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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溪水往上會遇到到什麽,這梨木是知道的,那是一片渺無人煙的地方。


    大約走了兩公裏左右,他們果然遇到了一片荒廢的土地。


    是的,荒廢而非荒蕪。


    土地上長滿了一簇簇,一團團白色、紫色的花球。這是一塊自然生長的花的田園,幽靜而又雅致,四周有碎青磚圍起的邊界。它原本應該是好幾塊菜地,可現在青石磚的界限已經被茂密的花莖遮擋,花田勾連起來大約有30畝寬廣。


    這裏沒有城市的喧囂,地上鋪滿了花束,清泉流淌其中。分割出的濕地上花團密布,毫無疑問就是天然的花海。還有星星點點的蝴蝶飄舞其中。


    這片花圃才是梨木想帶她們來看的東西。


    仿佛幻想般的花田在現實中其實是真實存在的。就在這個地方,在梨木的老家,在那早已荒廢掉的土地上。當春的山風吹拂,便感到異常涼爽,第一次見到這片花田的感受仍記憶猶新,現在他把這美妙的記憶交給了表妹和伊莎。


    美麗的、鮮豔的東西,總是討女人的歡心,表妹的眼睛裏冒出了光亮,連伊莎都忍不住摘下了墨鏡。


    “可以到裏麵去玩嗎?”毛穎突然拉了拉梨木的袖口問道。


    “最好還是不要踏進去――為了這幅美麗的畫卷。”


    梨木這樣說並非要保護這些野花。


    事實上受保護的應該是她們才對,在他美好的記憶下埋藏著慘痛的教訓。那片花田之下絕不是一馬平川的陸地,供養花束生長的其實是一片濕地,一腳踩錯便會令鞋襪濕透。看不到的花莖下還有很多蜘蛛網,對穿裙子的人來說走進花田裏肯定不會有好體驗。最糟糕的狀況就是遇到蛇,在燥熱的天氣裏蛇最喜歡呆在濕潤的地方。


    伊莎可能早就看出了這片美麗花田下的危機,越是美麗的事物掩蓋在其下的東西就越是危險。當然,看不見的東西不會影響人們對花田絢麗的感官。


    “你也不想想,一腳踩下去得死多少花啊,一路走過去你忍心嗎?”梨木刮了一下表妹的鼻子,笑著說道:“不過我們可以繞著草地到對麵看看。”


    “哦。”她顯得有些失望。


    眼前荒廢的土地大約有40畝,前10畝是廣袤的矮草地,後30畝才是被花田所占據。沿著溪水再往上遊走梨木就不知道了,後麵一段路會變得很艱難,一片零零碎碎長滿了鮮花和蘆葦的濕地阻擋了他探險的腳步。


    花田和矮草地的一邊是小溪,另一邊則是山地。這片山地原本很可能是浸泡在海底的海床,梨木曾在這附近挖出過棱形水晶和貝殼化石。


    此時靠近山地那邊有頭被拴住的水牛,嚼著草,半眯著眼睛,似乎無意理會身外事。但眼珠慢慢向後遊動,瞄向三個陌生的人類小孩。


    毛穎則抓住梨木衣擺,戒備的看著它,等走出三十多米才放鬆警惕。她再次看向花田,頓覺景色更美了:“美麗得像仙境一樣。”


    迄今為止,她絕對沒見過如此綺麗的景色。和花圃、花壇完全不同,這裏的花依地勢而生,整體結構看上去單薄而又自然,是自然雕琢的絕世美景。


    梨木一直很遺憾。以前發現這片花田後一直沒機會帶表妹來看,自奶奶把大姑也掃地出門後就沒機會了。奶奶一張利嘴讓大部分親戚都與她們家斷絕來往,梨家本家自然是不讓她們迴的,從那以後祭祖活動絕對沒有大姑家的份。


    ……即使有少部分表示中立的親戚也很難招待她們。


    婚宴――奶奶放下話:“你請阿萱來我們家就不來!”


    百日宴――奶奶發了話:“飯席上有梨家萱就沒有我們!”


    壽宴――奶奶老壽星說:“我們不認這女兒,不要請她來!”


    奶奶這麽一說,還有誰敢請母女倆?親戚夾在中間難做人,在背後談話時多有怨言,但奶奶梁敏晶卻全然不顧別人的看法。


    前世梨木與表妹私交甚好,私下相會都要小心翼翼,若遭發現不免又被奶奶說教一番。


    ――奶奶這人還真是無理取鬧。


    梨木仰著頭躺在一片還算幹淨的草地上,不知不覺又想起了陳年往事。


    “這樣挺好,早想帶你來看了。”


    “老表你來過這?”


    毛穎躺在梨木身邊,重新塗上驅蚊水,各種蟲子都不敢近身。


    “來過,當然來過,在你還不懂事的時候來過。”


    “哦,那以後還可以來啊。”


    “嗬嗬,要珍惜每一次機會啊,你看像你伊莎姐的樣子多享受。”


    說到這裏,他轉頭看了一眼打瞌睡的伊莎。這個少女般的婦人一趟下來就舒服的閉上眼睛,她側躺在草地上,頭枕在的她自己的臂彎之中。


    不可否認伊莎確實很有魅力,她容貌精致,包裹在勁裝裏的身體凹凸有致。若能留一頭長發必會成為個優雅的女子,她的頹廢和強悍掩蓋了她原有的麗質。


    “這片美麗的花圃明年還在嗎?”毛穎擔心的問道。


    “肯定還在。”梨木轉過臉肯定道。


    “那後年呢?後年的明年呢?後年的後年呢?它一直都會在這裏吧,不會搬走吧。”


    “穎穎,你要知道事物是不能長存的,就算是曆經百萬年的壁畫遲早也會迎來它消失的那天。”


    “花圃,不能一直保留嗎?”


    “我和你一樣很喜歡這片花圃。可是你想啊,春天很快就會變成夏天,那些美麗的花朵都會凋謝,這副美景不是就沒了嗎?”梨木微笑著反問。


    “夏天就沒了啊!”毛穎一臉訝異的表情讓梨木頗為感慨。


    “入夏之後蒲公英就會被吹走,秋冬之後肯定是沒有花了。可等到來年春,天氣候宜人,花草就會重新生長,過不了多久這片土地又會長滿了花草。”


    這就是事物的輪迴。


    曾幾何時,這片花田曾是受農民精心照料的菜地。菜地的前身,何嚐又不是一片未經開墾的土地?……隻不過開墾的人離開了,菜地就又恢複成了花田。


    大約10年之後,這塊荒廢的土地將會被開發商承包。重新開墾,用現代化的方式種植油麥菜。他們種的油麥菜上個星期播種,這個星期就可以直接收獲,簡直令農民大開眼界。農民自認種不過開發商,隻能把自家的田地都出租出去。作為剩餘勞動力的青年隻能到城裏務工,有誌氣點的就轉行開始搞養殖。


    不過這“一星期一熟”的油麥菜村裏人可從來都不敢吃,愣愣看著開發商賣到市麵上,農民自己隻留一小片地自給自足。


    或許等人類衰退之後這塊花田又會迴歸原貌吧。然而承包風波過去後又會跑出個“新農村建設”風波,說是為百好而搞的建設,實際上百姓卻是怨聲載道。


    這些都是後事,恐怕難能改變,不想也罷。三人就這麽躺在花田邊的草地上,享受著鄉村的日光浴,目送偶爾路過的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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