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來老道歎息一聲,道:“那日提點夫人一句,卻仍無法變動結局……”


    易昀想起族人慘死和那個實名叫夢雲依的女人,身體就止不住的發抖,她的孩子已經沒了,一切都是那個女人的陰謀。


    想著想著,她眼眶落下淚來。


    她看著眼前的老道長,臉上還帶著無措,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般哽咽出聲:“仙人,求求你,求求你……”


    “唉……”瘋來道長摸摸身旁小童的頭頂,說道:“安邪,你再看看。”


    易昀順著瘋來道長的動作看向那粉雕玉琢的小童,本能地選擇相信。


    安邪上下打量了一陣易昀,在易昀期盼的目光中,脆生生道:“易氏女,沮家郎,有怨無仇夢家亡。食夢奪,萬生毒,善惡超脫仙魔服。”


    易昀聽的還有些怔愣,瘋來結合自己所算猜到了結局,隻是難免歎息。若是凡人,命格尚有更改的可能,但是易昀早已注定會踏上那條路,他就已經沒有辦法了。


    這般想著,瘋來道長打了一道手訣憑空印在易昀身上,才道:“貧道瘋來送夫人一訣,願夫人踏險境能守住善念……”


    話音落下,瘋來道長與那小童就漸漸隱去,易昀眼前一黑,再睜開眼睛時天已經亮了。


    她從草叢中掙紮著坐起來,看著寂靜的樹林,眼中閃過失望。身上的傷口被牽動,又滲出血來,她後腦一抽抽的疼,清晨的濕氣縈繞在周圍,惹得她劇烈的咳嗽起來,心肝肺卻像揪在了一起。


    易昀仔細迴想著那片白霧中自稱瘋來的道士和那個小童,卻發現一切都十分清晰,仿佛真實發生過一般,她不禁想到先前那條血河,本能地打起冷戰。


    夢氏女,夢氏女!


    可憐她易家千數人口,都被沮長青和夢雲依害了個幹淨!還有她那可憐的孩子……


    她兩頜緊咬,眼中的恨意恍若凝實。等有了一些力氣,易昀扶著身旁的樹幹緩慢支起身子,昨天她跑到這裏就直接昏迷了過去,現在夢雲依那個女人肯定已經追來了,她必須要離開這裏。保住自己的命,才能有報仇的機會!


    “我的好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一道嬌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易昀動作一僵,手掌已經緊握成拳。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身後的女人踱步到易昀麵前,滿意地看著易昀狼狽的模樣,輕而易舉的將揮拳的易昀踹飛。易昀後背重重砸在樹上又滾落在地麵,落葉紛揚,林中隻餘她的咳血聲。


    “姐姐,你這個模樣真是令人開心啊。”夢雲依捂嘴輕笑,輕蔑的目光放在不斷咳血的易昀身上。


    “咳,夢雲依,你夢氏,咳咳,有錯在先,且早已覆滅,為何咳咳……為何還要連同沮家——害我易家!”明知沒有任何作用,但易昀依舊強忍著劇痛質問。


    聽了易昀的話,夢雲依的笑容有些古怪,她重複了一句:“有錯在先?”夢雲依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一般笑的彎了腰,“你們有什麽資格審判夢氏?憑所謂的正道?”


    “易家和沮家我一個人都不會留的,這點——你放心。”她笑的惡劣。


    “那你如此恨,咳咳……為何……為何還要替沮長青生下孩子?你連自己……咳咳……的孩子都能下手嗎!”易昀看著眼前的女人無所謂的樣子,怒火中燒。


    “孩子?”夢雲依輕輕將自己鬢間的碎發攏到耳後,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哪裏會留一個沮家的孩子?”


    易昀強撐起半個身子,看著麵上毫無波瀾的夢雲依,心裏發寒,咬牙道:“你真是個毒婦!”


    夢雲依看著易昀淺笑,仿佛才想起來般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你的孩子,也是我弄死的——”說罷還不滿足,她勾起唇角,緩步走到易昀身旁,低下頭在易昀耳邊輕聲道:“你該感謝我的,真的等到你的孩子生出來,再讓你親眼看著他被我弄死,你會更傷心吧?還不如——”


    “早早死了的好。”


    她的聲音懷著森森的惡意,易昀的淚水溶了臉上幹涸的血漬,像是流下了血淚。


    “你知道為什麽沮長青為什麽會幫我嗎?”


    崖頂山風唿嘯,夢雲依的淡青色衣袍被風吹的鼓起,及腰墨發在空中飛揚,鬢間一小簇風卷簾搖搖欲墜。她垂眸遙望懸崖底部那個蜷縮在地上的身影,麵上帶著柔順的笑容。


    易昀艱難地睜開眼睛,她身下是亂石,尖銳的石子已經深深紮入她的皮肉,血液漸漸流逝,她身上已經沒有了知覺。


    夢雲依的話輕飄飄落在她耳邊,易昀竭盡全力側了側臉,視野被血色占領,她的目光釘在那個居高臨下的女人身上,想要說什麽,卻無法開口。


    崖底黑霧繚繞,絲絲陰寒之氣湧進易昀體內,讓她本就灰白的臉色染上一層死氣。


    當年夢氏研究邪術為非作歹,更是威脅各大世家臣服楚氏,否則便用邪術將所有人製成傀儡。在相繼幾個小家族人士被做成傀儡後,大家族也逐漸有人中招,易、沮兩家聯合諸多世家圍剿楚氏滿門,那一戰各個世家都遭受了不小的打擊,但是卻將楚氏的野心埋葬在一場大火中。


