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黎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過最近家主黎威很不高興,將寫滿虧損數字的賬本惡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大罵道:“這個月的賬到底是怎麽迴事!怎麽虧了這麽多?”


    底下幾個管事的也是一臉委屈,紛紛辯解道:“老爺,這事兒怪不得我們啊”。


    “就是說啊,天工坊的東西賣得那麽便宜,誰還會來我們這裏進貨?”


    黎威怒了,一雙眼珠子瞪得老圓:“你們的意思是,這事兒賴我?”


    “要不?我們約降價?”


    有管事的開始提議。


    可黎威怎麽可能接受降價,大聲喝罵:“降價不也是虧損嗎?再說了,你確定降價能擠垮天工坊?”


    看著黎威還在氣頭上,底下的管事根本不敢跳出來觸他的黴頭,一個個都低頭裝死。


    黎威越看越生氣:“一個個廢物,老子白養你們了!”


    黎家雖說是成皋的土霸王,田產不少,可鍛造鐵器才是主要的收入來源,尤其是在黎家這些年來不斷暗中出手,終於慢慢壟斷了整個洛陽區域的鐵器市場之後,收益更是驚人。


    如今被天工坊搶了生意,收入那是斷崖式下跌。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已經習慣了大手大腳花錢的黎威,自然忍受不了家族產業收入下降的事實,為此甚至派人暗中散播對王也不利的消息,說他與民爭利,導致許多平民鐵匠破產,生活沒有著落,乃至家破人亡。


    總之是怎麽誇張怎麽來,可惜收效甚微。


    黎威今天看了賬本,更是心煩,可還沒等他平複情緒,更糟的消息再次傳來。


    “老爺,大事不好了!”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


    “老……老爺……我們的工匠,都讓天工坊的人給挖走了!”


    跑來匯報消息的仆人,用力地喘了幾口氣,這才滿臉焦急地說出事情的原委而黎威一聽到這消息,腦子頓時就轟的一聲,仿佛被雷給劈了一樣,整個人氣抖冷!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天工坊真跑到我們黎家來挖人了?”


    黎威都快要被逼瘋了,對方簡直欺人太甚,先是斷了黎家的財路,現在更加過分,居然跑過來挖自己的牆腳!


    他轉過頭來,紅著眼珠子怒視著幾個管事:“你們趕緊下去給我把人找迴來,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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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已經形如惡鬼的黎威,幾個管事哪敢反駁,隻能唯唯諾諾地點頭應是。


    幾個管事離開之後,黎威在房間裏來迴踱步,此刻的他,已經是坐立難安:“不行,我得跟著去看看,這究竟是這麽一迴事。”


    黎威放心不下,就也動身離開了縣城,去到鄉下。


    黎家在鄉下霸占了一座產鐵的礦山,並且圍繞著那裏,建造了一座塢堡,裏麵有連綿成片的熔爐,專門熔煉礦石,鍛造鐵器。


    為此,黎家還養著好幾百個鐵匠,以及數千名熟練的工人。


    這些可都是黎家好幾代人的心血結晶,是黎家能夠在成皋立足的基石。


    可等黎威去到塢堡的時候,裏麵卻是空空蕩蕩的,好半天才遇到一個本家的人,黎威當即把人攔下,問道:“黎豐,其他人呢,這大白天的不開工都死去哪了?”


    黎豐扯了扯身上的背囊,憋著嘴迴了句:“跳槽了唄。”


    黎威這才發現黎豐居然已經打點好行囊了,頓時皺著眉頭,言語頗為不善:“你要去哪?”


    黎豐抬起頭,瞟了黎威一眼,說道:“我當然也要跳槽啊。”


    黎威勃然大怒:“別忘了,你也姓黎!”


    “嗬嗬,現在倒是想起我也姓黎來了,我媽病得要死的時候,找你借錢,你怎麽不說我姓黎?我爸當年為了保住黎家的貨,被山賊所殺,事後家族可有撫恤?不,你們甚至連一句問候都沒有。”


    黎豐不過是旁支,庶出的身份注定了他在黎家難以出頭,甚至還因為過於優秀而被主脈刻意打壓,可以說是積怨甚深。


    “滾,都給老子滾,離開這扇門,你以後就別迴來了!”


    黎威破口大罵,然而黎豐充耳不聞,毫無留戀地背著行囊,離開了黎家這片傷心地。


    沒走多遠,就看見大路上停著十幾輛黑色的四輪馬車,上麵畫著天工坊特有的標記,很容易辨認。


    黎豐趕緊上前,還沒等他開口,負責接待的人比他還熱情:“你也是鐵匠?


    ”


    “是!”


    “哈哈,來,快上車!”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黎豐。”


    “我靠,你姓黎?”


    “怎麽,姓黎的不收嗎?”


    “收,我管你姓啥,會打鐵就行。”


    “對了,你會打鐵的,對吧?”


    “會。”


    “那就好,以後我們就是工友啦,我叫翟南。”


    翟南樂嗬嗬地伸出手,和黎豐握了握,他現在心裏美滋滋的,這把人拉迴去,直接就是錢啊,太好掙了。


    黎豐性格有些孤僻,不喜言談,倒是翟南話很多,一路上說個不停,最後又好奇地打聽了一下黎豐的情況:“為什麽要離開黎家啊?”


    “我不想說。”


    見黎豐繃著臉,翟南也不敢追問,隻好換了個話題:“你現在大概什麽水平?”


    黎豐想了想,最後還是說道:“匠師。”


    翟南眼珠子都瞪直了,眼前的黎豐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這麽年輕的匠師?


    他有點不敢相信:“你是匠師?黎家的人肯放你走?”


    黎豐閉起了眼睛,不願多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現在很不高興。


    其實一年前,他就已經可以出師了,可黎威為了省一點工錢,愣是壓著他不肯承認,卻不想直接逼得黎豐負氣出走。


    對待自己人尚且如此,黎威對待那些非本家的工匠有多吝嗇,就可想而知了若非黎家這些年對工匠盤剝太過,怎麽會一有人過來挖角,就從上到下跑了個精光?甚至很多黎姓的旁支,也和黎豐一樣,選擇出走。


    實在是主脈這些年來做得太過分了,不得人心。


    碎石路上,車軲轆碾著石子的響聲,迴蕩在車廂中。


    黎豐看了一眼車窗外,不斷遠去的“故鄉”和“家”,目光漸漸出神。


    十幾輛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裝得滿滿當當。


    到了傍晚,才終於抵達目的地。


    “到地兒了,都下車下車!”


    工坊的食堂裏飄出誘人的菜香,饑腸轆轆的馬夫口水都流了一地,趕緊大聲催促起來:“趕快趕快,手腳都麻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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