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幾朵白雲飄過一望無際綠油油的麥田,少年拿著畫架,塗抹著顏料,他伸直手臂,將筆豎放在眼前,眯起一隻眼睛,仔細端詳麥田上的一架風車。突然,少年的眼睛被一雙纖細的手蒙住,那雙手十分溫暖。


    “猜猜我是誰?”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讓他甜在心頭。


    “麗塔!”他迫不及待地喊出少女的名字,拉開少女的手,給了他一個擁抱。


    “討厭!每次都猜中!”少女穿著普通的亞麻色長裙,紮著兩支麻花辮,打扮得並不如那些貴族小姐時尚,但在少年看來,她比那些驕縱的、柔弱的貴族千金們美麗百倍。


    “你的手有茉莉花的香味。”少年嘿嘿一笑,“逃不過我的鼻子的。”


    少女嬌羞著,閉上眼睛,給了少年一個香甜的吻,少年從少女溫潤的唇上嚐到了茉莉花的清香。


    “嘿,麗塔,給你看,我在畫那風車。”少年指著畫板,又指了指遠方的風車。


    “你畫得太棒了!塞巴斯蒂安!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家!”麗塔驚喜地說道,她輕輕撫摸畫板的邊緣,怕弄髒顏料。


    少年將少女拉到畫板前,眯起眼睛,說道:“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你能站在這個位置嗎?我想好了,這幅畫的題目就叫《風車少女》。”


    少女羞紅了臉,拉了拉亞麻色長裙,低聲說道:“可是我的打扮……”


    “不,你很美!”少年堅定地讚揚道,“你就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其他星星在你麵前都黯淡無光!”


    “真的嗎?”少女的臉紅得像蘋果。


    “當然!”少年拿起筆,進行構圖。


    “可是……你覺得我們會有結果嗎?”少女突然低下頭,臉由晴轉陰。


    少年點點頭,緩慢而有力:“會的。麗塔,我發誓,家父別想阻止我們,任何人都別想阻止我們在一起!”


    “塞巴斯蒂安!”少年的背後有人叫。


    “塞巴斯蒂安!你這混蛋!”叫他的人聲音很大,似乎有點粗野。


    “塞巴斯蒂安!該死的,睡得那麽沉,你這是有多久沒睡過?”塞巴斯蒂安的眼前一片漆黑,當他漸漸睜開眼睛,意識跟著他迴到現實。


    “上好的野豬肉,你有口福了,該死的家夥!”這聲音顯得說話的人豪爽又有點粗魯,等等,還有一股酒味。


    眼前的人有一頭棗紅色頭發,頭發蓬鬆披散,那臉的顏色和頭發顏色也快差不多了,肥胖的肚子壓在塞巴斯蒂安的手臂上。


    “皇帝陛下!”塞巴斯蒂安心裏一驚,支撐著要坐起來。


    “你這該死的家夥,終於醒了。”奧古斯特皇帝獨自一人來到首相塔,看到塞巴斯蒂安醒過來,哈哈大笑,“快起來吧,晚餐時間都過了。”


    塞巴斯蒂安連滾帶爬地鑽出被窩,胡亂套上外套,他看到皇帝坐在他臥室的長椅上,書桌上放著一盤野豬肉,按照慣例,還有2瓶紅酒。


    “陛下,我真該死,讓您看到我一副窘境。”他胡亂抹了抹臉,跪在皇帝麵前。


    “起來起來!聽說你生病了。”皇帝一揮手,拍拍桌子,示意塞巴斯蒂安坐下說話。


    “迴陛下,也許是長期睡眠不足。”塞巴斯蒂安慢慢坐在皇帝對麵,用外套裹緊身體。


    “睡眠不足?”皇帝環顧四周,“哦,我明白了,沒有女人,當然睡不著。等你在她身上忙活累了,我保證你會睡得像頭豬。說到這個,塞巴斯蒂安,我很好奇,為什麽你沒帶夫人來?自從你搬進首相塔,就一直獨身一人出入。”


    “迴陛下,我至今……單身。”塞巴斯蒂安說完話,就知道會遭來皇帝陛下的嘲笑。


    “哈哈哈,你在逗我,塞巴斯蒂安,你出生高貴,長得也不算差,又博學多才。我敢說,那些貴族們恨不得把女兒都往你家裏送。”皇帝陛下哈哈大笑,“你怎麽可能單身?莫非你的眼光特別挑剔,就像挑剔一排磚頭沒有砌齊一樣,沒有一個女人讓你滿意?難道你喜歡男人?”