    一晃十多年過去,楚雲依化名甘雲依深入沮家,更是不知用什麽法子說服了沮長青,竟然讓他甘心將沮家數百口人的生命奉上,還牽連了易家滿門……


    夢雲依雖然問出聲來,卻沒有讓易昀迴答的意思,她伸出手攏了攏鬢角的碎發,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聲音輕蔑:


    “‘萬生’聖藥想必你們兩家的庸才也研究不出什麽東西,真是諷刺啊——堂堂兩大世家圍剿了所謂邪魔,卻還在不死心地謀求邪魔創製的丹方……”


    夢雲依笑出聲來,目光裏卻沒有絲毫笑意,她眉頭微挑,輕聲道:“可惜都是廢物。”


    “一顆藥丸換來兩大世家覆滅,這買賣還是不虧的——你說是嗎?易昀。”夢雲依俯下身,看著崖底一動不動的易昀淺笑。


    夢雲依的聲音清楚地響在耳畔,易昀動彈不得,隻能感受到體內生機的流逝,嚴重的痛苦和仇恨讓那雙本就黯淡下去的眸子愈發無神。


    “說起來我還有些喜歡你呢,那樣的脆弱——”她嘴角笑意加深,一字一字說出之後的話:“——讓人忍不住毀掉。”


    看著易昀氣息奄奄的模樣,夢雲依眼中閃過一絲殘忍,冷哼一聲後,甩了甩衣袖,揚聲道:“你可得活著呢,永遠記住這種痛苦!我想高高在上的易家小姐肯定樂意體驗一下家破人亡的感受,不過——你可沒有機會再爬上來了。”


    夢雲依取出一塊明鏡,滴了精血後那不知何種材料製作的鏡子表麵浮現一個閃著血光的詭異圖案。她瘋狂的看著這個從鏡子中溢出的東西,甩手便將這詭異的圖案拋向懸崖外。那詭異圖案越升越大,血色濃鬱的似乎要滴落下來,圖案直至籠罩住整個懸崖,才在半空中慢慢隱去。


    不再看崖底的人,夢雲依轉身便離了這懸崖。


    易昀躺在冰冷的崖底,眼皮越來越沉重。她好恨,恨夢雲依狠毒,也恨沮長青薄涼。


    不論是什麽奇異的藥丸,沮長青若還有一絲人性,也不該私自拿生養他的沮家和交好的易家來換!他又有什麽資格呢?


    她心裏越怨恨,崖底突然濃鬱起來的黑霧就越爭先恐後的朝她身體裏湧。魂魄被侵蝕的痛苦讓易昀的雙腿緊繃起來,她想要尖叫,卻隻能咳出淤積在喉頭的血。


    腦海裏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易昀的身軀被層層黑霧包圍,漸漸看不清形貌。


    要報仇嗎……


    接納我……


    意識已經模糊的易昀一個念頭興起,便昏迷過去。


    我要……報仇……


    ---


    不到兩年的時光轉瞬逝去。


    夢雲依從洞府中走出來,深唿了一口氣,壓下身體中蠢蠢欲動的暴虐。環顧一周,原本嶄新的宅院此時已雜草重生,不見絲毫人氣。


    她譏諷一笑,心道:沮長青果然還是趁自己閉關跑了。


    原以為這男人待她深情,在殺了沮家人後她還樂意陪他玩一玩,他要萬生,她給了,不過卻動了點手腳。


    想到這裏,夢雲依揮出一陣罡風將院子中的雜草連根拔起,迴頭將藏在假山中的洞府設下藏匿陣法後,幾個跳躍間便消失在院落中。


    一刻鍾後,夢雲依的身影出現在懸崖之上,看著浮在半空中、臉色灰白卻已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女人,滿意的笑了笑,才安下心來轉身離去。卻沒有發現在她離去後,原本那閉上眼睛的女人突然睜開了雙眼,眼中血紅一片,嘴角僵硬的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隻是片刻後她又迴到了那副了無生息的樣子,仿佛剛才那詭異的一幕沒有發生過。


    三月後,荒漠。


    衣衫襤褸的男人在荒漠中攀爬著,身後攀爬的痕跡延伸到極遠。男人臉上髒汙一片,眼睛卻蒙上一層白翳,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破爛的衣衫依稀還能看到原本精美的刺繡,身旁拖著一個斷了半截的劍鞘,發髻散亂,混著血汙粘在一處。此時他神情慌亂,奮力朝前爬著,仿佛在逃離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嘴角幹裂,血痂釘在傷口處,一扯便是撕裂的疼痛。他的腿已經被折斷了,拖著這殘破的身軀在沙漠中爬行,求生的恐懼和信念支撐著他。與沙粒接觸的手臂和手掌已經磨掉了皮肉,可他卻不敢停下動作,生怕那個討債的惡鬼會追上自己。


    他還要踏上修習大道,他還要長生……他不能死在這!


    他摸索著的手掌忽然摸到了濕潤的沙子,他顫抖著手反複抓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不是錯覺。那一瞬間他激動的臉頰抽搐。


    水!


    他貪婪的在四周摸索,終於確定隻有他麵前這一小塊地方是濕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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