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娜在君守城的陽台上來迴踱步,她無心欣賞窗外的美景。


    門外響起敲門聲,接著又是一聲貓叫。伊薩克那張充滿朝氣的臉出現在門外,順帶出現的是他懷裏的一隻貓。


    “嘿,親愛的堂姐!”伊薩克走進房間,撫摸著貓的腦袋,“可愛嗎?我叫它露娜,它可粘人了,叫聲撩人。”


    被叫作露娜的貓有一對鴛鴦眼,一紅一綠,渾身雪白。它向伊凡娜眨眨眼,叫了一聲。


    伊凡娜瞪了那隻貓,冷冷地坐下,劈頭蓋臉地說道:“你現在膽子大了,敢帶著娘家的軍隊,去梅諾行省了。”


    伊薩克將露娜放在地上,一臉委屈地說道:“攝政王陛下的命令,堂姐,他說你要與艾林伯爵敘舊,所以請格拉芙家族的衛隊去比較妥當。嗯,我不是以財政大臣的身份去的,以皇後陛下的堂弟身份去的。”


    “你還知道我是皇後!”伊凡娜白了伊薩克一眼,吼道,“塞巴斯蒂安動用我的軍隊,用我的名義,派我的堂弟跑腿,讓堂弟陷入那個陷入糾紛的格拉斯堡……”


    伊薩克走到伊凡娜麵前,給了她大大的擁抱,吻了她的臉頰:“哦,親愛的堂姐,我聽出來了,你在擔心我。”


    我更擔心我自己。伊凡娜拍拍伊薩克的肩膀:“當然了,伊薩克,雷霆堡裏,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啊。”


    伊薩克給自己倒上一杯果酒,眉飛色舞:“我還以為你最信任的是塞巴斯蒂安。堂姐,你打算什麽時候向攝政王陛下表白?”


    我暗示過,他無動於衷。伊凡娜拉了拉裙擺,說道:“我是皇後。我才不會低聲下氣去表白。”


    “哦,好吧。畢竟那後冠沉重得很,低下頭會掉地上。”伊薩克笑了笑,“什麽香味?茉莉花?堂姐你什麽時候喜歡上茉莉花香料了?”


    “你敢消遣我?香料名貴著呢,多歌貿易城邦的香料很好聞。”伊凡娜扯開話題,“你一路平安歸來,實在太好了。”


    “嘿,堂姐,我以前住慣了北方,趁這次去了南方,才發現——”伊薩克誇張地伸出雙臂,瞪大眼睛,那樣子活像個大孩子,“七神啊,南方真溫暖,南方的色彩真豐富。相比之下,北方太寒冷,裝飾隻有黑白、灰白的單調。”


    伊凡娜用手腕托起下巴,微笑著看著堂弟。從小時候開始,伊薩克就陽光四溢,他不像北方男人那麽冷峻,冷得像寒風,他更像南方的男人,熱情洋溢,如同溫暖的陽光。奶媽說也許伊薩克是在夏天最熱的時候出生的。


    “嘿!堂姐,女孩子就更別提了。北方的女孩子,皮膚凍得滿臉通紅,渾身裹了一層又一層衣料,死氣沉沉。”伊薩克舔了舔嘴唇,“哦,別這麽看我,我的堂姐是個例外。”


    伊凡娜哈哈大笑,她感到安心和放鬆,伊薩克還像小時候那樣喜歡逗她開心。此時此刻,她懷念起在灰堡的日子。圍著壁爐,父親大人舉辦家庭聚餐,她和一群同齡人追逐打鬧,聽奶媽講故事。


    生活都變了,自從16歲時南下觀看騎士比賽,看到威武的奧古斯特·魯道夫皇子開始,她的心留在了雷霆堡。多年之後,卻發現奧古斯特讓她傷透了心。


    “嘿!堂姐,南方的貴族女孩穿著豔麗的衣服。哪怕是農家的女孩,穿著短衫,胴體若隱若現。”伊薩克眉飛色舞,臉頰通紅。


    “你南下時搞出一堆私生子了?”伊凡娜打趣道,“不像你的作風啊。”


    伊薩克站起身來,雙手做出射箭的動作:“哦,並沒有。我的心已經被一個女孩射中了。堂姐,你知道的,我第一次戀愛是在灰堡。”


    “是的,無疾而終。”伊凡娜笑道,“馬文叔父給你安排了婚姻,結果你見到那個麻子臉的貴族小姐,撒開腿就跑。害得聯姻失敗。”


    “我的天!我滿心幻想對方是個白皙高貴的女孩,就像堂姐你。”伊薩克可憐巴巴地咂咂嘴,“見麵時才發現,畫像上的臉少了麻子,也許是畫師的顏料沒了。”


    伊凡娜笑得前俯後仰。


    “但現在不同。我親眼看到了那女孩,朝夕相處。”伊薩克的臉變得通紅,“她霸氣十足,強硬果敢。”


    “等等,你朝夕相處的人?霸氣十足?強硬果敢?你確信你愛上的是個女孩?”伊凡娜疑惑道。


    “對!我尊貴的玫瑰騎士!維蕾塔·布萊恩!”伊薩克將右拳按在胸口,“堂姐,這才是真正的戀愛!怦然心動,任她打罵,我都高興。”


    伊凡娜的心裏忽然冒起火來,她站了起來,說道:“見鬼!伊薩克,我以為你愛上了誰,原來是那個不男不女的!”


