的律師醫生,或者書法家飛行員,再不濟也義務從軍揮灑青春熱血報效祖國。


    但這些全部統統都事與願違掉了。


    時也,命也,時勢造英雄,我卻總遇不上時勢,也沒有良師指導,導致人生的前二十年渾渾噩噩的度過了。


    接下來的還是日複一日的海上日子。


    過了一個月多一點,終於到達了西非的安哥拉附近海域,距離此趟淘金之行的目的地加納特馬港就隻剩下幾天的航程了。


    隻是這些淘金客除了我之外每個人都一副要死的樣子,因為這一個多月的海上生活太折磨人了。


    起初的一個星期半個月還行,不暈船的人都相安無事樂樂鬧鬧的打牌喝酒的度過,但隨著一直航行到現在一個多月,很多人都精神萎靡不振,身體鬆鬆垮垮。


    或許是吃的東西的確營養跟不上,不過這種突如其來的一個月海上生涯,的確很多沒有經驗的普通人都吃不消。


    我感覺瘦五又瘦了一圈,十一叔的頭發白了更多。


    瘦五現在已經沒有興致跟我開玩笑打鬧了,他隻希望馬上上岸。


    他說他並不暈船,但是這些的生活和日子太抑鬱人,所以才導致他又瘦了。


    十一叔年紀大了,但還是夜夜新郎,白頭發增多,這是他活該。


    我的確還是一點事情都沒有。


    我適應能力很強,這跟我的體質有關,我高中曾經參加過空軍招飛體檢,體檢報告我的體製屬於一等,或許有這樣一個原因。


    其次我這個人很小就體驗過海上生活了,暑假經常三兩天的跟一些長輩出海去打魚。


    這一天,我還是照常走出甲板眺望,但是一走出船艙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此時正是正午,應該太陽高照,天高海闊望無際,水藍天白美如畫,人張開雙臂海風拂麵令人恰意溫暖。


    但是,眼前卻是天空灰沉,一副死寂,一隻鳥也沒有飛過。


    一望無際的海水急促著一波又一波的遞送,整艘輪船被這樣搖來搖去感覺都在飄動不安。


    緊接著就是一瞬間,狂風大起,差點把人吹倒,我急忙抓住一根豎杆穩住身子,再看四周環境,隻覺得四周黑了下來,狂風怒吹,此時天氣正在不斷的惡化。


    然後甲板上匆匆忙忙來迴跑著十幾名船員到處整理纜繩,船錨等等設施,接著緊急關閉了所有的門,窗,蓋。


    十一叔從那個夜夜新郎蓋子下的船艙爬了出來,看到這幅景象,也是嚇了一跳,跌跌撞撞的往我靠了過來,問我怎麽迴事。


    風聲很大,我大聲吼叫道:“我tm的怎麽知道怎麽迴事,你問問你自己在那裏幹了什麽好事,把天都捅了。”


    接著船上的燈光就亮了起來。


    此時的天空已經黑壓壓的一片,四周的能見度不足十米。


    但是燈光亮起來之後不但沒有給人心安,反而更顯得我們這隻船在海上的單薄孤渺無助,好像隔世一樣。


    我隱約猜到了是什麽事情,也預感到了很大的不妙。


    我老家說離海近也不近,但說遠也不遠,海上會發生的這些東西都知道一點,此時的情況無非就是台風,海嘯什麽的。


    但是這種情況一般都能預報,我們船隻的廣播應該事先會收到撤退的通知。


    但還沒容得及我再細想,暴雨便當頭的傾盆而下,就是此時此刻,海上狂風,天空暴雨,同聚一起。


    我全身立刻馬上濕透了,雨點拍打得我很疼,我立刻拉過十一叔很艱難的頂著風雨往駕駛艙迴去。


    我們這艘船我起初覺得應該還是大型的,但那是我沒見過世麵的認為。


    在海上這一個多月看風景,看著來往的船隻,許多普通點的都是比我們大好幾倍的。


    所以我們這隻應該算是小型的了,特別現在的航行海域還是大西洋,更顯得一片葉子似的無力而浮晃不定。


    進了駕駛艙暫時躲避風雨,我一把抓過十一叔,在他脖子摸了一把,然後把他身上口袋都摸了一遍。


    他不知道我幹什麽,推開我罵道:“你小子現在幹什麽,是不是嚇傻了你。”


    我也大聲罵道:“鑽石呢,海洋之心呢。”


    十一叔道:“我tm哪裏來這些東西。”


    我盯著窗外漆黑一片,船體正在左右搖擺,感覺就是世界末日一樣,說道“那你還來帶我坐這趟船搞毛線,md有飛機不去坐,現在好了,我要跟你都沉在這裏了。”


    我說罷,十一叔不再理會我,我更不想理會他。


    但說到底並不是我們兩人的錯。


    我們兩個與現在這些事並沒有一點點關聯,隻不過是急了之後習慣性的互捅。


    很顯然十一叔和我馬上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我們雙雙看去此時正在呲牙咧嘴很吃力操縱方向盤的船長。


    駕駛艙裏不僅是我和十一叔,還有好幾個船員,他們一直有在說話。


    我一句都聽不懂,十一叔在聽。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懂裝懂,片刻之後他告訴我說:“黑色風暴,颶風,也可以叫做台風,突發性的,一般來得快去得快,難提前預計,但應該也能預計,不過我們船上沒有收到廣播,因為船上廣播壞了。”


    聽到最後一句我真的想揪起恨鐵不成鋼的十一叔就是一頓揍。


    我無力問道:“那我們現在能怎麽辦?我們的船隻能不能移動去靠岸,我們這裏距離安哥拉很近,去人家地方避一下,否則現在這情況要再持續的話,隨時分分鍾我們的船會被狂風海浪掀翻。”


    此時那幾個船員各自應答了一聲,就往外麵出去了。


    我看他們應該是收到了船長的命令。


    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隻得望向十一叔,十一叔好一會才能翻譯一些給我,畢竟他也隻待了一個月不到,也是半桶水一個。


    十一叔說:“太遲了,船長分析這次的颶風是突然形成的,所以會去得快,所以很快就會消散在海麵,我們現在需要拋錨固定船隻,原地應對風浪,我們雖然會被吹得搖擺,但肯定不會側翻。”


    我心道,此時此刻最應該做的肯定是馬上駛離這裏,往就近碼頭靠泊,最不濟也要離開這片就在颶風影響範圍的海麵,去到安全一點的水域再停泊,為何選擇這一個如此冒險的應對方法。


    但就在這個時候,駕駛艙門被打開,閃進來了一個人。


    很迅捷,不是黑人,這是個亞洲人。


    他趴到欄杆處看了遠方海麵的情況,然後看到船頭船尾的人正在進行拋錨,大罵了一句,然後跑過去推開船長,直接掌控了操作方向盤。


    我能聽懂他罵的英文單詞,是笨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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