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富說完,我還是搖頭表示不知道,但是表示出了興趣,對這個故事的興趣。


    我本來就挺喜歡聽人家講事情。


    在製衣廠的時候,無聊熬過來的日子就是到處找人聊天,門衛大爺飯堂大媽以及十一叔到處拈花惹草的情人知己,無一能免。


    現在王國富說起的這個狗頭金,恰恰就是近在眼前我就要去到的地方,並且還和我接下來的工作生活有了千分萬縷的一絲絲關係,就是都是帶一個金字,這如何能不勾起我的興趣。


    王國富也手足無措,隻得再點一根煙轉移這突如其來的失措,顯然是沒有想好怎麽應付我這般一無所知但又盼望渴求的激情時刻。


    但他又是肯定會說的,他就是一個老實正經的人,不像十一叔老奸巨猾賣弄玄虛,並且他還有點欣賞我。


    他抽了幾口煙,便打開自己的話閘子,從頭到尾的說了起來:


    “這個淘金是個技術活,而在很久以前,我們那邊就有一套自己傳承下來的淘金技術,正所謂沒有登雲梯,怎敢摘星辰。我們老家上林鎮有一條得天獨厚的山脈叫大明山,橫貫全縣,不知何時被人發現從山裏流出的河流含有金沙,之後便開始進行采挖,采挖就需要辦法,所以這幾十年下來,便順勢的發明和掌握了自己的一套淘金技術。到現在厲害一點的,隻需要用眼睛,去到一個地方,抓起一把砂石泥土一看便能判斷知有沒有金子。”


    “所以我們的人很快就把當地的金子挖完了,然後就開始把眼光放到全國各地,勢頭最洶湧,最瘋狂,影響最大的,便是90年代去的黑龍江,大家都是亡命之徒,經常發生衝突,當地的警察都不敢管,常常需要武警部隊出動,但也正因為如此,在黑龍江的淘金時光很快便無影無跡了。”


    “但是樹挪死,人挪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一些眼光長遠,魄力非凡的人便直接把眼光放到了國外,也走出了第一批人,去的便是非洲,這裏比較原生態,法律製度不是很開化,這批人都發了大財迴來,每個人出手闊綽的直接就是一條金條,每個人都包了二房三房,世事就是這麽巧妙,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黑非洲,黃金條,’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說完這些王國富已經抽完了一根煙,我點了點頭,這些十一叔都對我說過一些,我也簡單的知道這些橫財的其中來去淵源。


    在這趟無聊抑鬱旅程中,有個人聊天是很幸福的事情,王國富看了看周圍,頓了頓,理清了一下思緒,又接著長篇大論的繼續說道:


    “上麵說了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這不僅僅是那些吃夜草發橫財的人,還有更多的是不為人知的事情啊。加納號稱‘黃金海岸’,到處是機遇,遍地是黃金,但你要知道有多少風光就有多少折磨,能闖出來的畢竟還是少數,更多的是一無所獲負債累累,還有許多發著夢的人葬身異國他鄉,槍支火炮,暴力,掠奪,虐待,身染頑疾等等,人們看似來到非洲就能支配自己的命運,卻不知道來了非洲,命運也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特別是染上那種病,要知道非洲平均十個女人就有幾個人帶著那種病,這些年好多人就因為這樣無可救藥,傳迴國內的村裏更是身敗名裂。”


    我聽的一頓一頓的,一下一下的刷新著我的內心感受,我是有想象那邊是什麽樣子,想過會發生過什麽事情。


    但畢竟都隻是我自己的想。


    我沒有幫別人想一下,沒有去想別人會怎麽做,這是致命的,打算周到偏出錯,這筆賬我算錯了。


    王國富看我聽的很認真,於是接著對我問道:“可你知道為什麽即使這樣危險重重,前途不明,但人數還是有增無減的前赴後繼趕過去嗎?”


    “為什麽?”我沒思索直接就問了為什麽。


    “那就是因為我跟你說的狗頭金。”


    王國富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


    “我就是想問你來著,你說的這個狗頭金,到底什麽是狗頭金?”我問道。


    “‘狗頭金,’顧名思義就是形似狗頭的金,這可是一種自然形成的大塊金子,這種金不等同尋常淘金開礦采挖出來的砂金礦金,這些砂金需要清洗過濾挑揀然後熔煉,反複熔煉提取的最高的純度也是99.99,市麵上的金飾品基本就是這種。”