    “不是。陛下。”塞巴斯蒂安咽了下口水,“16歲時,我喜歡上了一位女孩。”


    “哦,那看來你的性取向很正常。”皇帝舔舔嘴唇,給自己倒上一杯紅酒。


    “我們幾乎一見鍾情,她很欣賞我的畫,以及我的才學,我也從她那裏看到了單純、善良,以及對知識的渴望和對美好事物的珍惜。”塞巴斯蒂安眨眨眼睛,剛才的夢忽然浮現在腦海裏。


    皇帝喝了口酒,抓起一塊豬肉往嘴裏塞:“我懂。當年我參加騎士大賽,坐在高高的馬鞍上,一眼就看到了多蘿西。那女孩的肌膚白得像雪,嘴唇嬌滴滴的像櫻桃。我一眼就看上了她。我發誓,我要拿到冠軍,將橄欖枝頭環親手戴在她的頭上。我做到了。”


    塞巴斯蒂安給自己倒上小半杯紅酒:“可是家父不允許。她出身低微,是個花匠的女兒。他逼我放棄繼承他的爵位,要將我掃地出門,我決定不顧一切地與她一起私奔。”


    “哦!真是感人。”皇帝捧起一塊豬蹄,不顧形象,塞進嘴裏。


    “我們逃了,結果在逃跑中,她中了強盜射出的箭,我奮力拚殺,家父派出的軍隊找到我時,我負傷了,而她已……”塞巴斯蒂安欠了欠身:“抱歉,陛下,我不該在吃飯時提起那麽傷心的往事。”


    皇帝抹了一把淚,舉起酒杯:“該死的,你讓我想起了死去的多蘿西。我們兩個多麽相似,癡情而悲情,來幹杯!有理由喝一杯,致我們逝去的愛人!致我們逝去的愛情!致我們逝去的青春!”


    皇帝連幹三杯,塞巴斯蒂安皺著眉頭,也痛飲三杯,紅酒下肚,頭暈暈的。


    “陛下,眾神眷顧您,大皇子強健如年輕時候的你,皇後陛下深愛著你,給您添了二皇子,二皇子十分乖巧。”塞巴斯蒂安放下酒杯,拿起刀叉,仔細地切著一片豬肉。


    皇帝一手撕開一塊豬肉,塞進嘴裏,含含糊糊地說道:“你說伊凡娜?去他娘的,欲望強得很。我不是指那方麵。她常常在枕邊吹風,要把她家族的人弄進禦前會議。”


    “但她深愛著您。有一次在禦花園,她說她恨沒能早點嫁給您。而且,她對大皇子也很不錯。”塞巴斯蒂安用叉子叉起豬肉,塞進嘴裏。


    “是啊,她恨自己沒早點嫁給我,不然她生的孩子就會是大皇子,擁有第一繼承權。”皇帝喝上一杯酒,“這就是她說這話的潛台詞。我還沒那麽糊塗。”


    塞巴斯蒂安不作聲,他不敢隨便評價,何況皇帝的臉紅得像豬肝,明天一醒來,他會當什麽都沒說過。


    皇帝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到窗前,眺望內城。塞巴斯蒂安也站到窗前,看到了內城裏的三尊雕像。


    “聽說你今天在禦前會議發脾氣了?”皇帝隨口問道。


    誰在告密?比爾·牛頓,他和皇帝最親近,情報總管適合這陰暗的勾當。塞巴斯蒂安點點頭:“他們讓我生氣,我懷疑大工匠和財務大臣一起貪汙了城市擴建工程的資金。賬目有問題,我讓法務部介入工程決算。”


    皇帝眯起眼睛,轉過頭,看著塞巴斯蒂安:“首相,你在玩火。在沒有確切證據前,你不該這麽暴露自己。”


    塞巴斯蒂安咬咬牙:“我不怕,陛下,我孑然一身,家父剝奪了我的爵位,我沒有愛人、孩子。除了工作,我一無所有。為了帝國,我不怕失去什麽。”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可我怕失去你。那群禦前會議的成員,有的是老油條,有的握著軍權,有的口蜜腹劍。連我都要處處提防。”皇帝看了看遠處的雕像,繼續說道:“我沒有初代皇帝那種才能,我清楚得很。所以我需要自己的人。塞巴斯蒂安,記住,身在皇宮,你就得玩權力的遊戲,你不但得玩,還要精通遊戲規則。最基本的規則就是,不要暴露自己,敵明我暗。”


    塞巴斯蒂安搖搖頭:“陛下,我想在慶典後……周遊帝國,潛心畫畫。”


    “你要辭職?!”皇帝瞪大眼睛,“我不準!你知道為什麽叫你做首相?你為人剛正不阿,嚴於律己,值得信賴,首相如此,就是百官的榜樣。”


    “可是……我覺得我比不上前任首相。”塞巴斯蒂安捏了捏眉心,“尤其是玩弄權術,我不感興趣,也不想精通。”


    “去你的塞巴斯蒂安!”皇帝板下臉來,“你要我坐在雷霆王座上,成天開會,把屁股坐爛?你要我成天麵對那群老油條、老滑頭?有你在,我才能潛心……你懂的,敵明我暗。”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才能潛心打獵喝酒。塞巴斯蒂安突然明白,皇帝是裝醉,他心裏比誰都明白。他需要一個人衝鋒在前,而自己在後麵運籌帷幄。


    “前任首相活到80歲,我希望我也能活到那時。”塞巴斯蒂安說道,“他畢生都侍奉皇室,直到最後。聽說他是大皇子的老師?”


    “他是布蘭德特的老師,”皇帝點點頭,“10年前就開始老年癡呆發作了,一時糊塗一時清醒。在找到你做後繼者前,我實在快被政務弄瘋了。還有那該死的戰爭。所以,塞巴斯蒂安,不準走,不準逃,你要像老首相那樣,輔佐我和布蘭德特。來,為了帝國,為了你的健康長壽,幹杯!”


    塞巴斯蒂安飲完杯中酒,又苦又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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