    “不,不是不男不女,她隻不過剪短了頭發,穿著板甲。”伊薩克反駁道,“她的眼睛明媚動人,她的嘴唇像紅玫瑰一樣嬌豔,更重要的是,她不嬌氣。”


    “但她的身份!她不過是個騎士,還是個女騎士,天曉得她怎麽獲得了冊封。”伊凡娜揮手道,“馬文叔父不會答應,我也不會答應,傳出去就是個笑話。”


    伊薩克咂咂嘴,他瞪大眼睛,突然惱羞地說道:“騎士怎麽了?塞巴斯蒂安沒有爵位,沒有海因裏希家族的繼承權,除了攝政王的頭銜,什麽都不是。你還不是照樣愛他?”


    伊凡娜突然被刺中了心,她咆哮道:“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一旦皇帝產生,塞巴斯蒂安什麽都不是,而你是太後!”伊薩克用尖叫迴敬道,“我糾正下,塞巴斯蒂安還沒與你相戀呢。”


    “滾!”伊凡娜徹底被激怒了,她狠狠甩掉伊薩克的杯子,杯子摔得粉碎。


    伊薩克紅著臉,像要哭一般,他忍住淚水,默不作聲跑了出去。


    伊凡娜站在陽台上,看著蘇魯士運河上的星光點點,沿河岸上燈火通明。後冠太沉重,表白時後冠會掉下來。伊薩克的玩笑話讓她五味雜陳。如果我不當皇後,塞巴斯蒂安不當攝政王,我們是否會幸福地在一起?


    除了攝政王頭銜,他什麽都不是。伊薩克的氣話又迴蕩在她的耳邊。不,他是我心愛的人。伊凡娜握緊陽台的欄杆。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你還迴來幹嘛?”她嘴上這麽說,卻希望堂弟能迴來,畢竟在雷霆堡,他是自己少數的親人。


    “皇後陛下。”沙啞而粗野的聲音。


    她轉過身,看到了一張黝黑的臉,上麵已有了皺紋,那雙眼睛貪婪地在她的身上漂移。


    “路德維希司令,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凱撒。”伊凡娜暗暗深唿吸,調整語調,“我叫他早點去睡覺,你知道,這孩子身子弱,白天玩累了,該早點休息。”


    路德維希司令接下話茬,說道:“哦,二皇子畢竟年紀還小,隻等他再長大些。大學士說有的孩子發育時加強鍛煉,會把一些小時候的病帶走。”


    “我想那麽晚來,你不是來討論二皇子的發育的。”伊凡娜扯開話題,她當然希望學士說的是真的,但在路德維希司令麵前,她不想多提二皇子的羸弱。


    路德維希司令顧自坐下,麵露難色:“情況緊急啊,皇後陛下。塞巴斯蒂安在培植自己的勢力。”


    伊凡娜露出冷笑,眼前不斷搓手的路德維希沒有了禦前會議上的不可一世。他原來是隻紙老虎。


    “他把克勞澤與瓦爾澤抓了之後,又開始查內務部與工匠事務部的官員。抓一批,再提拔另一批。”路德維希司令說道,“我擔心,他很快會查軍部。”


    “你的意思,他在假借抓貪腐,安插自己的人?”伊凡娜順著路德維希的話,說道,“你有把柄被他抓了?”


    路德維希一愣,他很快恢複神色,說道:“伊薩克當了財政大臣,靠的是我們禦前會議的鼎力相助,我想皇後陛下不會忘記吧?”


    “那你現在又想怎麽樣?”伊凡娜聽出路德維希在要挾她。她皺了皺眉,但她不想與路德維希翻臉。司令握著軍權。


    “請皇後陛下命令攝政王停手。”路德維希直截了當地說道,“再這樣下去,上到禦前會議,下到底層官員,都是他的勢力了。”


    “我沒法命令他,皇後不幹涉攝政王的管轄事務。”伊凡娜搖了搖頭,“而且依照他的個性,越是阻止,他越會前進。”我早該想到這個方法,安插我自己的人。


    “塞巴斯蒂安在雷霆堡,除了皇帝陛下的遺書,頂著攝政王、全境守護的頭銜,他還有什麽?”路德維希繼續說道,“那就給他點苦頭吃,把他那頭銜給摘掉。”


    伊凡娜心裏一驚,正色道:“你在說的可是叛國的事。他是皇帝陛下冊封的。”


    路德維希司令站起身來,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皇帝陛下?你什麽時候那麽尊敬那個酒鬼了?”


    “你想幹什麽?”伊凡娜看到路德維希步步緊逼,一眨眼就把她按在椅子上。


    “我想當攝政王。”路德維希一把抓住伊凡娜的胸,“娶皇後。”


    “滾開!”伊凡娜給了路德維希一個耳光,“我叫禦前護衛騎士了!”


    路德維希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冷笑一聲,說道:“你別忘記了,你早就和我是一條船上的了。謀害皇帝,你也有份。你找到我,要我在團體大賽上做手腳,我滿口答應。”


    伊凡娜縮了縮身子,她驚恐地看著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嘿嘿一笑:“你恨那個酒鬼。而我愛你,伊凡娜。我原以為做掉了酒鬼皇帝,我手握軍權,由我當攝政王,然後我娶你。北方勢力加上我的軍隊實力,我們會再造一個盛世。”


    一個從軍隊到行政全麵腐敗的假盛世。他想靠軍隊和北方的勢力,鎮壓其他行省。伊凡娜聞到路德維希身上的臭味,她厭惡地推開他。


    “不,一輩子休想。”她高傲地抬起頭,就像一頭發怒的雪豹,“我警告你,不準再提起皇帝的事,作為交換,我保住你的司令位置。否則我現在就尖叫,讓禦前護衛騎士砍了你的腦袋。”


    路德維希慢慢地整理了衣服,臉上恢複司令的威嚴,鞠躬道:“愉快的交談。皇後陛下,祝您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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