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教堂裏傳來洪亮的鍾聲,一群白鴿飛向天空。


    人群像流水一般,湧入大教堂裏,虔誠地向七神祈禱。大主教站在台上,宣講七神的旨意。


    一大清早,維蕾塔就被伊薩克拽著來到大教堂,參加禮拜。她連板甲都來不及穿,隻穿著短衫、長褲,腰間插著一把防身的匕首。


    伊薩克興趣盎然,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大主教,以及修女們。


    唱詩班的修女們站成三排,她們在悠揚的琴聲中,高歌《七神之光》:


    光明之神,戰矛刺破,無盡黑夜,拂曉之光;捎來希望;


    智慧女神,左持天秤,右持聖書,目光如炬,睿智公正;


    愛之女神,玫瑰天堂,歡愉激蕩,神鷹環繞,仁愛慈祥;


    不敗戰神,駿馬跨過,銀河萬丈,巨劍所指,攻無不克;


    青春女神,聖山起舞,悠悠泉水,若取一瓢,安康壽長;


    豐收女神,調風順雨,澤福四方,五穀豐登,兒孫滿堂;


    至高雷神,戰錘揮動,閃耀星空,雄鹿寶冠,誰與爭鋒!


    那些百姓們輕聲跟著歌唱,各個一臉虔誠。


    伊薩克輕輕跟著哼,顯得小心翼翼。


    “你不會唱?”維蕾塔轉頭問伊薩克,“還是怕唱錯?”


    伊薩克眨眨眼,輕聲說道:“其實,我信仰的是舊神。”


    維蕾塔一聽,還沒等修女們唱完《七神之光》的最後一章,就轉身氣唿唿地離開。


    “嘿!維蕾塔,你走那麽匆忙幹什麽?”伊薩克跟在後麵一路小跑,他走過長長的台階,終於追上步子較快的維蕾塔。


    “你信仰的是舊神,卻在大教堂裏跟著做禮拜。這是褻瀆神靈!”維蕾塔狠狠地瞪了伊薩克一眼,“做人該誠實點。”


    伊薩克歎了口氣:“在舊曆,古塞爾維斯王國的人都信仰舊神,也就是光之神。羅德斯皇帝得到雷神的幫助,攻占了梅諾王國後,他才開始改信七神。”


    維蕾塔轉過頭,看都不看伊薩克一眼,擠開人群,顧自往前走。


    波頓捅了捅伊薩克,輕聲說:“大人,您忘記了?她是梅諾行省的人。您提王國被滅的事幹嘛?”


    伊薩克吐了吐舌頭,再次追上維蕾塔,抱歉道:“對不起,是我不好,維蕾塔。塔克斯王國、梅諾王國、奧蘭多王國,都成了羅德斯帝國的一部分。那都是100多年前的事了。別生我的氣好嗎?”


    “那時候連你老爸都沒出生呢,我幹嘛要生你的氣?”維蕾塔白了伊薩克一眼,“我以為你信仰的是七神,所以陪你去的。”


    伊薩克摸了摸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


    波頓悄悄說道:“維蕾塔大人信仰的是舊神。”


    “波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維蕾塔甩了甩手,指著商業街:“我想去那裏看看。”


    伊薩克轉憂為喜,一拍手,笑道:“太好了,就請讓我為你帶路。”


    雷霆堡的商業區、貴族區的街道都很整潔,兩邊的建築或雄偉壯觀或精美華麗,高聳的君望塔、首相塔像兩座泰坦巨人,讓維蕾塔歎為觀止。


    維蕾塔看到了蘇魯士運河,這條人工運河,從羅德斯皇帝登基開始,從北往南挖,現在已經成為帝國的一條黃金水道。


    蘇魯士運河給雷霆堡帶來無限的商機,各種顏色的船帆在河中張開,隨船上岸的商人們,帶來遍布全國各地的商品:多歌自由貿易城邦的名貴香料、西瓜、紅葡萄酒、荊棘灣的淡水魚、東海岸的大馬哈魚、玉華城的玉器、瓷器、絲綢、奧蘭多行省各大珠寶行打造的珠寶及黃金飾品。


    在梅諾行省,維蕾塔見過雄獅堡、格林斯堡,但沒有任何一座城堡,像雷霆堡那麽大,那麽繁華。人流熙熙攘攘,車輛川流不息,維蕾塔的心不禁砰砰直跳,除了騎士團集結時,她在梅諾行省時從沒見過那麽多人聚集在一起。


    “看,那城牆是今年剛砌築的,城市擴大了。”伊薩克指著城牆上的磚塊,“攝政王陛下下令把花崗岩打碎,混在裏麵,這樣可以讓城牆非常牢固,又降低成本。我是聽工地的工匠說的。”


    伊薩克蹦蹦跳跳,站在三座巨大的雕像前。


    維蕾塔抬頭望去,左邊那個雕像右手拿著巨大的戰錘,左手拿著菱形盾牌,盾牌上刻著獅子頭紋章。


    “大騎士巴克·勃朗寧!”伊薩克指著雕像說道,“你知道他的故事嗎?”