    “但是狗頭金就不同了,狗頭金是直接成品的金塊,觀賞,收藏,祈福都有人要,可是有價無市,更是可遇不可求,狗頭金都是自然作用中多種‘力’結合的形成品,比如山體岩石運動的地震滑坡泥石流等,或者平時的河流流水,更甚至自然生物的生活都有相關,比如動物交配,樹木生長等等,更遠一點還有其他說法是說是宇宙隕石墮落在地球的太空物質,反正神秘、玄乎、稀缺等等都包含在了裏麵,平常人很難擁有得見,就連國家找到這些狗頭金都當國寶的待遇來對待。”


    “那狗頭金的故事呢,是什麽故事?”我急忙問道。


    “別急,你既然連狗頭金是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我給你簡單解釋了一下。這狗頭金的故事,接下來我就給你說,不過為了讓你更能正確一點去評估和想象狗頭金的價值和意義,我再給你說一下號稱20世紀的三大無價之寶。”王國富嘿嘿的笑道。


    “什麽東西……?”


    我興趣不是很大,隻想知道這個稀世的狗頭金,但是他既然開口想說這個,那肯定也不說了不會罷休的。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流傳出來的這個說法,大概是幾年前,也或許是十幾年前,反正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眼中,評出了這三件東西作為二十世紀的三大無價之寶,第一件是歐洲的‘海洋之心,’第二件是亞洲的‘社會主義’,第三件是非洲的‘狗頭金’。”


    “很有趣吧?”


    王國富對我笑了一下。


    “那部電影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把一艘船都浪漫沉了,那敗家女人還把那顆‘海洋之心’鑽石沉進了大西洋,像一滴水悄無聲息匯進了大海沒有一點波瀾。‘社會主義’那是國家玩的事情,普通人怎麽擁有的了。”


    “最後的這第三件無價之寶,‘狗頭金’,就是故事裏麵的狗頭金,在十幾二十年前,已經有一夥誌同道合的亡命之徒相約合作去非洲挖金,就在加納,挖出了這三大無價之寶之一的‘狗頭金’。”


    ‘海洋之心,社會主義,狗頭金’……


    聽王國富說完,我腦海裏反複掂量和想象這三件東西的具體形狀,尋找代入比較,和相似之點。


    但隻是都覺得很抽象,鐵達尼號我有看過,海洋之心是一顆手指頭大小的鑽石。


    第二個我本就是社會主義的大好青年。


    而這個狗頭金,就怎麽都想象不了實物化的樣子,我甚至把十一叔的大圓頭代入進去。


    “怎麽樣,沒有坑你吧,給你說的都是有關係的,不然就不會浪費時間了。”王國富拍了拍我肩膀說道。


    “接下來故事就要開始了。”


    王國富再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做準備。


    “十幾二十年前,有幾個誌同道合的外國淘金客,相約結伴去到非洲尋金,選擇尋金第一站便是號稱‘黃金海岸’的加納,他們不是正常入境,但是通過各方麵的周旋打點,把一些工具設備采購完成,也順心如意的找到了一個荒敗的村莊,在這個村莊有一塊最原始的地方,草木不盛,表土不濕,不遠處有一條河流流經,方便洗金,他們一致認為這裏肯定有金子,這是最天時地利人和不過的場景了。”


    “但是事與願違,半年過去之後還是一無所獲,但他們也沒有就此放棄,他們尋找來了兩個黑人幫忙苦力繼續深挖尋找,他們非常自信這個地方絕對有金子,接著又繼續添購一些靠柴油發動的機器,比如發電機和高壓水槍,碎石機等等。”


    “接著又是幾個月過去,這次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那是一個滂沱的雨夜,挖金營地已經*****窪窪坑坑積水昏黃,衣服帳篷橫七豎八破破爛爛沒有色彩,就像地獄,但就在這樣的一個雨夜,他們挖出了一塊‘赤金狗頭。’”


    “這是一塊純天然形成的‘狗頭金’,放出消息必然舉世震驚,他們無法掩飾住瘋狂的喜悅,拿出所有食物美酒和獵肉激情的慶祝,準備第二天就離開,但是到了第二天,在他們駐紮的荒敗村子裏麵,卻隻剩下五具屍體了。”


    “在任何一處的世界,財不外露是自身保存的最重要規則,悶聲發大財從來都是永恆真理。他們沒有記得這一點,於是遭遇了黑吃黑。”


    “相傳‘赤金狗頭’是加納的一個傳說詛咒(非洲國家不吃狗肉,認為狗是沙漠之主,得罪狗沙漠便會擴張),而這黑人看到這塊赤金狗頭的出世以為是詛咒遭到實現。於是暗中殺害了這支淘金隊,拿走了‘赤金狗頭。’”


    “那這個黑人……把自己人也殺了?”我疑問道。


    “有可能是火拚犧牲的,畢竟要殺四個人。但應該也有可能是這個人殺了五個,畢竟人性難測,因為後來據說拿走‘赤金狗頭’的這個人,帶著這塊有著國家詛咒以及隊友鮮血生命的赤金狗頭,想要娶一位公主。”王國富接著說道。


    “那後來呢,娶到沒有?”我問道。


    這個故事給人一種很壓迫的感覺,特別是我就置身在這一艘陌生無助的也是去往異國他鄉淘金的船上,很容易就讓我代入和想象到,我接下來的命運就是這夥淘金客一樣。


    但這個結果,我又輕鬆了一下,讓我覺得很像是一些民間美好向往的傳說一樣,就像地主家的女兒和窮小子的愛情。


    我猜測的結果是這個人帶著赤金狗頭打破詛咒,挽救民族,和公主過上了美好的生活。


    因為在國內許多的旅遊景點為了造勢取情,隨便兩座山就說是一個小夥子和地主家女兒逃避世俗進入了深山,相愛百年之後化身而成的。


    我小時候媽媽怕我去魚塘裏玩水,騙我說湖裏有很多浸豬籠死的人,我如果去了就會被拖下去,導致我現在心裏還有很深的恐怖陰影,對長滿青翠蘆葦但是水質深墨黑綠的許多魚塘。


    “據說是沒有。”王國富說道。


    聽罷我心裏歎口氣說道,還好沒讓我猜中。


    “不過,小兄弟,你知道為什麽我這麽有興趣給你說這些事情嗎,還有剛才我聽到你說你是汕頭人之後我整個人都很是激動嗎?”王國富接著對我問道。


    “嗯?”


    我嘴巴沒有張開,隻是發了一個嗯的疑問。


    “就是因為,當年挖出赤金狗頭的這四個人組成的淘金隊裏麵,其中就有一個是你們潮州人。”王國富又是嘿嘿一笑,但是這次笑的很得意,仿佛宣布了一個舉世震驚的重磅驚天立地的消息。


    “嗯!”


    的確震驚到了我。


    我睜大了眼睛還是嗯了一聲,不過這次卻是突然的,本能的,連鎖做出的反應。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是一無所知這些事情的,看來那個潮州人你也不會知道的了,可惜,不過也好,無知者有無知者的清醒。”王國富說道。


    “後來據說那個人沒有娶到公主,帶著狗頭金死在了某處雨林裏,又或者某個女人床上。所以我剛才說為什麽有這麽多人還是前赴後繼的不顧危險重重來到非洲,就是發財,以及他們想要找到這塊‘狗頭金’,或者,下一塊的‘狗頭金’。”


    王國富說道,說完他自顧的環視了一下四周,意思是說,就是這些人。


    我巡眼望去,魚龍混雜的船艙裏麵,有在吐痰的,有抽煙吞雲吐霧的,有在洗撲克牌罵娘的,也有橫七豎八到處躺著的。


    “可是你要知道,我剛才給你說的三樣無價之寶,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都不是凡人所能擁有的,不過偏偏就是這樣鳥為食亡,不看懸殊,成千上萬的人,阿貓阿狗都有,這種狂熱趨勢怎麽說呢,自古以來就有,就是人一旦有了希望,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這個世界都是不自量力,沒有誰是自量力的,古時候的皇帝尚且還去苟求長生不死,所以這麽多人渴望狗頭金也情有可原了,因為這樣的希望,才更加的一直吸引無數的人過去排列鋪設,悲壯往往就是這樣如此誕生的,隻是這種悲壯是帶著盲目,以及不歸。”


    王國富這樣一說,我居然有種同命相連的感受,輕搖頭歎息,人們尋找命運來到非洲,卻不知道,命運也早已經不再是自己可以掌控支配的。


    但我的命運呢?


    從我去到廣州起,我的命運也沒有給我支配過,現在如果可以重頭選擇,目的地如果是香港而不是非洲呢?


    無處知道。


    但我愈發感覺一種看透本質的冰涼已經絕望了我的期盼,我的命運可能已經也像這些人一樣,已經不是我自己了。


    王國富看出我內心的失落,問我叫什麽名字,然後拍我肩膀對我說道:“日暮鄉關何處是,此鄉此關家園是。也不用這麽失望,人的一生不應該是簡單的用得到什麽和失去什麽來衡量的,既來之,則安之,路漫漫,小兄弟,任重而道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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