    “耳熟能詳。”維蕾塔不禁渾身發熱,從小她就幻想自己是男兒身,與木劍和小母馬為童年玩伴。她幻想自己能像大騎士那樣,統領幾萬騎兵,為國效勞。


    “哦,對,你是騎士呢,獨一無二的女騎士。”伊薩克眨了下單眼,俏皮地說,“哪一天我為你刻個雕像,你的身姿動人,一定很美。”


    “哼。”維蕾塔哼了一聲,伊薩克的話讓她耳根發燙,好像她的心思被伊薩克猜中一樣。


    “那是先知米歇爾·馮·克萊德曼。”伊薩克指著右邊的雕像。


    維蕾塔看到先知的左手拿一塊橢圓形物體,右手拿著法杖。她忽然想到希洛克·艾林,自從魔法師出現後,梅諾行省的一些孩子放棄了騎士的傳統,幻想動一動手,就能駕馭元素。


    維蕾塔一臉厭惡地看了看先知的雕像,迅速把目光停留在初代皇帝羅德斯·魯道夫的雕像上。這座雕像將初代皇帝刻畫得栩栩如生,他右手握長劍,劍指蒼天,左肩上停著一隻鷹,是他那著名的飛禽摯友“流星”。


    “初代皇帝。”伊薩克說道,“帝國慶典前,攝政王陛下曾讓石匠們對雕像進行了修補和清洗。”


    維蕾塔問道:“你好像挺喜歡攝政王陛下?”


    “是的。塞巴斯蒂安溫文爾雅,為人正直。”伊薩克一說到塞巴斯蒂安,語氣就變得尊敬,“他在當首相的時候,在底層百姓中就很有口碑,我剛來雷霆堡時,就聽到工匠們誇他設計城市精細富有特色,聽到貧民區的老嫗誇他體恤民情。”


    “哦?”維蕾塔跟著伊薩克,走進商業街的水果區。


    “五月份,蘇魯士運河鬧水災,河水倒灌入貧民區,你猜怎麽樣?攝政王陛下連夜親自帶頭搶險。”伊薩克嘖嘖讚歎道,“親自帶隊!”


    “他真是個有趣的人。”維蕾塔對塞巴斯蒂安的印象,僅限於上次的請願。坐在雷霆王座上的那個亞麻色長發的男人,說話彬彬有禮,思路清晰。


    “有趣?就這麽個詞?”伊薩克歪了歪眉毛,“我覺得他正直、公正、廉潔。嗯,如果真要說有趣的話,40歲了還單身。”


    維蕾塔擰緊眉頭,說道:“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攝政王正直、公正。”


    伊薩克收斂起笑容,說道:“我向舊神發誓,攝政王是個好人,對於倫德斯泰特家族的行為,他會給一個公道的。”


    “你說皇後陛下找伯爵敘舊?”維蕾塔忍不住問道,“攝政王也說有事要找伯爵談,你知道是什麽事嗎?”


    伊薩克撓撓腦袋,說道:“這個嘛,我真的不知道。也許他們以前認識呢?反正等倫德斯泰特伯爵趕來前,艾林伯爵和你恐怕還真沒辦法離開了。”


    維蕾塔默不作聲。伊薩克說得對,她現在隻能寫信給卡倫公爵,匯報情況,然後靜等攝政王陛下的裁決了。


    “嘿!高興一點。看,蘋果!”伊薩克歡叫著,衝到蘋果攤位前。


    維蕾塔看著活蹦亂跳的伊薩克。


    伊薩克有一頭漂亮的金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的笑容也像陽光一樣燦爛。他身為馬文·格拉芙伯爵的長子,現任財政大臣,卻沒有一點貴族高高在上的架子。


    “維蕾塔,看我的。”伊薩克將三個蘋果拋向空中,接住一個,快速扔出去,又接住下一個,三個蘋果在空中形成一個圈。


    波頓目瞪口呆:“大人,您真厲害。”


    維蕾塔雙手抱胸,看著像個雜耍藝人一般的伊薩克。在雷霆堡的路上,在來雷霆堡的路上,伊薩克就時不時找話題與維蕾塔聊。她對伊薩克冷若冰霜。她知道這個大男孩沒有惡意,但她並不是一個善於交際的人。


    “啊!哦!啊!”伊薩克一失手,一個蘋果掉到他的頭上,他彎腰去撿,另一個蘋果又掉到他的頭上。


    維蕾塔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來雷霆堡的路上,她不願說話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她緊張。


    身為騎士,她恪盡職守,以劍與戰馬為友,父親告訴她,沉默似金,在公爵身邊尤其如此,公爵問話時才能說話,不要隨意發表自己的意見。


    身為女騎士,她遭到那些男性貴族、騎士的奚落,有的甚至想對她******,她用劍狠狠迴擊他們。她越發不願多說話,冷得像冰,拒人於千裏之外。波頓說她渾身就像披了一層無形的冰甲。


    伊薩克羞紅了臉,小跑過來,說道:“失手了,真是丟臉。”


    維蕾塔看著伊薩克,她聞到了好聞的薄荷味,伊薩克灑了香料。


    “維蕾塔,你笑了,笑起來真好看。”伊薩克輕聲耳語,他托起她的下巴,雙唇緊貼著她的唇。


    伊薩克的嘴唇裏也有薄荷味。她的意識有些模糊,任憑伊薩克的手扶著她的腰。


    不,不行!她突然意識到。我是玫瑰騎士,卡倫公爵的玫瑰騎士,我發誓守護公爵,至死方休。她推開了他。


    “怎麽了?”伊薩克撫摸著她的臉,輕聲問道。他的動作輕柔,仔細看著她。


    “我來這裏不是來談情說愛的。”她的心狂亂地跳,她不敢正視伊薩克的視線。


    “有什麽關係?等待攝政王的裁決,和我戀愛,不衝突啊。”伊薩克撫摸著她的肩膀,“還是你心裏……有人了?”


    她搖了搖頭。我隻是一個騎士,而他是財政大臣。我配不上他。


    “滾。”她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吐出這一個詞。


    波頓與伊薩克耳語了幾句,伊薩克紅著臉告別。


    “你和他說什麽了?波頓?”她瞪著波頓,咬了咬嘴唇。


    “爵士?小姐?”波頓一時語塞,他轉移話題,“你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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